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5-21|閱讀時間 ‧ 約 25 分鐘

交換的人生0

    洗完澡出來,男友已經睡了。
    這時,手機屏幕蹦出來一條短信。
    [你的男友已經死了。]
    我看了眼身旁熟睡的他,笑着把手機扔到一邊。
    屏幕亮起,又收到一條短信。
    [別扔手機,想活命就聽我的。]
    1
    幾天前,我成功通過實習,留在了省電視臺,成爲了臺裏最年輕的新聞主播。
    爲了慶祝,我、男友顧也、妹妹胡茵,決定利用難得的假期,出去旅遊。
    地點是顧也選的,某個東南亞小國。
    一個小衆,但極具異域風情的地方。
    一下飛機,我們三個就被綺麗的熱帶風光所吸引,盡情投入其中。
    等回到酒店,已經接近晚上11點,每個人都疲憊不堪。
    我跟顧也一個房間,胡茵在我們隔壁。
    等我洗好澡出來,卻發現顧也早已呼呼大睡。
    我笑着搖搖頭,幫他蓋好被子。
    難爲他一路給我們當攝影師,看來累壞了。
    我和顧也從高中就開始相戀,愛情長跑七年。
    已經認定將來共度一生的人,就是對方。
    我本以爲生活會一直這樣平靜而又順遂地走下去。
    直到我收到那條莫名其妙的短信。
    2
    一開始,我只當是誰在惡作劇。
    畢竟顧也長相帥氣,上大學時很多女生暗戀他。
    對於這種騷擾短信,我這個正牌女友也是見怪不怪了。
    於是我把手機隨手扔到牀頭櫃上。
    明天計劃爬山,必須早睡恢復體力。
    頭剛捱上枕頭,手機屏幕又亮了。
    [別扔手機,想活命就聽我的。]
    我頓時有種頭髮炸開的感覺,抬頭望向房間天花板。
    難道有人在房間裏裝了監控?
    [你是誰,再騷擾我就報警了!]
    我忍不住回覆道。
    [你的男友不是你的男友,你真正的男友已經死了。]
    對方又發來短信。
    這是什麼意思?
    我看向顧也,睡夢中他翻了個身。
    從頭到腳,他的一切我都再熟悉不過。
    他不是我的男友顧也,還能是誰?
    到底是誰這麼無聊?
    發短信的是一個陌生號碼,我回撥過去,卻顯示是一個空號。
    不想因爲無聊的人破壞我的好心情,我氣憤地把這個號碼拉黑。
    3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顧也下樓喫酒店的自助早餐。
    酒店地處山頂,風光秀麗,但因爲遠離市中心,遊客很少。
    此時也只有一對白人老夫妻,在離我們很遠的地方,安靜地喫飯。
    不知是不是因爲短信的關係,今天的顧也,似乎真的不一樣了。
    喫飯的時候,我注意到他用左手拿筷子和勺子。
    [你……是左撇子?]
    我喫驚地問道。
    [嗯,你才注意到啊。]顧也比我還喫驚,[我記得你以前問過我啊。]
    [是嗎,我大概忘了吧。]
    雖然我沒有特意關注過他常用哪個手,但如果他是左撇子,我不可能這七年都沒注意到吧。
    可是顧也說得那麼自然,又不像是在撒謊。
    這時,胡茵也到了餐廳,她端着盛滿了食物的碟子,坐到我旁邊。
    [姐夫早。]胡茵衝顧也甜甜地笑了笑。
    胡茵比我小三歲,相貌十分優越,一笑露出一對小虎牙。
    我們姐妹倆長得很像,每當我們坐在一起,總會吸引周圍人大部分的目光。
    顧也朝她點點頭,對我說他要添點橙汁,起身走了。
    胡茵見我舉着勺子,半天沒喝下一口湯,問道:[姐,你怎麼今天怪怪的?]
    我看向不遠處的顧也,他正舉着杯子接橙汁。
    我湊近胡茵,在她耳邊小聲說道:[我覺得,顧也好像哪裏不一樣了。]
    我以爲胡茵會笑我多心。
    沒想到,胡茵聽後收斂了笑意。
    她看着我,平靜地說:[你也發現了?]
    4
    我震驚地看着她,瞬間感到全身發冷。
    最近太多讓我理解不了的信息了。
    見顧也已經往回走了,我們倆互相交換了眼神,趕緊閉嘴。
    [怎麼不說話了,剛剛是不是在說我壞話呢?]
