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0-28|閱讀時間 ‧ 約 13 分鐘

禁苑嬌寒 章一 之二

    勾心鬥角、爾虞我詐,
    於是桃花不再......
    百花齊放,萬紫千紅,爭妍奪豔,正如皇上身旁隨行的寵妃,巧顏盼兮,娥眉粉黛,軟語舉手投足間,都是一種花語的暗示。
    先是跟在最後頭的綾妃,文靜恬淡,不施胭粉、不著鮮豔華服的她透露出一種自甘淡泊的性格,而她在宫裡的地位,也逼得她不得不自甘淡泊。綾妃是朵紫色銀蓮花,秋扇見捐後仍放不下心中僅存的一絲期盼,即使皇上對她的愛意早已與日淡薄。
    在綾妃前頭走著的是璟妃,色衰愛弛正好反應在她的人生際遇上,唯一幸運的,她不像綾妃,只生了一個不爭氣的病皇子,意氣風發的大皇子,正是璟妃所出。璟妃生性懦弱,像朵夕陽花,總帶給人幾分孤寂的意象。
    接著,緊跟在皇上左後方的是華貴妃,是除了薨逝不久的皇后以外,伴隨在皇上身邊最久的妃子,官位顯赫的娘家早已為她今日崇高的地住奠下基礎,再加上她為皇上產下兩位龍子,在宮裡可說是呼風喚雨,而她城府極深,就像晚香玉,她這個女人可是全身都充滿了危險。
    另一個在皇上右後方的豔貴妃,人如其名,當年正是嬌豔容顏集三千寵愛,今朝雖年華不在,但仍蒙受皇恩,她所憑恃著可不只是她的風韻猶存,而是她的慧黠多智,以及教子有方,她是皇上的左右手,在宮裡,她可以恣意翻手覆雲作手雨,但她會做得不著痕跡;她極度疼愛唯一的子嗣,但她拿捏妥尺度,絕不寵溺,兼具嚴父慈母的角色,而三皇子也不讓娘親失望,與其他皇子相較更是出類拔萃,致使皇上對她也多分尊重。得天獨厚的優勢,也養成她難以高攀、睥睨一切的高傲威勢,就好比驕傲冷淡的紫陽花。
    當下被皇上摟入懷中的正是歌妃,與其他妃子相較,她的絕對優勢正是年輕貌美,正值豆蔻年華。歌聲動人,之所以賜封為歌妃,她未受宮廷的大染缸所渲染,心思單純如白紙,就像朵可人的百合,純潔無瑕如稚兒。
    最後,前來和皇上請安的是君妃,上個月她剛產下九皇子,才過了做月子的時間,立即恢復產前輕盈婀娜體態,她年紀與歌妃相去不遠,也同樣的擁有相同的優勢,而和歌妃的天真相較,她所表現的是另種超齡的嬌豔,如同輕佻的桃花,甘心成為皇上愛的俘虜。
    「皇上吉祥!臣妾遲來和皇上請安,臣妾知錯,請皇上恕罪。」
    君妃嬌嫩的細嗓總是容易引起男人的一陣麻酥,皇上儘管已近花甲之年,但也是血氣旺盛的男人,自然也臣服在君妃的石榴裙下。
    「愛妃免禮。」皇上親自扶起君妃,眼神和肢體所流露的愛憐,羨煞不少身旁的妃子。「愛妃才剛為朕產下龍子不久,身體虛弱,就算愛妃今日不出席此盛會,朕也不會怪罪於妳。」
    「謝皇上。」君妃嘴角微揚,更顯得嫵媚萬分。「只是臣妾難得可以和皇上一起出宮,既然臣妾能千里迢迢陪皇上前來,臣妾又怎會不出席這場賞花盛會呢?這豈不是壞了皇上的興致,這可是臣妾的一大罪過。再說……」君妃端倪著手中襁褓中的皇子。「這是九皇子生平第一次可以陪他的父皇出來賞花,臣妾怎能剥奪皇上和九皇子的父子相聚呢?」
    看著幼小的九皇子,皇上龍顏大展,「朕和愛妃的九皇子可是福德無量,今日陪朕賞花,將來和朕打獵出征,當朕引以為傲、驍勇善戰的九皇子。」
    正當皇上心喜雀躍之際,外在蒼白病容、形影憔悴的五皇子胤亨也前來向皇上請安。
    「父皇吉祥。」
