鎌倉公方的系譜（12）：享德之亂後半戰與應仁之亂

1455年，享德之亂爆發。5代鎌倉公方（或者是初代古河公方）足利成氏和過往曾經佔據鎌倉的勢力不同。中先代之亂的北条時行、觀應之亂的足利直義、上杉禪秀之亂的上杉氏憲、永享之亂的足利持氏等等，都在轉瞬之間敗亡，但足利成氏丟失鎌倉之後，不僅愈戰愈勇，甚至還轉移至古河和背後有幕府支持的上杉氏、堀越公方戰成平手，甚至微佔上風。

從鎌倉淪陷之後，足利成氏不曾發動過奪回鎌倉的軍事行動，反而迅速在古河蓋起了居館來看，對成氏而言鎌倉的失陷很可能是預料中事，甚至是早有預備。鎌倉位於扇谷上杉家的地盤相模国，可以說是孤懸敵陣之中。無論鎌倉再怎麼易守難攻，只要與上杉氏決裂，馬上就會陷入重圍。而古河位在下総国的西端，北邊就是下野的盟友小山氏與結城氏，東方則可以聯繫上総千葉氏、下総武田氏、安房里見氏。以大本營的地點來說，的確勝過鎌倉。

幕府將軍足利義政派遣庶兄足利政知下向関東，宣布以政知取代成氏為新任鎌倉殿。政知毫無權力基礎，只能聽憑義政指揮。足利義政期望透過政知，將鎌倉府魁儡化，達成幕府直接統治関東的計畫。然而，配合政知下向関東的大規模軍事行動，卻慘遭成氏擊破。足利政知身為魁儡的事實，以及幕府插手関東事務的野心被関東諸侯看穿，失去了支持。

関東的享德之亂就這樣邁入了第二個十年，而且完全沒有出現和平的曙光。終於在1467年，應仁之亂爆發，近畿陷入混戰，幕府更加騰不出手對付足利成氏。

應仁之亂

畠山義就

前文提過，立場支持鎌倉殿的管領畠山持国和政敵細川勝元、山名宗全長期在幕政上對立，此外畠山氏內部也有繼承問題。持国長年無子，於是收自己的弟弟畠山持富為養子作為繼承人。然而在1437年，持国的兒子次郎誕生，引發了繼承問題。

次郎的母親出生低微，還有著複雜的交際關係，很多人認為次郎並非持国之子。身為庶子的次郎從小被送入寺廟，顯然並沒有被持国視為繼承人的候選。在1448年，畠山持国不知為何改變主意，廢除了弟弟持富繼承人的地位，並召見了次郎，改以次郎為繼承人。幕府將軍足利義政下賜偏諱「義」字給次郎，讓次郎元服改名畠山義夏。

然而畠山持富作為繼嗣超過十年，聚集在持富身邊，期望持富上台之後能夠掌權的家臣為時不少。如在畠山氏的領国歷任守護代的越中神保氏，便是持富的死忠支持者。神保国宗在1452年持富去世後，繼續擁立持富之子畠山政久，稱畠山氏家督應由政久繼承。雙方劍拔弩張，1454年4月3日，支持義夏的遊佐国政在持国的授意下襲擊、殺害了神保国宗。国宗之子神保長誠護衛著政久僥倖逃出，接受畠山持国的政敵細川勝元與山名宗全庇護。

8月21日，畠山政久率領支持者襲擊伯父持国的宅邸，義夏被迫逃出京都。在細川氏與山名氏的聯名支持之下，迫使將軍足利義政下令持国隱居，​細川勝元與山名宗全成功撂倒政敵。

然而將軍義政不願勝元與宗全坐大，命令細川勝元處死藏匿弥三郎的手下，同時也支持赤松氏再興家門。山名宗全原本便對義政雙方各打五十大板的懲處大為不滿，又因為復興赤松氏將會威脅山名氏的地位，逐漸和足利義政產生對立。

11月，足利義政下令諸大名出兵集合京都討伐山名宗全，但在細川勝元的求情下改為逼迫宗全隱居了事。然而到了12月，畠山義夏與支持者從河內国上洛，逼得政久再次逃亡。1455年，畠山持国病逝。義夏得到了義政的許可改名義就，總算得以繼承畠山家家督之位。

山名宗全不久得到赦免，並藉著討伐石清水八幡宮神黨的機會與畠山義就和解。然而義就仗著將軍義政的恩寵，屢次為了鎮壓家中的反對黨而假造上意，恣意發動軍事行動，逐漸失去了義政的信賴。細川勝元利用此機會，進一步支持畠山政久（政久於1459年死去，之後勝元擁立其弟政長）和義就爭奪家督之位，終於在1460年，使得足利義政宣布義就為朝敵，並承認畠山政長為畠山氏家督。