    顧也把杯子放下,笑盈盈地問我們,眼神在我和胡茵的臉上來回遊移。
    他的嘴角是彎的,但眼裏卻沒有絲毫笑意。
    一瞬間,我有點恍神,覺得眼前這個人,並不是我的顧也。
    但他不是顧也,怎麼會長得一樣呢?
    [姐夫,你猜對了,我們就是在說你的壞話呢,說你怎麼還不提着白酒和豬頭肉去我們家提親呀。]
    胡茵簡直可以去當演員,又恢復成了喜歡跟姐夫撒嬌的小丫頭。
    我作勢去掐胡茵的嘴,顧也似乎鬆了口氣,也笑着打趣了幾句。
    想到胡茵還沒說完的話,我喫了幾口飯,就裝作肚子不舒服的樣子。
    [顧也,我今天可能玩不成了,肚子好痛,我要回房間了。]
    我捂着肚子就往外走。
    胡茵趕緊扶着我:[姐姐,我陪着你吧,要不姐夫你自己去爬山,難得出國玩一次。]
    顧也搖搖頭:[胡夢不去,我一個人玩有什麼意思,我來照顧她行了。]
    我見顧也很堅持,趁他沒注意的時候,用眼睛點了一下手機。
    我們還可以用手機打字聊天。
    回到我和顧也的房間,我趕緊衝進衛生間。
    坐在馬桶上,給胡茵發微信。
    [穎穎,你今天那麼說是什麼意思?]
    我咬着手指等了半天,也沒有回覆。
    抓心撓肝地着急,只得給她打電話。
    電話響了一聲,被接了起來。
    對面傳來男人的聲音:[喂,夢夢啊。]
    是顧也。
    5
    我頓時一驚,但還是儘量維持着正常語氣。
    [沒什麼,問她出沒出去……]
    不一會兒,顧也回來了。
    大概是怕我多想,他說道:[我想起充電器落你妹那兒,我這手機馬上沒電了,你又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
    他哪裏知道我此時的心情,我隨便敷衍了他幾句,就躺到牀上,背對着他,做出不想說話的樣子。
    顧也自動閉嘴,坐在沙發上玩起了遊戲。
    這時,我的手機屏幕亮了,一條微信提示無聲地跳了出來,是胡茵。
    我微側身體看向顧也,他正玩得投入。
    我儘量不引人注意地把手機打開。
    胡茵:[姐,顧也是不是發現什麼了,剛纔突然過來找我。]
    我:[你快點說,我現在打字不方便,直接說。]
    顧也剛結束一局,他放下手機看了看我,我趕緊把手機收起來,閉緊眼睛。
    還好很快地他又投入到戰鬥中,我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等了很久,胡茵終於發來很長一段話,我躲在被窩裏,在顧也打遊戲的聲音中,提心吊膽地一點點看完。
    她說,她懷疑現在的姐夫,不是顧也。
    6
    大概一個月前,胡茵開始發現顧也不對勁。
    那段時間我正在臺裏,忙着競爭唯一留下來的機會。
    而作爲顧也同事的胡茵,確實比我有更多機會接觸他。
    與我不同,胡茵是個有什麼事情都喜歡藏在心裏的人。
    她覺得顧也有問題,沒有告訴我,而是選擇了暗中調查。
    她想了很多種可能,都被一一排除。
    最後只剩下一種可能——交換身體。
    看到這裏,我居然鬆了一口氣。
    所以這個已經被全世界拍爛了的爛梗,真實地發生在我身上了嗎?
    看來她還是以前那個愛幻想的中二小女孩兒。
    我微笑着,準備回覆,剛打出一個字,對面猝不及防地發來一張圖片。
    是一張初中畢業集體照,時間大概在十年前。
    [你認出來了嗎?]胡茵說。
    照片背景是學校學舍,一羣半大孩子,穿着藍白色的校服,站了三排,第一排正中間是一些老師樣貌的人。
    照片上方有一行紅字——江德市第六十五中三年三班畢業合影留念。
    可我和顧也既不是江德市的,也不是六十五中的,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認出誰?]我疑惑地問。
    長時間的[正在輸入中……]。
    這段時間,我把這張照片在手機上放大,一張張臉看過去,尤其是男生部分,每張臉都放大到全屏。
    看不出任何端倪。
    [第二排右三的男生,你仔細看看,像不像顧也。]胡茵終於回覆我了。
    我趕緊找到那個男生,兩指放大。
    他留着寸頭,皮膚黝黑,鼻孔外翻,長得又瘦又小,活像一隻醜猴子。
    這跟系草顧也有一毛錢的關係嗎?
