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娜娜米似乎習慣小怪物一早就消失的習慣,不再問牠去哪。這天假日不是個曬被子的好天氣,淅淅瀝瀝的邀眠柔歌,她很快又倒頭睡去。
換上深色的哥德風衣裙,撐起外素內華的雨傘,在約好的地點和阿薩克碰頭,我邀牠同步在傘下免了之前對牠的護罩,悠然步履中,思考村民關係鎖鍊又如何控制在限定條件,計畫能越完美越好。
第一順位原是排除校長,植稻已經能說上話了,這樣他被單獨問話是遲早,上次替他隨便掰出一個地名,難保被查出我瞎說。抬眼見那間搖搖欲墜霉臭肆意的破旅舍,不愉快感瞬間襲來。
『還沒倒啊,那臭老太婆還在嗎?』
『奈緒知道嗎?』牠幾分訝異我的煩躁。
『你還沒來之前我住在那,去看看吧。』
我和牠準備走向旅社外巨大的牆縫,餘光和一位老翁對眼,要牠立刻躲起,壓抑煩躁熟練擺起微笑,
「老爺爺,請問這裡的房東還在嗎?」我走向老翁。他抬頭注視房子,
「還在啊,她還在裡面。」
「不是說要拆了嗎?」
「是啊,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倒阿那房子。」我也看著房子。跟老爺爺道別完,走回牠身邊。
『奈緒,怎麼了?』樹叢裡探出牠黝黑的臉,我向牠勾指。
『那老房東還在裡面,可能是不出來所以建築商不敢拆吧。』
『那我可以吃嗎?』牠的眸子透出慾望。
『當然,當作幫建築商做善事吧。』我笑應。走到外牆的轉角,我停下對牠說,
『阿薩克,幫我看一下附近有沒有人,嗅的也行。』牠閉合著氣孔,半响,
『除了屋中一個腐朽的味,屋圍方圓5公尺沒人。』
『很好,今晚住這。你在這等著。』
『妳要去哪?』
『我去用個行李箱來,演就要演的逼真點。』卸下平日面具,發自內心笑著。
回去簡單拿件衣服和書提箱離開,一見牠從樹叢飛出,簡單報告,
『隨時都可以走。』
『好。』
我們大方地從正門進入,才近半年多牆圍的觀賞植物猖狂地想將人吞沒,崩 裂的木刺彷彿隨時能咬穿入侵者,實在不是人能住的地方。
『這老婆婆一定有問題。』牠蹙眉。
『是啊,所以我迫不及待。』
收起傘,纖巧的跟鞋落在木地上,脆裂地一碰旅舍正輕輕晃動,我點壓櫃檯的生鏽的服務鈴,可惜壞了。我清嗓,
「請問有人在嗎?我想留宿。」除了咖滋聲沒有其他回應,我環顧周圍。
『真有人嗎?』
『為何不問問你的鼻子?』
「……」
仍沒有回應,我留下記憶中一宿的費用,用旁邊的塑膠碟子壓著。提箱上樓梯發出碎裂的聲響,何時摔落噴血都不意外,我興奮地像初次遠足的孩童,停在離開時住的三人房,轉開未鎖的門把,撲面而來的霉氣實在嗆人,
『還是一樣呢,陰森又老舊。』
「老婆婆,我入住囉。」對空說,想必她聽的到。
細弱的微光隨我帶進房裡,滿地的飛塵卻沒有腳印,僅我的床已經被鋪上新的棉被,有太陽的香氣,奶奶還記得我的喜好啊,我可沒說過,行李放到床上。
『呃……也太噁了吧。』阿薩克說。
『會嗎?』我笑。
接著聽到木頭的響聲四面零雜而起,反而聽不清是從哪個方向來。
『來了呢。』
『房東?』
『嗯。』
「房東太太,我遵守約定回來了,謝謝您一直守約。」我捕捉到阿薩克疑慮恐懼的神情。接說,
「錢您已經收到了嗎?希望足夠。」
『奈緒……』
『好了,別東張西望,晚上行動。』
我輕輕帶上門,光透著縫,我對門說,
「房東太太,麻煩您準備油燈給我,謝謝。」
『妳在跟誰說話啊?』
黑暗中,我懾人的眼眸看向飛晃的紅珠子,
『等等就知道了。』