義就退守河內国嶽山城，和政長軍長期抗戰。嶽山城直到1463年才淪陷，畠山義就流亡紀伊、吉野等地。1464年，細川勝元退任，管領之位由如日中天的畠山政長接任。

在畠山氏的御家騷動之中，可以見到將軍足利義政的立場反覆，時而支持持国、義夏，但又在壓力下改為支持政久與政長。同樣的事情在上一篇提到的斯波武衛家的御家騷動也是一樣，為了能直接指揮斯波氏的軍事力量援助堀越公方足利政知，義政逼迫斯波義敏退位，讓渋川義鏡的兒子斯波義廉成為家督。接著義鏡和上杉氏決裂後，又想廢掉義廉讓義敏回鍋。

義政的反覆有許多原因，當然可以說是因為幕政遭到如細川勝元的幕臣把持，乃迫不得已所為。但足利義政與以伊勢貞親為首的近侍眾想要強化幕府的慾望太過強烈，為了幕府利益而短視近利過度干涉大名繼承。幕府想要藉著權謀維持幕府權臣的均勢以提升幕府權力，卻導致大名組成派閥互相攻擊，最終終於引發應仁之亂，反而讓幕府權威一蹶不振。

山名宗全

赤松氏刺殺前將軍足利義教後，山名持豊在嘉吉之亂中身為幕府軍的大將討伐赤松氏，併吞了赤松家的領地，一舉成為但馬、備後、安芸、伊賀、播磨五国守護。山名持豊當時還不滿40歲，可說是少年得志。嘉吉之亂隔年，持豊出家號為宗峯，後來又改為廣為人知的宗全。

山名宗全長年致力於平定舊赤松氏領国的騷動，並收養了在嘉吉之亂死去的族人山名熙貴的女兒們，一個嫁給了大内教弘，一個嫁給了細川勝元。細川勝元憑恃著山名氏與大内氏的支持，和管領畠山持国對立，最終藉著畠山家家督之爭的機會一舉鬥倒了政敵畠山氏。

這段時間山名宗全與女婿細川勝元關係密切，一直苦於沒有子嗣的勝元還收養了宗全的么子豊久作為養子與繼承人。

將軍義政為了鉗制勢力龐大的山名氏，決定赦免在嘉吉之亂刺殺前將軍足利義教的赤松一族。山名氏的領国不少是在嘉吉之亂中自失腳的赤松氏手中奪來，長年為了排除赤松氏勢力也費盡心血。山名宗全大力反對赤松氏再興，也因此惹火將軍足利義政。義政強迫宗全將家督與守護職盡數讓給嫡長子山名教豊，並讓宗全隱居但馬。宗全直到1458年才得到赦免，回到京都。

1462年開始，阿波守護細川成之和伊予守護河野通春便大小衝突不斷。1464年，細川勝元沒收了河野通春的伊予，改封給同族的細川賢氏，並命令賢之與成之討伐河野氏。

原本屬於細川、山名、大内三家同盟一員，更是細川勝元連襟兄弟的大内教弘，卻反而親自率軍出陣伊予支持河野氏，導致細川軍在伊予步步敗退。教弘在四国陣中去世，繼承人政弘繼續與細川氏對立，在山陽道與四国都壓制了細川勢力。細川勝元讓管領畠山政長下達了討伐大内氏的幕令，並請求岳父山名宗全支援。不料山名宗全不僅不支持勝元的軍事行動，反而還透過政所執事伊勢貞親尋求赦免大内政弘的可能性。

山名氏在明德之亂時沒落，又在應永之亂出兵擊敗大内義弘而崛起，並獲得原本屬於大内氏的安芸、石見兩国。然而時光飛逝，幕府當時為了削弱大内氏而刻意扶植的山名氏，如今卻和大内氏結成盟友，也成了唯一能夠威脅細川勝元之人。

細川勝元警覺山名氏的勢力過於龐大，作為對抗，他在兒子政元誕生後，不顧宗全的抗議廢除了養子豊久嫡子之位，並送豊久出家為僧。同時，勝元也透過畠山政長下達幕令，刻意將宗全的備後、安芸兩国轉封給宗全的次子山名是豊，還加封山城一国使其為三国守護，並命其出兵討伐畠山義就。表面上山名氏的領国不減反增，但勝元藉著扶植是豊，讓是豊與父親宗全與嫡長兄山名教豊對立，也使得是豊不得不仰賴細川勝元的支持。