    [你還沒睡醒吧?]
    剛準備這麼回過去,突然想到什麼,又點開照片。
    那個男生是唯一沒睜眼睛的,不是單純地閉眼睛,而是一臉緊張,面部肌肉都繃得緊緊的,彷彿全身都在使勁兒。
    跟顧也一模一樣!
    這次出國旅行,他僅有的幾張照片,還是我強迫他陪我一起拍的。
    每張照片,他都是緊閉雙眼,露出一副很難受的樣子。
    我當時還很奇怪,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想了想,打字道:[你的意思是,這個人與顧也互換了身體?]
    [沒錯,而且……這個叫江成的男人兩個月前失蹤了。]
    兩個月前……
    我努力回憶顧也的種種行爲,很多當時並沒有在意的事情,此刻都放大了起來。
    我想起來,顧也曾消失過一天,我用了很多方法,都聯繫不上他。
    等再次見到他的時候,他的行爲舉止卻很怪異,像換了個人一樣。
    當時忙着工作的事,並沒有在意,只當他是工作壓力太大了。
    所以,真正的顧也,其實變成了江成?
    我被胡茵驚世駭俗的想法震驚到了,卻又不由自主地順着她的思路想下去。
    不知什麼時候,顧也打遊戲的聲音消失了。
    牀側桌子上放着我的化妝鏡,鏡子裏顧也早已放下手機,直勾勾地看着我的方向!
    我突然意識到,我打字打到忘形,早已整個上半身都伸出了被子。
    手機就這麼大咧咧地舉着。
    而且現在手機的屏幕上,還是江成放大到全屏的臉。
    7
    我感到全身的神經都揪了起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關掉手機,然後閉上眼睛。
    不管我背後的人,是不是顧也。
    過了一會兒,有腳步聲響起,接着我感到牀墊一側塌了下去,有熱氣噴到我的臉上。
    [我知道你沒睡。]
    顧也在我耳邊說。
    我的心臟如鼓擂一般,但還是睜開眼睛,做出迷茫的樣子看着顧也。
    顧也雙手支着牀,居高臨下地看着我,他在笑,可那個笑看起來說不出地怪異。
    [胡茵剛纔跟你說什麼了?]他問。
    他果然什麼都知道了,他果然有問題!
    我心裏一驚,一下子從牀上跳下來,站在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這個距離足夠我跑到門口,而且這個酒店的隔音很差,如果鬧出聲音來,胡茵在隔壁也可以聽到。
    我把心一橫,乾脆直接問顧也:[你到底是誰?]
    [什麼意思?什麼我是誰?我是顧也啊,你男朋友。]顧也一臉莫名其妙的樣子。
    我搖搖頭:[你不是,你以前不是左撇子。]
    顧也笑笑:[夢夢,你想象力可真豐富,我本來就是左撇子,只不過從小被糾正過,現在基本都用右手了,前幾天打球扭傷手腕,才改用左手拿筷子。]
    說完,顧也拿起寫字桌上的紙筆,用右手隨手寫了幾個字,果然是顧也的筆跡。
    我想到他拍照時的樣子,又問:[還有,你拍照時的樣子,爲什麼全都閉着眼睛,沒有一張是睜着眼的?]
    [全是閉眼的?我有嗎?]顧也疑惑地想了想,然後說,[好吧,我只是得了角膜炎,不能見強光,你沒發現我在外面的時候一直戴着墨鏡嗎?只有你拉着我拍照的時候我才摘下來。]
    [你生病了?怎麼沒告訴我,嚴重嗎?]
    [我怕你擔心,你那時候那麼忙。]顧也走上前,輕輕擁住我,[這些都是胡茵跟你說的,對不對?]
    我沉默了,不置可否。
    茵茵在微信裏對我說的,到底是她弄錯了,還是她故意編出來的?
    [其實,剛剛我去胡茵的房間,不是去拿充電器。]顧也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用手推開他,不敢相信地說:[你什麼意思?]