    「免禮。」
    胤亨說話有氣無力,比起年事大他許多的皇上中氣十足,真是天差地別。
    皇上冷冷一句,蹦緊面孔,有別於先前待君妃的大展龍顏,對五皇子的出現,皇上似乎是不悅的。
    也對,在生氣勃勃、百花盛開的場合,不適合奄奄一息的病人。
    如此說,皇上對五皇子殺風景之舉的不悅,似乎是合理的邏輯。
    在皇宮裡待過的人都知道,生存的第一法則就是要懂得察言觀色,既然五皇子不懂得如何去察言觀色,那他的親娘綾妃總該懂得。
    所以,綾妃出面替他解除窘境,而現場唯一可以幫忙五皇子的人,也只唯獨她一人。
    「皇上,亨兒今日來其實也是一番好意,今日如此盛大的賞花盛宴,其他的皇子-包括最年幼的九皇子-都出席了,亨兒也不希望少了皇上天倫樂的興致,儘管有病在身,說什麼也要盛裝出席,若有何不妥,還請皇上別怪罪亨兒,要怪就怪臣妾教兒無方。」見皇上不吭一聲,綾妃便對胤亨關心問說。「亨兒,既然有病在身,皇上先前也准許你不必出席今日的盛宴,專心在宮裡養病,你今日特地出宮趕來,又是何必呢?」
    「娘,兒臣近日身體已有好轉,不須父皇和娘擔心了。」從小至大,他因病纏身缺席了不少盛會,今日,他終於可以勉強起身,說什麼也不願錯過今日的盛會。
    但胤亨話才說完,便連咳了數聲,此舉更引起皇上的不悅。
    更巧的,當下九皇子也可能是因吹了冷風,打了聲噴嚏,見狀,皇上開了龍口。「既然還病著,就該安心的在宮裡養病,今此盛會就別勉強出席,要是九皇子因你的傳染而生病了,這罪過可不是你能擔當得起。」
    「是……是呀!」同樣是皇子,待遇竟有天壤之別,綾妃雖習以為常,但此刻心中卻也不免自傷。「亨兒,聴父皇的話,回宮好好休息。」
    綾妃想出手扶住已站立不穩的胤亨,但胤亨早一步出手制止。「不必了,我行的,我不須要回宮,我……」言未訖,胤亨只感到眼前一黑,便暈眩過去了。
    「亨兒!」幸虧綾妃在第一時間扶住了胤亨,要不胤亨早已摔在地上。
    睹此,皇上傳令。「來人,安排好馬車,送五皇子回宮。」見綾妃為兒子著急,以及君妃對九皇子的著涼憂心,皇上再度開龍口。「綾妃,妳也先和五皇子回去,五皇子需要妳的照顧,還有,君妃……」皇上說話的口氣明顯轉變溫柔。「妳先和九皇子回到別苑休息,順便讓太醫好好的診斷九皇子,是不受了風寒。」
    「是。」君妃聴命,先行離去回到別苑。
    「皇上,這兒離皇宮有半天的路程,就算現在馬上出發,回到宮時,最快也是二更天了,要不讓五皇子先在別苑住一夜,明兒一早再回宮去。」
    「皇上,這怎麼成呢?」華貴妃走到皇上身邊說道。「皇上難得能百忙抽空,出宮體察民情,未來這十天的行程,要是被一個病人給擔擱了,豈非要壞了皇上出宮體察民情的目的?如此一來,就壞了皇上英明的形象,臣妾真的覺得萬分不妥。」
    「只有一晚,明早,我們絕對會聴從皇上命令,一定會馬上回宮。」綾妃希望能改變皇上的心意。
    「綾妃,我知道妳也是為了五皇子著想,但我同樣身為人娘,又何嘗不為自己的孩子著想呢?方才五皇子已把病傳給了九皇子,我的七皇子胤京今年才十歲,他還是個孩子,孩子還不夠堅強,是很容易受傳染的,難道綾妃妳那麼自私,為了妳的五皇子,不顧其他皇子的安危?」華貴妃再說。「而且,抗旨是條死罪呀!妳就算不為妳自己著想,妳也該為五皇子著想呀!明眼人都明白,回宮對五皇子是最好的選擇。」