沒多久,聽到門口傳來金屬聲,我馬上開門不見人影,油燈就在腳下還有張字條。
凌亂如塗鴉的鉛筆筆跡寫著,夠,謝謝再度光臨。
我點開油燈,躺在床上拿出書繼續未讀的篇章,阿薩克躺在行李箱上打哈欠後酣睡,見狀卻沒有把牠踢下床,是因為我可不想碰滾地後全身臭蟲和灰塵的髒東西。
用餐時段,以往房東會敲鈴。敲完鈴門口會擺好餐點,現在是午餐時段,
『哇,我可以吃嗎?』阿薩克被香味喚醒。
我冷視牠,放入嘴中幾口後,還是把剩下的飯都給牠了,畢竟我不知道食物的來源。看牠吃的模樣應該是沒毒。
牠吃到有些菜差點飛出來,我掐住牠下顎怒視著牠,基本的吃相還需要教?感到牠害怕而顫抖才鬆手,牠摔落到床上,小心翼翼把盤子舔到發亮。
『你吃完的,拿去放。』手指翻著書頁。
『……啊?』語氣不太甘願。
『想再一次嗎?』抬眼。
牠委屈著想辦法用短手端起盤子,飛到門口就迅速飛回,牠時不時瞧著我,紅眸沒有以前的殺氣。
晚上,我將用完餐的盤子端去門口,門口還多了鐵盆、毛巾、罐子,我到現在都還沒聽到腳步聲和人影,我端著物品入房。
『這要做什麼?』
『洗澡用的。』
『……』牠眼神閃過一絲異樣。
『我不會洗的,至少現在不會。』
『……』又閃過微妙的失落。
半夜遽然,直接踏入耳中萬撕力竭的夢靨,失控的餐鈴響徹心臟,令娜娜米驚悚的聲響又來了。不自然響徹聲喚醒生物想逃跑的本能。
『阿薩克。』平靜的呼喚,牠飛到我耳邊。
『是。』
「去吧。」言笑晏晏。
牠鬼魅裂牙發出扭曲的笑聲迅速飛離。我提起油燈緩緩走出,燈光如深海飄渺水母參與生命的贊禮,夜黑風高的夜晚啊……最適合嗜血了。
噗滋,頸部動脈噴出的一道優美弧度,是舞者的飄紗。骨肉擰碎的聲音越是清晰,回顧房東太太向我別離的殘相只剩一隻扯下的血手,失控的巨犬甩著破布般的肉塊,鮮血透過月光的折射閃閃動人,這屋子終於有點氣色,
『哈哈哈……終於死了個怪人!』解牢的爽快感,我抓橫著臉內心狂喜,『多一點、再多一點……!』狩獵者的姿態何其美麗。
巨犬揚頸吞食最後的殘肉,帶血的鱷齒發出低鳴,牠回過頭猙獰的眼底還未滿足,緩緩向我逼近,血口大開瞬間,伸手釋出念力-
瞬間將牠強制束小,千鐵火烙的鐵籠緊囚牠還在張牙著野性,扎入骨子的利刃漸漸使牠顫抖著看清眼前人,我想聰明的牠會想安分的待在地上,挽起裙子蹲在龍寶面前,上揚鬼魅的弧度,
『首先,擦擦嘴。』拿出絲綢的手帕輕輕擦撫血跡。
我起身看向窗外的三姑六婆,這麼晚還不睡?還是接著把她們也殺了?哈哈哈……怎麼辦,好想一次看到浴血場景,四分五裂也不錯,驚慌失措,以為是惡靈作祟也不錯……
『主人。』牠平靜的聲音拉回我的注意。
主人?終於認同我啦,我俯下身莞爾解開束咒,
『……抱歉,妄想太令人愉悅了。就這樣吧-』
我貼著牠的額頭,將腦中的計畫溫和的傳輸給牠,牠也笑了。
『明早再走,先睡吧。』我從容著。牠細細品味計劃,
『不愧是主人。』
半夜的興奮令我難眠,我走向房東最喜歡待的二樓客廳環視周圍,除了地上那一攤鮮血與殘骸沒什麼特別的,順著月光的照映異常新穎沒有灰塵的衣櫃,散出一絲清香令人在意,打開櫥櫃,各各厚重的棉外衫裡,一層層前櫃檯人員們的皮囊整齊掛在那裡,最邊邊一個和自己身形差不多尺寸的大外衫裡頭是空的,裡頭掛著我之前以為被風吹走搞丟的衣物,悚然的牙齒與雞皮疙瘩一顫一顫。
呼吸急促起來的同時,我也感到活下來的優越感,傲視著房間那團不成人形的畸形肉塊,嘴角微微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