    顧也面露難色,斟酌了半天:[是胡茵讓我過去的,她……曾經向我表白過。]
    猶如一道響雷在我的頭頂炸開,我震驚到幾乎站不住。
    [所以,剛剛,你去她房間幹什麼了?]我顫抖着問。
    一個是我相戀多年的男朋友,一個是我疼愛備至的親妹妹,我不敢去想他們之間能有什麼。
    8
    據顧也說,胡茵半年前大學畢業,來到他們公司,做實習生。
    兩人免不了有工作接觸,天長日久,突然有一天,胡茵向顧也表白,說自己喜歡他。
    [我當然拒絕了她,也答應暫時不告訴你。]
    [但是她一直糾纏我,剛纔還讓我去她的房間,告訴我她有辦法讓我們分手。]
    [但,我沒想到,居然是這麼拙劣的謊言。]
    我觀察着顧也的表情,看不出來他是不是在撒謊:[所以,你趁我在衛生間,單獨去她的房間?到底是她想做什麼,還是你想做什麼?]
    顧也頓時慌了,剛要解釋什麼,一陣砸門的聲音傳來。
    [姐姐,開門!]是胡茵。
    顧也看我一眼,剛想阻止我,我已經把門打開了。
    [姐,我怎麼發微信,你都不回,我聽到你們好像在吵架……]
    胡茵說到一半,感覺到了我們之間的氛圍不對,目光反覆在我和顧也的臉上游移。
    [茵茵,顧也說,你喜歡他,是嗎?]我努力用平時的語氣跟胡茵說話。
    胡茵聽我說完,瞬間瞪大雙眼怒視顧也:[顧也,你放屁!我什麼時候……]
    可是,胡茵說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然後平靜地看着我:[是的,我喜歡上了顧也,姐,你把他讓給我好嗎?]
    [茵茵,你瘋了嗎!]
    我看向顧也:[你用了什麼方法,爲什麼茵茵會這麼說?]
    顧也面無表情地看着我們,什麼話都沒說。
    胡茵哭了:[姐,是我,是我自己要喜歡顧也的,跟他沒有關係,我對不起你,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說完,她就哭着跑了出去。
    我想追出去,被顧也死死地抱住了:[夢夢,別追了,我勸過她,沒用的,只要我們倆好好的,她漸漸地就死心了,好嗎?]
    我也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記憶裏,爸媽在外地工作,照顧茵茵的責任一半落在了我這個姐姐身上。
    從小到大,無論是好喫的還是好玩的,我都會讓給妹妹,她曾經說過,她愛我甚至勝過愛爸爸媽媽。
    爲什麼,爲什麼她會喜歡上顧也?
    如果是真的,她爲什麼不告訴我,其實我可以……
    一整天,胡茵都沒有回房間,我給她打了一天的電話,也哭了一天。
    直到晚上,我哭到筋疲力盡,顧也給了我一杯熱牛奶,情緒激動的我才漸漸平靜下來。
    半夜,我從牀上醒來,身邊沒有人。
    [顧也,你在哪兒?]
    黑夜裏,我慌張地喊着他的名字,然而顧也根本不在房間裏。
    我拿出手機給他打電話,熟悉的鈴聲從牀上響起。
    顧也到底去哪兒了?
    酒店窗外,岸邊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一遍遍清晰地傳進我的耳朵。
    白色的窗紗被海風吹起,鼓成奇怪的形狀。
    我突然害怕起來,彷彿偌大的酒店,只剩下我一個人。
    門卡開門的聲音,是顧也!
    顧也回來了,我打開燈,從牀上衝下去,撲進他的懷裏,哭了起來。
    我的耳朵貼在他的胸膛,他的心臟跳得很厲害。
    [顧也,你剛剛去哪兒了?]