就這樣，1464年之後，原為盟友的山名宗全與細川勝元逐漸全面對立。

大内政弘

大内氏在大内義弘反抗足利義満並戰死之後沒落，但在教弘的時代接近山名氏，透過山名宗全與細川勝元交好，又消滅了一族的鷲頭氏而中興了勢力。

然而細川勝元對大内氏控制的日明勘合貿易感到眼紅，在堺商的鼓動下，細川勝元藉著幕府的權威試圖奪取向來由大内氏與博多商人掌握的日明貿易權。大内教弘去世之後，大内政弘繼承家督，年僅20歲。細川勝元欺其年輕，下達幕令讓安芸武田氏的武田信賢、安芸国人小早川煕平與毛利豊元進攻大内氏。

大内政弘在山陽道和四国各地和細川氏一黨開戰，和姨父細川勝元徹底決裂。

將軍家繼承問題

在武衛騷動中，山名宗全因為女兒嫁給斯波義廉，而始終是義廉的支持者。與此相對，細川勝元則支持斯波義敏。原本接受大内氏庇護的斯波義敏，在大内政弘與細川勝元決裂後，也逃出山陽，回到京都與細川勝元合流。

在畠山氏的繼承問題中，細川勝元支持畠山政久、政長，於是山名宗全便與畠山義就和解，支持義就與政長爭奪家督。

除了斯波義廉與畠山義就之外，政弘父子、一色直義、土岐成頼等人紛紛聚集在山名宗全周圍，反細川的派系已經隱然成形。

而不斷干涉大名家繼承的足利將軍家，因為足利義政遲遲沒有子嗣，終於也面臨繼嗣問題。

1464年，足利義政讓自己的弟弟浄土寺門主義尋還俗，改名義視。義政任命細川勝元為義視的後見，並宣布以義視為自己的繼承人。

隔年義政生下了嫡子義尚，為了避免糾紛，義政維持著以義視為繼承人的既定計畫。計畫中，義政退位後由義視繼任將軍，作為義政與義尚之間的中繼角色，等到義尚成年後再把將軍之位讓給義尚。

為了確保計畫會被妥善執行，義政的正妻、義尚的母親日野富子讓政所執事伊勢貞親出任後見人。

文正政變

伊勢貞親長期輔佐年輕的足利義政，與義政是亦父亦臣的關係。透過側近衆如伊勢貞親、禪僧季瓊真蘂等人的手腕，義政強化了幕府的裁判權與財政能力，並得以掌握奉行衆、番衆、奉公衆，是義政身邊不可或缺的側近。

謀求奪回家督之位的斯波義敏，透過了伊勢貞親，在1466年總算得到足利義政的同意，罷免了斯波義廉越前、尾張、遠江三国守護之位，由義敏繼任，並負責討伐義廉。

然而細川勝元不滿伊勢貞親先前運作赦免大内政弘之事，對貞親此番行事並不支持，山名宗全也表明了自己支持斯波義廉，甚至不惜出兵支持義廉的態度。

和義廉早有聯繫的畠山義就聽聞消息，於8月25日在吉野舉兵，攻入管領畠山政長領有的河內国，幕府只得先將討伐義廉之事放在一邊，命令政長出兵討伐義就。

接連受挫的伊勢貞親等側近衆，急於返回一成，在9月向義政告發義視有謀反之意，在義政同意下攻入義視的居館，但義視藉著山名宗全和細川勝元的庇護而逃過一劫，並反過來控訴伊勢貞親誣告。

在山名氏與細川氏的壓迫下，足利義政只得命令貞親切腹，貞親和季瓊真蘂、斯波義敏、赤松政則等人逃出京都。

政變之後，山名宗全與斯波義廉支持畠山義就對抗政長。1467年1月5日，義就得以進入京都，並回歸就任畠山氏家督。6日，義政下令畠山政長將京都的宅邸轉交給畠山義就，政長拒絕並強化防禦。8日，義政進一步罷免了政長的管領之職，改由斯波義廉。

陷入困境的畠山政長聯繫了一手扶持自己的細川勝元與京極持清，細川勝元也擔心山名宗全一派將會完全掌握朝政，認為必須有所行動，於是計畫率軍包圍御所，逼迫將軍義政下達討伐畠山義就的幕令。然而勝元之妻、山名宗全的養女將情報洩漏給宗全，使得山名派先行趕到御所護衛。細川勝元和京極持清見挾持將軍已不可能，只能請求義政出面斡旋，讓義政宣布這僅是畠山家的私鬥，不許各大名參與此事。