    華貴妃一番話,更加穩定皇上要綾妃母子速速回宮的決心。
    「朕方才就已下旨,綾妃與五皇子得速速回宮,不得有誤。」
    「皇上,臣妾……」綾妃明白,她人微言輕。「臣妾遵命。」
    綾妃聴命,在宮女和太監的幫忙下,五皇子被抬上了馬車,綾妃母子便啓程回宮。
    歌妃察覺到皇上仍蹦緊龍顏,便依偎在皇上身邊撒嬌。「皇上,忘了方才的掃興吧!不如就讓臣妾為皇上高歌一曲,好嗎?」
    「愛妃,免了。」皇上的興致已被打亂。「『生兒當如孫仲權』,還好朕的九個皇子,也只有一個五皇子不成才。」要不,真要他晚年寡歡。
    「皇上息怒,快別這麼說。」圖公公開口言勸。「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以及六皇子都相當卓越優秀,尤其是三皇子,不僅是潘安再世,且氣宇非凡,皇上可不是常常對三皇子讚賞有加的嗎?以上奴家所提的四位皇子難道不算是當今『孫仲權』嗎?」
    「是呀!」華貴妃對於圖公公對三皇子特別一提之事,有些不悅。「皇上,您不是經常也誇說胤亢最有資格擔當大任?您也經常誇說,要不是胤京還年幼,您一定會讓胤京管理一方軍隊?五皇子一事,皇上就別再多想了。」
    圖公公之所以對三皇子再三誇耀,自然是三皇子的生母豔貴妃事前給圖公公的賞金是最豐厚的,圖公公可是皇上長久以來的貼身太監,他說的話自然也是一言九鼎,有一定的份量。
    既然事前都給了賞金,重要時刻,豔貴妃更不會輕易疏忽掉。「要不,現在就讓玄兒陪皇上下棋,皇上平時最喜歡和玄兒下棋了,至於那些皇上平時就不樂於見到的閒雜人等,皇上就不須為他們多費心思了,皇上的心思應該是在國事上,而不是那些不重要,又惹皇上心煩的人事上。」
    「愛妃所言極是,那些讓朕不開心的瑣碎事情,朕不須理會,也不想理會。」皇上終於再展歡顏。「玄兒!」
    胤玄快步至皇上跟前。「兒臣在。」
    「就來陪朕下棋,幫朕解解悶吧!」
    「遵命!」
    見此情形,歌妃忍不住大發嬌嗔。「皇上,您願意和三皇子下棋,就是不願聴臣妾為您引吭高歌,莫非臣妾在皇上的心中,已經沒有任何地位可言了?」
    歌妃的一言一字、一顰一笑都牽動皇上的心弦。
    「愛妃,妳可給朕扣了好大一個罪帽子。」
    「可不是嗎?『生兒當如孫仲權』,皇上豈不是在怪罪臣妾肚子不爭氣,沒辦法為皇上懷上龍種。」歌妃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人更加憐惜。
    「朕沒這個意思……」
    「可是臣妾就認為皇上有這個意思。」
    「好好好!」皇上敗給了歌妃。「朕今天就聴妳唱歌,改日再和三皇子下棋,行了?」
    原本珠淚欲落的雙眼聞言不再,歌妃終於笑顏逐開,當下皇上就命樂工們準備好一切,歌妃珠圓玉潤的嗓子,搭上今日好風光,真是人生一大絕配。
    正當歌妃的優美歌聲,聴得眾人如痴如醉時,華貴妃卻刻意壓低嗓音,在豔貴妃耳際耍嘴皮子。
    「看來妹妹所安排的一切都是白費工夫,為了今天,還勞妹妹多費神了。」
    「比起某人說的話,皇上置之不理,妹妹我還稱不上『白費工夫』。」豔貴妃自然不可能白挨這個氣。
    「好歹也是姊姊我勸退了綾妃。」
