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機與洗碗機一起掉進河裡，我會跟它們一起離開這世界。」這句話不是笑話

洗衣機壞了。就在我去完健身房，把一身汗臭的運動服連同三日來的髒衣服丟進洗衣機，這是我日常時光裡最快樂的事。洗衣服這件家務因為有洗衣機，比起煮飯、洗碗、擦地這些事來得輕鬆許多。只要把衣服裝進洗衣袋，丟進洗衣機，然後就可以去忙其他的工作，半小時至一小時間，洗衣機洗完衣服的提示音響起，就可以把乾淨衣服晾曬起來。我無法想像沒有洗衣機的日子。

但這次很不幸，洗衣機壞了。在洗滌的過程中，我正在電腦前工作，原本運作良好的機器在脫水時轉盤似乎出了問題，像是衣物未平整搖晃了好大一下，洗衣滾桶大力地撞擊機身，但也就那一下，洗衣機又恢復正常。我不以為意繼續敲打鍵盤，半小時後聽到提示聲，以為衣服洗好了，興高采烈地要去晾衣服，才悲劇地發現洗衣機裡有無法排出的水，剛才響起的不是提示聲，而是洗衣機異常的警示音。

那晚我依照youtube影片洗衣機無法排水的教學，按步就班地拆開機身，撥動排水閥把機身裡的水排空。再試著脫水，又發現可能轉盤也出了問題，導致脫水功能無法發揮作用，脫完水的衣服跟原本一樣濕。我放棄了再脫一次水的可能，認命地一件件衣服拿起來手動扭到能力所及的乾再晾曬起來。但就算我已使出全力扭了，手腕已痛到不行，掛在曬衣竿上的衣服還是滴著水，從衣服滑落然後在後陽口地板形成一灘又一灘的小水潭，像是嘲笑我的白費力氣。

當晚洗澡後，手洗好的貼身衣物和毛巾再次徒手擰乾掛起，又再次看著衣服上水滴滴答答落滿地，覺得渾身不自在。洗衣機不工作才數小時，我便開始想念它。

某人也無法忍耐沒有洗衣機的日子。他說起小時候家裡有段沒有洗衣機的時光，家裡從老到小一共七口人的衣服都是他母親一件一件手洗。冬天的衣服厚重天又冷，他母親依然在陰暗狹小的浴室，手浸在冰冷的水中洗衣服到深夜。

「你媽媽是家庭主婦嗎？」

「沒有，她隔天凌晨2:00左右要起床，和我阿嬤一起準備早餐生意的備料。我媽真的很辛苦。」

人們常說婚姻才是女人幸福的依歸，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很少形容婚後的女人很幸福，倒總是用「辛苦」來總結她們的婚姻生活。就像「偉大」的母親總是在「犧牲」。

我開始回想小時候家裡是否有洗衣機這件事？在模糊的記憶裡不論是爺爺奶奶家還是爸媽家，洗衣機在我有記憶以來就存在了。不過我的母親並沒有因為生活裡多了台洗衣機而比較不辛苦，婚姻是女人「辛苦」的競技場。

晚上是母親們的洗衣時間，我的母親也如此。洗衣機應該比丈夫在生活上協助她更多。曾看過有個問題是：「若是洗衣機、洗碗機掉到河裡會先救哪一個？」

「我會跟著它們同去，洗衣機和洗碗機我一個都不能沒有。」女性朋友們回答。

我覺得他們不是在說笑話。

關於洗衣機，我們家倒是有個過了幾十年都還是會被反復拿出來說笑的事。我和弟弟們讀小學的時候，有一晚母親洗衣服洗到很晚，但不論怎麼洗，洗衣機的水都是黑色的。母親只好一洗再洗。最後她終於覺得有異，將所有的衣物全拿出來檢查，終於找到黑水的禍首--一根藏在弟弟制服口袋裡的墨條。當天應該是弟弟在學校上了書法課，但為什麼會作出把墨條放進口袋這種離奇的行為，實在是想破頭也想不出來。多年後弟弟有了孩子，侄女有一次也把整包衛生紙放在口袋裡丟進洗衣機裡洗，導致每件衣服上如雪花片片。

「有其父必有其女。」這句話說得一點也沒錯。但依可以放進口袋物品的常理來看，墨條還是更厲害些，把它放進衣服口袋是完全的不合常理。

在家養尊處優的我從沒吃過洗衣服的苦。但18歲到外縣市求學後才知道洗衣服是件惱人的事。

總是有房東永遠只會配置雙槽洗衣機，它的洗衣行程是半自動的，洗好後要從洗衣槽拿到脫水槽把衣服脫水後再拿到洗衣槽繼續洗。洗衣過程完全無法離開，否則就會耗上很久的時間才能把衣服洗好。若只是自己一個人住頂多是花上1~2小時來來回回洗衣加脫水；若是與他人同住就會遇上有人把衣服丟下去洗人就離開，而且整天不見人影，衣服就泡在水裡，天一熱水和洗衣精就會產生異味，衣服被主人抛下整天，也等於是白洗了。

遇上這種室友，也會拖累臉皮薄的其他人的洗衣工作。反復跑去看對方是否把衣服洗好了，卻一直看到衣服一直維持著兩小時前去看的模樣，真的會讓急著洗衣服的人跳腳。後來在外住久了，遇上這種情況都會心平氣和地把對方的衣服拿起來放在一旁，然後先洗自己的，並設定好鬧鐘，定時去看洗衣進度，免得自己也拖累了其他人。

如果說附雙槽洗衣機的房東的是想省買單槽洗衣機的錢，另一種房東則是想靠洗衣機多少賺點錢。這種房東會提供單槽洗衣機但洗衣要投幣。曾經我住的一棟大樓一樓房東給了上百間房間的住客共用「一台」洗衣機，但每層每戶再配置一台脫水機，當時在想難道房東是想鼓勵大家手洗衣服？房東唯一的良心是洗衣機只要投幣10元就可以洗一次衣服。

年輕租屋族萬事都要省，哪怕是洗衣服的這幾十塊都是白花花的錢。當時某一日和住在家附近的朋友聊天，提到住處洗衣只要10元而且不限租客，對方聽到後雙眼閃閃發光。

「那我可以拿衣服去你家那裡洗嗎？」

「可以啊！房東沒有在管是誰洗，只要有投錢就好。」

此後，這名友人捨棄自家樓下20元的洗衣店，心甘情願地騎10分鐘的機車到我住處洗衣服，衣服丟進洗衣機後，再騎車回家，等時間差不多了再來拿洗好的衣服回家晾，十分勤勞。好像人年輕時莫名地總能忍受一些費時費力的苦，只為了省下那微不足道的幾十幾百元。

這種奔波的苦到中年以後是完全吃不得的。洗衣機壞掉的那天，即使出家門的巷口就有一家24小時洗衣店，但我就是不肯出門去，寧願用手隨意擰乾衣服將就一下。且隔天偏偏又遇上安排好的旅行，讓買洗衣機的時間往後拖延了兩天。即使旅行結束開車到台北已七點，舟車勞頓並沒有打消我立刻奔向大賣場買洗衣機的念頭，為了不想手洗衣服，我發揮此生最大的行動力訂了洗衣機，並千拜託萬拜託請服務人員儘早安排送貨。

洗衣機到貨那天，感覺家終於又走上了正軌，看著累積了數日的衣服在新洗衣機裡轉動，深刻體會到若洗衣機掉進河裡會想和它一起離開世界的主婦(夫)心聲，有洗衣機究竟誰要手洗衣服，我就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