細川勝元聽命收兵，失去支援的畠山政長和神保長誠、遊佐長直等人被迫離開宅邸，轉移至上御霊神社佈陣。然而山名宗全、斯波義廉等人卻逕自出兵和畠山義就合流，攻擊畠山政長。畠山政長不敵義就，縱火詐死後躲入細川勝元的宅邸中。

至此，畠山義就與斯波義廉分別奪回和保住了家督之位，山名派大獲全勝，斯波義廉更以管領的身分君臨幕政。

不甘就此失去權勢的細川勝元則以自己身為細川京兆家家主、前管領的身分，向各地大名與國人發布命令，要求各地諸侯上京支援。細川氏勢力範圍下的近畿、中国、四国的諸侯，以及在文正政變中失勢的大名紛紛響應，畠山政長、京極持清、武田信賢、赤松政則、斯波義敏各自率軍進入京都。

另一方，管領斯波義廉、畠山義就、大内政弘、一色義直、土岐成頼也各自招集黨羽舉兵進京，聚集在山名宗全的麾下。

由於細川勢的大本營在山名勢的東方，被稱為東軍，而山名勢則被稱為西軍。

雖然說室町幕府自創立以來便風波不斷，但本次內戰的規模之大、參戰人數之多依然是前所未見。這場動亂被稱為應仁之亂，或是應仁－文明之亂。一般學術上認為戰國時代的開始，多由1467年的應仁之亂開始計算。

享德之亂後期

1467年爆發的應仁之亂，東軍擁立足利義視，號稱麾下有16萬大軍；而西軍奉將軍足利義政為正朔，擁有11萬大軍。雙方在各地爆發衝突，讓日本全國陷入混戰。

自享德之亂爆發以來，在関東已鏖戰十數年的古河公方足利成氏，由於細川勝元接任管領之後的敵對態度，選了支持山名宗全，和西軍保持友好態度。

1471年3月，足利成氏集結千葉、小山、結城諸軍，攻入武蔵，翻越箱根山兵鋒直指伊豆，決心一舉消滅足利政知。足利政知自知不敵，放棄堀越逃往三島。上杉顕定獲報後，率領山內上杉氏的軍勢趕到，與弱小的政知勢共同擊破了成氏的遠征軍。

敗逃的古河軍四散各處，連重新集結都非常困難。山內上杉氏順勢攻入下野，下野諸城紛紛降伏，就連足利一族的本貫下野足利庄也被拿下。上杉氏趁勝追擊，朝古河城發動總攻擊，並以幕府之名勸說小山持政、小田持家投降。足利成氏還來不及回到古河，古河便於6月24日淪陷。

伊豆遠征失敗與古河淪陷的雙重打擊，重挫了古河公方的聲勢。足利成氏被迫滯留千葉氏的領地接受千葉孝胤庇護，直到隔年才重新蓄積力量，在千葉孝胤、結城氏広、那須資実以及雪下殿尊敒（成氏之弟）的協助下擊破上杉氏，奪回了古河城，並反攻回五十子陣，連上杉方的大將扇谷上杉政真都在反攻中陣亡。

古河軍與上杉軍再度回到隔著利根川僵持佈下的局面。

長尾景春之亂

1473年，山內上杉氏的家宰長尾景信去世，上杉顕定點名由長尾忠景成為新任家宰。

長尾忠景是景信的親弟弟，但被過繼到総社長尾家，並在義父去世後成為総社長尾家的家宰，出任武蔵守護代，長年作為景信的副手支持上杉家。

而長尾景信的嫡長子景春時年33歲。他的祖父景仲、父親景信先後出任山內上杉家宰，在享德之亂初期的突發事態中拯救了混亂的上杉氏，兩代立下無數汗馬功勞。僅繼承了白井長尾家家督，卻沒有如願繼任家宰的長尾景春，失意地脫離戰線，回到領地上野国白井城。

長尾景春認定主君上杉顕定是擔心白井長尾家連續出任兩代家宰而勢力過度膨脹，因而刻意不讓自己成為家宰。在景仲、景信時代受益的中小地方武士也擔憂長尾忠景上台後會影響自己的既得利益。上杉勢的武士們逐漸分裂為白井長尾派與総社長尾派，雙方的對立也從言語衝突演變為武裝衝突。

1476年6月，景春在武蔵缽形城舉兵，並試圖爭取姊夫扇谷上杉家的家宰太田道灌與自己聯手。

太田道灌對長尾景春的邀約不置可否，進入了五十子陣，向上杉顕定與長尾忠景提出建言。

太田道灌提出的上策，是懷柔長尾景春。他指出長尾景春性情剛烈，建議長尾忠景在事態更加嚴重之前姑且讓出家宰一職，待與足利成氏分出勝負後再行處置。然而上杉顕定認為依照長尾氏諸家的現狀而言，由輩分最高的忠景出任山內上杉家家宰是天經地義，若是在此退讓才是不合道理。

