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期原本想把容若哄回去休息,畢竟她這整個早上經歷了太多。
但冷靜下來的貼身侍衛心裡素質相當強大,告退片刻去洗把臉補完妝(額上的棉布也換新)後就恢復了原本的穩重,異常熟練地開始為她張羅所有事宜。
幾個婢女送來早膳,看起來種類非常豐富但幸好沒什麼太讓南朝人驚嚇的食物。
熱騰騰擺了一桌之後,蘇期後知後覺地感覺自己真的餓了。
現在想起來,從昨天「睡醒」之後,她有意識吃下的東西只有那碗暖暖的燕窩牛奶。
容若一邊佈菜,一邊報告:
「王方才派人過來遞了消息,已傳訊招集其他七十一屯屯長與副手,三日後巳時末將舉行雙王覲見禮。」
蘇期一邊喝小米粥配炒沙蔥,一邊專心地聽她說話。
「女王覲見禮的服飾已命織女趕工,時間雖然有點趕,但一定會在典禮前完成。
「王冠與一應的首飾都按照古禮的規模打造,兩日後便能送過來。
「專屬於女王的禁衛軍最後名單尚未確認,王午時會再次親自前往演兵場挑選合適人選……」
「等等,屬於我的禁衛軍?」除了自己的王帳之外,她還有一支軍隊?蘇期真的很震撼……到底哪個智商有問題的民族會撥給外族和親新娘一支軍隊啊?
「狼族雙王的地位是完全平等的,」容若認真解釋:「不只是禁衛軍,女王掌有相同領地屬權,耕地與放牧區是按王所有的數量……也就是全七十二屯平均分封,婢女與侍衛的數量也是一樣,甚至……」她頓了頓,謹慎地選了比較適當的表達方式:「若女王有需求,面首的數量也可比照王的姬妾人數辦理……」
「噗!」蘇期噴出了剛喝下的一口粥,嗆得半死,咳得覺得自己應該能再吐個幾斤血,感覺心裡瞬間有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需求?什麼需求?馬的難道這是個瑪麗蘇無腦女尊一妻多夫文?!
她記得遊牧民族風俗不一,以蒙古來說,大汗的皇后可以不止一人,像漢人一樣分封屬地,但她們頂多擁有皇帝直接財產的管理權……再怎麼樣都不可能出現這種對等到極致的超文明情況。
……作者到底要腦殘到什麼地步才能寫出這種用「荒謬」已無法形容的情節設定?
容若不明所以地端水過來,她喝了幾口才緩過那口氣。
深呼吸幾次之後,蘇期勉強提出另一個問題讓自己轉移注意力,不然她怕自己會被這眾多嘈點活活氣死……「早上、咳,我見過王后……除了她之外,王還有多少姬妾?」
容若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表情。「兩年前先王逝世,王遵守諾言迎娶王后雅蘭珠,後來其他部族陸續以充實後宮為由送來美麗女子……王以新后年紀尚輕及未生養嫡子為理由推掉了大部份……若有真推不掉的,收下之後通常會好吃好喝供著,待七十二屯中有人立下功勳,便用以賞賜有功之臣……因此真正算數的只有王在少時先後收下的兩位姬妾,一個是王敬重的老將軍死前託付的獨生女,另一個是四十七屯護先王有功的女將軍。」
人數出奇的少啊……蘇期稍稍鬆口氣。
「老將軍的女兒名喚柔然,能歌善舞卻不擅武藝,其實早已過適婚年紀,原本終身不欲婚配。王也是憂心老將軍死後她會遭親族欺負才納為姬妾,她平時都在老將軍舊屯教導青年詩歌並不住在王屯,另外根據消息,她在幾年前終於納了面首,多年來一直獨寵,兩人出雙入對,羨煞旁人。」容若補充。
「那另一位女將軍……?」
「另一位……女王更加不必擔心,女將軍的歲數高了王不少,她在二十年前的臨淵之戰中捨身為先王擋下數箭,臉上落下數道疤痕,加之她有磨鏡之好,早有相好的女子不離左右……王納她為姬妾,一為獎賞功勳卓越,二為許這位有勇有謀又忠心護主的女將後半生富貴無憂。」
兩個姬妾都不構成任何威脅,難怪王后雅蘭珠才會一大早就跑來,想看看南朝和親公主長什麼樣……等等,她之前默默吐槽過自己以異族身分成為女王有多不合理,可現在知道了狼族王後宮人口如此精簡,再想深一層,納蘭真在此之前不管有多冷漠,至少王后是他名義上最親近且最尊貴的女人……可他偏偏把獨一無二的『印記』賜給一個和親新娘。
難怪雅蘭珠會氣得想賞她巴掌……說不定連殺她的心都有了。
見蘇期用完那碗粥,容若捧了一盞羊奶酪過來。
「方才女王說,見過王后了?」她的表情毫不意外。
「早上梳洗完之後,走出來就碰上了。」蘇期也明白這當然不會是巧合。
容若聽完後不置可否,只端了一小碟堅果讓她配著吃。
「報!」營帳外傳來一聲喊,是門口哨兵的通報。
「女王不必起身,應該是王派來的人。」容若起身,姿態雍容大方。「進來。」
但等她看見拉開圍帳走進的人,卻有些意外。「你怎麼親自來了?」
蘇期抬眼,是昨晚見過的另一個男人,如果她沒猜錯,這應該就是右副手了。
果然,氣質文弱眉目清秀,身高略矮軒轅澈一些的男人滿臉斯文,恭敬地以左手輕點右肩向她行禮。「右副手歐陽子瞻,見過女王。」
蘇期只能保持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她的心理素質還沒強到能坦然接受這個眾人看見都需行禮的至高地位。
「奉王旨意,我特地送來女王屬地與封地的資料。」子瞻擺擺手,讓身後的侍衛呈上資料。
容若上前接過那些羊皮卷,神情和語氣卻很促狹。「這話騙騙別人吧……要我說,你肯定是聽見傳言,特地去找王問明白後,順手接了這個任務。」
子瞻笑笑地沒有否認自己確實是來看熱鬧。「還有一件關於妳的事我也聽說了……」
容若臉色有些變。「先別跟我提那個笨蛋……」
「什麼笨蛋?」子瞻一臉無辜。「我明明聽說女王給了妳一個美麗的標記,特地過來長長見識呢。」
容若瞪了他一眼,卻忍不住笑了。蘇期在旁邊也微笑起來……這位右副手,智商與情商齊高啊。
「還請女王容許讓我一飽眼福。」他轉向蘇期。
「別貧嘴,」容若沒好氣的說道,一邊取下額頭上的紗布。「想看就看。」
一枚漂亮的雙色紋身落在眉心,敷了大約一個小時的濃鹽水,針刺周圍原本有些泛紅的微腫已經消得差不多了。
子瞻看清楚那個字後神色有點複雜,有點困惑,又好像有點放心。
他原本擔心南朝人會仗著狼族人不懂漢字,刻上充滿惡意或卑劣的內容,雖然他認識的南朝文字不多,但……卻沒想到會是這個情況。
蘇期從男人的表情確認了他能讀懂漢字(或至少能懂一些),心裡雖然覺得有點多餘,還是開口解釋:「我覺得標記應該是種祝福而不是把人當作所有物般蓋章,所以,『祈』字意為向天禱告,我希望容若所求滿願,一生順遂。」
聽完後,子瞻肅容,再次行了一次禮,什麼話都沒說就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