    「是嗎?」豔貴妃莞薾。「姊姊當真認為,是姊姊自己勸退了綾妃,難道姊姊不明白,就算姊姊方才不發一語,綾妃也留不住。再說……」她笑裡藏刀。「和過氣的妃子比身份地位、說話的重量,以姊姊今日的風光來看,不顯得可笑嗎?還是姊姊也承認自己,秋扇見捐?」
    華貴妃面無慍色,依舊笑容可鞠。「妹妹就別取笑姊姊了,『秋扇見捐』從來都不適合用在姊姊我華貴妃的身上,妹妹先別為姊姊我操心,倒是妹妹得擔心自己,妳的王牌只有三皇子一張,如果妳失去了三皇子,妹妹妳也難逃晚年淒涼。」
    「王牌不是多就有效,而是夠大張才有效,姊姊當真認為七皇子日後,真能像我的三皇子一樣有出息。」豔貴妃一針見血的說了。「方才姊姊也在場,不也見證了,是誰說的話在皇上的心中,最有足夠的份量?」
    「那個人,豈不是歌妃!」華貴妃若有似無地瞟她一眼。「難不成妹妹還以為是當年三千寵愛集一身的豔妃?」
    「姊姊提醒的是,畢竟『暮去朝來顏色故』,今日妹妹的確比不上正值豆蔻年華的歌妃。」豔貴妃話鋒一轉。「不過妹妹最後想提醒姊姊,如果姊姊把聖上的一字一句都當真,只會顯得姊姊幼稚、可笑,畢竟『君無戲言』也只是句天大的謊言。姊姊的皇子們有幾分能耐,不用妹妹我提醒,相信姊姊心知肚明。」
    「我的兩個皇子有幾分能耐,我這個做娘的,又怎會不清楚?」
    「是嗎?」她喝口茶,潤潤口。「看來是妹妹多嘴,還請姊姊見諒。」
    華貴妃可不屑她的假意請罪。「若我連這件事都和妹妹計較,豈不是顯得姊姊我氣量狹小?」
    「姊姊同樣也身為貴妃,氣度自然與常人不同。」要不怎能和她同台較勁?「畢竟才情不佳,也只能靠『與世無爭』的處事態度去補足外在形象。」
    「妹妹得了便宜,還想賣乖?」華貴妃這回說話的語氣轉為陰沉。
    「姊姊誤會了,妹妹就算與天借膽,也不敢呀!」豔貴妃倒是語裝無辜。「在宮中,咱們『姊妹情深』,妹妹對姊姊可是忠心耿耿,就算偶爾『忠諫』,也不為過。」
    「自古以來『忠言逆耳』,若姊姊態度不對,真的煩請妹妹多加包涵。」聽了豔貴妃不少『忠諫』,再加上歌妃難以取悅她的『噪音』,華貴妃難免心有些浮躁,便興起離席的念頭。「姊姊有些累了,失陪了。」
    華貴妃方起身,豔貴妃又有話說了。「姊姊,犯不著凳子還沒做熱就走了呀!若是讓皇上知道姊姊不捧場,那可多麼掃皇上的雅興。」
    華貴妃聞言冷笑。「我還沒有那麼大的本事,一舉一動都可以左右皇上的情緒。倒是我想奉勸妹妹妳,『忠言』可勸,但要適可而止,若是不小心說了太多……」她語稍停頓。「我可不曉得,這張高貴的椅子,妳還能坐多久?」
    言訖,華貴妃嘴角微揚,玉手攙扶著貼身宮女,高傲的身影在經過三皇子胤玄身邊時,不經意瞟了他一眼,再浩蕩離去。
    即使華貴妃不便放肆,以致旁人毫無發覺,可三皇子之所以為三皇子,胤玄怎可能沒察覺呢!他只是早已對這種眼神感到麻木,並非念在華貴妃好歹也是個長輩,才不予理會。
    「我豔貴妃可不像妳,胸無大志,只配依戀這只能中看罷了的椅子。」她所求的可是皇上身旁的空缺。「這張椅子,我才不屑久留。」
    她起身,也欲回房歇息,目光順往皇子們所歇腳的台閣。
    「怎麼不見三皇子?」她向一旁服侍她的貼身女婢秀錦問道。
    「奴婢不知。」
    「喔?」秀錦不知,可是她心裡有譜。
    分享至
    成為作者繼續創作的動力吧!
    © 2024 vocus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