    [我剛纔睡不着,在樓下花園散會兒步……我以爲你睡了。]顧也說。
    [是這樣啊……]我看着顧也潮溼的褲腳,假裝安心地說。
    9
    一夜無眠,從顧也翻身的頻率來看,他也是。
    早晨6點,我收到了胡茵發來的一條定位,其餘什麼信息都沒有。
    再打過去,就顯示關機了。
    不管這個定位代表了什麼,我都一定要過去。
    當我告訴顧也胡茵有消息的時候,顧也沉默了一陣,但他還是陪我一起去了。
    從酒店出發,跟隨地圖指引,我們沿着山上的小路行走。
    很快地,我們偏離了主路,竟不知不覺沿着一處陡峭的山崖行進。
    此時不到7點,這裏本來就沒什麼遊客,此時更是一個鬼影都見不到,只有兩邊高大的樹木在默默地注視着我們。
    顧也在前面領路,他一言不發,腳步堅定,彷彿從一開始就知道胡茵在哪裏。
    我默默地跟在後面,已經走到這一步了,無法回頭了。
    很快地,我們走到了定位的地方——山崖的最高處。
    目之所及,一覽無餘,哪裏有胡茵的影子。
    這裏有一小塊平地,顧也站在上面,伸長脖子向下面望去。
    山崖足有50米高,下面就是著名的鄖海,綿長的海岸線上佈滿了黝黑的礁石。
    早晨的日光稀薄,溫度不高。
    我站在離顧也幾步遠的地方,此時周身一陣冷冽,彷彿從顧也的眼中看到了這世上我最最不想看到的畫面。
    顧也看了一會兒,突然[啊]地叫了一下。
    他說:[夢夢,你看,那是什麼?]
    我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顧也的腳下,多了一個水晶般奪目的髮卡。
    莫名地,我覺得這隻髮卡,好像在哪裏見過。
    可這不是胡茵的,而且我確定,剛纔來的時候,這裏明明空無一物。
    什麼時候……
    顧也直直地看着我,我看不懂他的情緒。
    我覺得頭有些痛,好像就是從看到髮卡開始的,我突然想回去了。
    顧也見我沒什麼反應,又轉過身,他向山崖處探了一步,半個身子幾乎懸在外面。
    我的心揪了起來,剛想提醒他小心,他突然對我說:
    [夢夢,你過來,你來這裏看,茵茵在下面啊。]
    他向我伸出左手,他的眼裏閃着興奮的光芒,感覺整個人都處於一種瘋狂的狀態。
    顧也不對勁!
    山崖的邊上長滿了半人高的植被,我不靠近,看不到下面的情況。
    但不管胡茵在不在下面,我相信我現在如果靠近顧也,我一定會被他推下去!
    [夢夢,你怎麼不過來啊,你不來,我可就來抓你嘍。]
    顧也扭曲地笑着,從山頂平臺輕輕一跳,伸着的手眼看就要夠到我了。
    [啊!!!]
    我尖叫起來,手中的手機一甩,正好砸到了顧也的眼睛,他痛到蹲在了地上。
    我不顧一切地跑了起來,沿着來時的路。
    這裏不是遊客常來的地方,我邊喊救命邊跑,可是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我感覺到顧也在後面追我。
    [夢夢,你停下來,停一下!我剛纔是逗你呢!]
    我根本不敢停下來,不敢相信他的話,他一定不是真正的顧也!
    我一刻不停地跑,一棵老樹的根把我絆倒了,我低着頭爬起來繼續跑。
    猛然間,我撞到了一個人。
    身材很纖細,是個女人,可能是當地人!
    可當我抬起頭時,我周身的汗毛瞬間都立了起來。
    10
    我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一張臉。
    [她]的臉上縱橫交錯着一道道毛毛蟲般可怖的疤痕,一隻眼睛似乎是瞎了,只剩下青白色的眼球。
    看到我,她的眼睛陡然睜大,啊啊地叫着就來抓我的胳膊。
    我不知道到底是她更可怕一些,還是後面的顧也更可怕一些。
    總之,在這種生死關頭,我的身體爆發出了我自己也不相信的巨大的能量。
    我一把將這個瘦小的女人摁倒在潮溼的泥地上,她當場動彈不得。
    我聽到顧也喊了什麼,但我不可能回頭。
    擺脫了她,我加速往山下跑去,不知什麼時候,顧也的腳步聲消失了。
    終於看到不遠處有幾個爬山的遊客,我激動到幾乎落淚,使出最後的一點力氣,衝到那幾個人的身邊。
    他們驚訝地望着我,還未等開口求救,我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11
    醒來時,我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牀上,手上還打着點滴,病房裏只有我一人。
    溫暖的陽光灑滿了房間,房間外的走廊上有人來回走過——我獲救了!
    我掙扎着坐起來——我要報警,顧也殺了我妹妹,他還想殺我!
