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櫥櫃裡的榮耀 》

一樣是偌大的門戶；一樣是熟悉的陳設。只是所有的門窗都緊緊關閉

對於妻子的大伯，記憶是停留在〝相當嚴肅〞的印象裡。妻子提及兒時的管教方式是採日式教育的，因此造就了岳父及其大伯不茍言笑的個性。

幾年前她的大伯從銀行界退休，帶著一身光環與驕傲榮退，尤其在高爾夫球場掙得的獎盃陳設在櫥窗裡早已擁擠不堪，金融界的朋友也是多得不勝枚舉。然而，一切的風華；尾隨退休跟著黯淡了下來。

從忙碌的生活瞬間歸向平淡，往往讓許多曾經叱吒職場的退休者一時無法適應。大伯的個性尤其剛愎又主觀，因此二個兒子相繼搬出豪宅寧願自立門戶也受不了父親權威式的管教；再怎麼樣畢竟兒子也一樣為人父母了，怎麼可以在孫子面前說打人就揮手呢？

再一次聽聞關於大伯的消息，是聽伯母敘述他得了阿兹海默病症 (俗稱老年癡呆症)，初期它對短期記憶常常遺忘，比方說忘了自己是否已吃過晚飯了；忘了自己昨天、甚至剛剛發生過的種種事件，再來惡化至會到浴室隨意上廁所、遺忘所有前塵往事、遺忘親人的容顏、遺失了生命中所有的憂喜悲傷！智商已經與小孩無異。

妻子說：「擇日去看看大伯！」利用難得的假日，我帶著女兒與妻子去探望了他老人家。

一樣是偌大的門戶；一樣是熟悉的陳設。只是所有的門窗都緊緊關閉(唯恐他不慎走失)；豪宅因為堆滿了置物顯得既擁擠又孤寂。房內聽不到兒孫促膝的笑聲，只聽見他不時發出：「嗯…喔…嗝嗝嗝..的怪聲！」坐在椅子上身體不時的恍動，兩眼是無神的。女兒第一次見到大伯居然是這個模樣，的確嚇著了！因此她離著他遠遠的距離。

所以我常在思索，到底成就的定義為何？是架構在財富的多寡？還是俗世中的社會地位？亦或是子孫滿堂？

伯母看到我們真的非常高興，如見到自己的小孩一般。而她自己的小孩，卻遠在千里之外！財富能夠給人什麼樣的喜悅？岳父常說：「他沒有大伯的出息，從小到大都是如此，可是老了卻是兒孫滿堂，這是富裕的哥哥永遠搆不著的幸福！」

所以我常在思索，到底成就的定義為何？是架構在財富的多寡？還是俗世中的社會地位？亦或是子孫滿堂？而那個評界點該設在五十歲？六十歲？還是一個人百年壽終之日！其實根本沒有一個定數！古人說：「人比人，氣死人！」雖然我們不必要花上一輩子去追逐那些無法掌握在自己手上的名利，但至少且保有自己的一點骨氣；所謂：「人窮志不短，馬瘦毛且長！」倘若能有尊嚴的活著，就終能了解，鄉下人會有鄉下人的快樂；窮人也有窮人的幸福。「快樂與幸福」是沒有任何工具足以丈量的。

我們準備從大伯的家離開，伯母歡喜地送客；我們關心的安慰說：「伯母辛苦了…！」

伯母淡淡的回答，一如看透了世間的尊寵與寂寞時就應該這般的淡泊：「妳大伯後天就要送去養老院了，這是我們掙扎了很久以後的決定！」….

妻子感慨地點頭不知還該說些什麼，我只是望著陳列在櫥窗裡的那些獎盃幽幽地嘆口氣。那扇櫥櫃，鎖住了他年輕時所有的榮耀；鎖住了他年壯時期的一切威嚴，還將他二個兒子僅剩的一片孝心全部上鎖了！

這輩子還有多少的風花雪月還沒打包呢？我的疑問在陣陣秋風中不勝唏噓……..。

@麻吉 寫於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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