2023-05-12|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閱讀紀錄:《古地中海文明陷落的關鍵:公元前1177年|1177 B.C.: The Year Civilization》

一句話感想:如果說當初我對考古有什麼想像,大概就是長成這本書這樣。
希臘經濟動盪,利比亞、敘利亞和埃及爆發的內戰,而外邦人與異族戰士偏挑這個節骨眼火上澆油;土耳其和以色列唯恐捲進這場紛爭;約旦擠滿難民,伊朗四處挑釁、氣焰囂張,伊拉克內亂頻仍。這不正是 2013 年的狀況嗎?沒錯。然而這也是公元前 1177 年的情境,當時距今已有三千多年,青銅時代的地中海各文明一一瓦解,徹底改變西方世界的發展與未來。
以上是作者的前言,也是讓我決定好好來看這本書的關鍵。
翻開這本書以前,我完全不知道(也不 care)公元前 1177 發生了什麼。但作者述說故事的功力實在太過深厚,即便書中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名詞都是如此遙遠而陌生,卻仍讓人不由自主地一章又一章,隨著作者的引領著踏上追尋真相的旅程。
暴雷預警:我們仍然不確定公元前 1177 年到底發生了甚麼 XD(這就是考古 R)
但你絕對不會後悔開始這段探索的旅途。
全書內文短短 300 多頁,資訊量卻極為豐富。閱讀的時候,就像是聽著一位學識淵博的老教授在講台上侃侃而談(但我不知道作者實際年齡啦),各個遺址的發現過程與爭議,簡直像是他隔壁辦公室八卦一樣信手拈來。遺址本身的歷史意義、學者們是如何透過蛛絲馬跡推斷年代、學界達到共識前有哪些精采的推論與交鋒、最後的定論或目前爭議是從那些證據而起、這些證據的脈絡、作者本身支持的論點,又有甚麼相反的論述......,每一個遺址的故事都像是一篇獨立而精彩的短篇小說。而這一篇又一篇的故事,就這樣慢慢堆砌出了一個國際化的青銅時代。

烏加里特(Ugarit)

其中,尤其讓我印象深刻的就是公元前十二世紀的烏加里特遺址了。
歷年來,對於這個遺址的討論基本聚焦在了兩件事情上面:滅亡時間,以及誰造成了這場滅亡。幾乎到了覆亡的前一刻,城市的事務都還是毫無異狀地如往常一般運行著——烏加里特的滅亡彷彿就是是如此的突然而神祕。
關於滅亡時間的部分,目前學界已大抵達成了是發生在西元前 1190 ~ 1185 年間的共識。而「西元前 1190 ~ 1185」這個時間點,又是從何而來呢?
回頭細究,這個年份的推斷是源於一封在城內宅邸發現的信件——一塊烏加里特國王阿穆拉比寄給埃及大臣貝伊的泥板。幸運的是,貝伊在法老西普塔在位第五年被處決。換句話說,我們可以推測這封信件應該是在貝伊死前寄出並送達烏加里特,也可以由此得出「西元前 1191 之前烏加里特還在」的結論。(對貝伊來說大概不太幸運,幫 Q)
當然,就算以上「貝伊寄信當下,烏加里特必然還沒毀滅所以信件才會送出去」的假設蠻合理的,其實我們也無法排除貝伊單純只是還沒收到人家團滅的消息吧?
針對這點,近年很幸運的發現了另外一塊記錄了西元前 1192 年的日蝕的泥板,再次印證了這場覆滅至少到了西元前 1192 年都還沒發生。(雖然作者沒有單獨拎出來說,但西元前 1185 的年份則應是透過同時期鄰近諸城的滅亡時間反推而得的。)
好ㄉ,那麼來到第二個問題:誰要為此負責呢?
與大致已有結論的時間點不同,至少在成書的當下,這個問題都還是處於爭論之中。
主流見解將這場事故的責任推給了西元前 1207 年攻擊埃及的第一波海上民族。這次的關鍵證,則是一塊在窯中被發現、看起來燒好就要寄給賽普勒斯國王的求救信。(好想放泥板 version 的 Oprah You Get A Car Everybody Gets A Car 迷因)由於是在窯中被發現,這塊泥板理所當然地被認為是一塊印證城市來不及真的送出泥板大喊救命就 bye了的證據,也由此定下了了西元前 1207 年第一波海上民族入侵者的罪名。
但是真的是這樣嗎?近年又有學者重勘此地,發現了泥板最原始的擺放位置可能不是在窯中,而是屋內二樓。但隨著房屋的損毀,泥板就這樣從樓上掉了下來,然後在窯中被人發現蹤跡。
這不是考古脈絡,甚麼是考古脈絡!!!(脈絡二字可能是我對考古碩果僅存ㄉ認識了,慘。對不起老師......)
當然,隨著證據與線索的不斷更新,一切都可能再度翻盤。原本以為的真相,或許都只是是瞎子摸象得到的細小碎片罷了。
但這就是考古的魅力。一切總是如此繁雜、瑣碎而混亂,而致力於拼湊起這些線索、以其為材料盡力描繪出那些我們無緣見證的年代的學者,又是如此光彩奪目。那種充滿可能性、無限接近卻永遠無法確定過程,就是這麼讓人心癢難耐卻又沉浸其中。

複雜性理論

另外一個深深吸引我的段落,則是作者在最後套用的複雜性理論。
為了探討青銅時代文明崩壞的因素,作者試圖透過這個出於數學、後來被廣泛擴大應用的理論,來對現有資訊做出進一步的解讀。這套專門用以回應「包含許多相互影響的目標 & 媒介」問題的理論,有著一個較為淺白的核心概念(by 作者):當事物複雜到一定程度,只要你等得夠久,任何事都可能發生。股市終會出現某種崩盤、交通系統總會出現某種壅塞。我們或許非常清楚它就是會在某個時間點發生,但我們就是難以預知到底是何時。
或許如同作者所說,除了用術語裝飾已知資訊外,這個理論其實沒有在我們感興趣的問題上提供我們更多資訊。但我仍然覺得,這樣用另外一個領域外的理論去印證青銅時代的終結,甚至以「原有的複雜提系崩壞後會分解成更小個體」的說法,去與接下來鐵器時代情況做呼應的部分,真的十分有趣。(aka 對我就是會被理論和術語迷惑,讚)
大力推荐給所有喜歡考古、歷史、推理(?)與故事ㄉ朋友。
玻璃心聲明:因為是看開心的,所以基本是關著大腦快樂地看。如果有任何誤解或是因為個人背景知識不足造成的笑話,歡迎但請溫柔地告訴我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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