    門口站着一個醫生,正在跟門後的人聊天。
    [對不起,醫生……]我用英語說道。
    一張口,發覺自己的聲音如此地虛弱以及嘶啞。
    醫生聽到我的聲音,轉頭看向我。
    與此同時,門後的人也走了出來,看到他的臉,我整個人如同被冰住了一樣,動彈不得。
    是顧也。
    他幾步走到我牀前,眼裏盡是關切。
    [夢夢,你終於醒了,早晨我們一起爬山看日出,結果爬到一半,你突然暈倒了。]
    醫生是個年輕女人,她微笑着對我說:[胡小姐請放心,你的身體沒有大的問題,你只是有些低血糖。]
    又稱讚顧也道:[你的男朋友非常擔心你,一直問你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他應該是希望我再也醒不過來,因爲我知道了太多。
    醫生又叮囑了幾句,就離開了病房,我剛要說什麼,就被顧也擋住了視線,我失去了唯一向外界求助的機會。
    病房裏只剩下我和他。
    我怒視着他,說道:[你到底想怎麼樣?想把我也殺了嗎?]
    顧也露出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夢夢,你在說什麼啊?]
    [還有,你把茵茵怎麼了,你殺了她嗎?你把她推下山崖了嗎?]
    想到胡茵可能被害,我的淚水流了出來。
    顧也更慌了,他伸手摸我的額頭:[你是不是發燒了,你在胡說什麼啊,胡茵不是好好的嗎?]
    這時,胡茵也走了進來。
    見我醒了,她馬上露出瞭如釋重負的笑容。
    [姐姐你醒啦,你走着走着,突然倒下了,可嚇死我跟姐夫了!]
    我喫驚地看着她,半天移不開視線。
    這是怎麼回事?
    被我這麼看了半天,胡茵的笑容漸漸凝結在嘴角,她用詢問的眼神看向顧也。
    顧也無奈地搖搖頭。
    [茵茵,你跟我說,昨晚你去哪兒了,爲什麼一晚上都沒回來?]
    [我哪也沒去啊,在房間看電視,我還到你房間找你聊了一會兒,你忘了嗎?]
    胡茵一臉無辜。
    [你今天早上是不是給我發了個定位?約我到山上找你?]我不死心,又問道。
    [沒有啊,我們三個今天約好一起看日出的嘛,一直在一起,怎麼會給你發定位呢?姐,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啊。]
    胡茵越說越害怕。
    我感到不是這個世界出了問題,就是我出了問題。
    對了,聊天記錄!我的手機裏有與胡茵的聊天記錄,查一下就知道了。
    我伸出右手在牀上摸索着,猛然想起來,手機被我用來砸顧也,丟在山上了。
    [你在找手機嗎?]顧也把手機遞給我,[你暈倒的時候手機掉在地上了,我就替你保管了。]
    我一把搶過手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打開與胡茵的聊天框,最後一條信息,還是前天晚上,她發給我和顧也的合影,哪裏有什麼定位的信息?
    而且,昨天關於江成的聊天記錄也消失不見了!
    我捧着手機發呆,直到胡茵試探性地叫了我一聲:[姐姐?]
    我回過神來,衝他們笑笑:[顧也、茵茵,我明白了,我大概是做了個夢吧,但是這場夢,太真實了。]
    [我現在想休息一會兒,讓我自己待一會兒,行嗎?]
    顧也點點頭,又安慰了我幾句,便和胡茵一起往外走。
    [顧也,我是在哪裏暈倒的?]我突然問道。
    顧也的腳步頓住了,他回過頭來,對我說:[在前幾天我們走過的,那條上山的小路上。]
    [好的,我知道了,幫我把門關上。]我向門口的兩人笑了笑,側身躺下。
    門關上了,腳步聲漸遠。
    他們沒有注意到,被子下面,我緊緊地握住手機,以至於指骨都泛白了。
    因爲我發現,我讓閨蜜王雪幫我調查的事,她已經回覆我了。
    12
    顧也他們以爲成功騙過了我,雖然我真的曾經一度以爲我在做夢,或者我得了精神分裂。
    直到我拿到了手機,我的手指無意間摳開了手機殼,裏面夾着一片極小的枯葉,還有一點褐色泥土。
    而據顧也說,我暈倒的地方,是附近上山的小路。
    那條路很乾淨,是當地特意修建給遊客的,一條柏油路,沒有泥土和枯葉。
    所以只有一種可能,顧也和胡茵在騙我。
    想不通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我也沒時間去想。
    我打開手機,點開王雪頭像上的小紅點。
    上面只有一條信息——江成死了。
    13
    我的心一陣鈍痛。
    早在我開始懷疑顧也的時候,我就悄悄讓王雪幫我調查江成。
    王雪的男友是報社記者,人脈很廣,果然,不到一天的時間,就有了消息。
    我看了一眼門口的方向,時間緊迫,直接給王雪打了電話。
    電話響了一聲就接通了,話筒裏傳來王雪興奮的聲音。
    [寶兒,你終於給我打電話了,我都快急死了,快說,爲什麼讓我調查那個人,你神神祕祕的,做什麼呢?]
    昨天沒有時間說得太詳細,好在王雪機靈,沒有多問。
    [王雪,我問你,江成和顧也有沒有關係?]我開門見山道。
    [硬要說他們之間的關係嘛,就是江成與顧也都是T大的學生,還是同一級,不過不是一個專業——怎麼了?]
    我的心情沉重了起來,那個想法似乎正逐步得到印證。
    [王雪你聽我說,我懷疑,顧也的身體裏裝着另外一個人……]
    [你懷疑是江成?]
    [嗯。]
    如果顧也的身體裏是江成,那麼死去的江成很有可能就是……
    [噗哈哈哈哈,這怎麼可能,你怕不是瘋了吧……]
    意料之中地,王雪大笑了起來,可很快地,她又沉默了。
    我以爲信號不好,[喂,喂]地喊了起來。
    好一陣,王雪才說話:
    [夢夢,你剛纔說的這個,讓我想到了一件事,但我不確定要不要跟你說……]
    我預感到她將要說的事,可能會解開一直困惑我的謎團。
    [就是啊,最近有一個都市傳說,在中學生中很流行的,據說當一個人準備自殺的時候,他的手機會收到一條短信,上面有一個網址。]
    [登進去是一個網站,網站會問你,想不想與另一個人交換身體。]
    [也就是與你想成爲的那個人,交換人生。]
    [如果你想,就填上他的名字,第二天,你就會發現自己開啓了新的人生。]
    [也許……江成想自殺,而他一直想成爲的那個人就是顧也。]
    王雪平實地講述,卻讓我的心臟狂跳。
    與想成爲的那個人交換人生,真的可以做到嗎?
    我想到了我們臺裏,8點檔新聞的女主播,她長得漂亮、能力出衆,是省裏各大晚會、綜藝的定海神針,我多希望能體驗到她的人生……即使只有一天……
    可,這太荒謬了!
    [王雪,這不過是中學生編的故事!]
    [如果說,我真的見過有人交換成功了呢?]
    王雪的語氣驀地低沉起來,頓時一陣寒意由四肢蔓延到了我的頭頂。
    14
    我正要繼續問下去,卻聽到門口有腳步聲。
    透過病房門的玻璃窗,我清楚地看到——是顧也。
    他沒有進來,只向病房裏張望。
    眼神中透着我從未見過的冷漠。
    還好電話被我的身體擋住了,我二話不說掛斷電話,閉上眼睛裝睡。
    過了一會兒再看過去,顧也已經不見了蹤影。
    我不敢再給王雪打電話,只給她發了條微信——[回去聊]。
    …………
    經這一番折騰,我早已沒有玩的興致,只願自己能夠平安回國。
    回國的路上,顧也毫不掩飾的表現,讓我在心裏堅定地相信,他就是江成。
    而我的顧也,也許早已變成了一堆枯骨。
    對於妹妹胡茵,我暫時無法判斷她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強忍着悲痛,我儘量表現得與平時一樣。
    一下飛機,我找了個藉口,就獨自打車去了王雪的公司。
    王雪是我的小學同學,與我有快二十年的交情。
    她還在上班,特意請假出來見我。
    當我見到她時,這幾天的驚懼、傷心、委屈等等一瞬間都爆發了出來。
    在繁華的CBD街區,我抱着她痛哭不止。
    王雪陪着我,等我終於平靜下來,只說了一句話:[走,我們報警去。]
    15
    警察局內,在王雪的陪伴下,我把在國外的經歷,以及我對顧也的懷疑,一股腦地向兩位接待我的警察講述了。
    [顧也與江成是通過一個網站,交換了身體。]
    [就是那個都市傳說,你們一定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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