既然上杉顕定與長尾忠景都不願意家宰的議題上妥協，太田道灌於是提出了中策，建議忠景將原本的武蔵国守護代一職轉移給長尾景春，提拔景春作為副手，如同忠景當年出任武蔵守護代輔佐兄長景信一般。然而忠景因為雙方對立已深，不願景春成為自己的副手，堅持兼領家宰與武蔵守護代二職。

太田道灌於是提出了下策，那便是即刻出兵討伐長尾景春，務求在景春和足利成氏達成共識，對上杉氏造成更大威脅之前消滅景春。

上杉顕定與長尾忠景認為足利成氏近來動作頻頻，不顧眼前的的威脅而去討伐長尾景春並非良策，同時也不認為以白井長尾氏之力能夠掀起什麼波瀾，故而駁回了太田道灌的提案。上杉勢的其他重臣聽說太田道灌竟然建議將家宰讓給長尾景春之後大為光火，就連道灌之父太田道真都斥責了道灌。

就這樣，上杉方對背後的長尾景春置之不理，專注於成氏來自東方的攻勢。然而五十子陣中人心惶惶，不少中下級武士紛紛脫離戰陣，回到自己的領地鞏固防守。

接著長尾景春如同太田道灌的預料，和成氏結為盟友。適逢駿河守護今川義忠死後領国陷入混亂，上杉顕定派遣堀越公方足利政知與扇谷上杉家的主力前往駿河協助維安。長尾景春看準機會，於1477年1月率軍突襲五十子陣。上杉勢諸軍對西面的攻勢完全沒有戒備，龐大的軍勢陷入混亂，轉瞬崩潰。

五十子陣作為山內上杉氏與古河勢作戰的前線指揮中心，歷經近20年戰火也不曾被足利成氏攻陷，卻這樣在混亂中毀滅。扇谷上杉定正逃回相模，山內上杉顕定卻連武蔵都回不去，只能流亡上野。

對上杉氏不滿的国人武士聚集在長尾景春麾下，東與足利成氏聯繫，與豊島泰経、千葉孝胤、成田正等、那須明資等人連成一氣，在下総與相模攻擊上杉氏的地盤，上杉氏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

人在駿河的太田道灌和今川義忠的遺孀之弟，伊勢宗瑞取得共識，平息了今川家家督問題後趕回関東。長尾景春一連串的勝利，就在太田道灌從駿河回來後終結。太田道灌先是擊潰了豊島氏，又在5月奪回了五十子。戰敗的景春逃回本城鉢形城籠城死守，若非足利成氏率領8000騎援軍即時趕到，很可能長尾景春之亂就要結束。

和平的摸索

足利成氏雖然成功救出長尾景春，而長尾景春也依然戰意高昂，然而20年的戰亂已讓成氏精疲力竭。原本期望藉著新盟友長尾景春一舉打敗上杉氏的足利成氏，見到太田道灌神乎其技地扭轉了局面，長尾景春的勢力不到半年便瞬間崩潰。再加上1477年東西軍終於和解，應仁之亂平息後，成氏也畏懼幕府將再次能夠出兵関東。種種理由，使成氏開始尋求戰亂終結之道。

1478年，足利成氏透過簗田持助向上杉氏提出了和解談判，甚至願意接受對幕府有利的條件也希望和談。

長尾景春和反對和談的古河方武將千葉孝胤共同作戰，但一一被太田道灌破解。太田道灌藉著討伐景春為契機，逐步在山內上杉家的領國武蔵建立勢力。

上杉顕定擔憂太田道灌以及扇谷上杉家過度膨脹，於是也希望盡速與足利成氏議和。

1479年，千葉孝胤戰敗，下総、上総大致上被太田道灌平定。

1480年，長尾景春在武蔵国最後的據點日野城被太田道灌攻陷，景春逃至古河接受成氏庇護。

1482年11月，幕府與足利成氏和睦，享德之亂結束。幕府承認了足利成氏在関東的統治，但依然認定無力進入鎌倉的鎌倉公方為足利政知，並確認了政知在伊豆国的統治。

成氏的晚年

太田道灌在長尾景春之亂中憑一己之力擊潰了景春的勢力，不僅讓扇谷上杉家勢力從相模擴張到武蔵，聲勢甚至更勝宗家山內上杉家，也促成了足利成氏與幕府的議和，建立了極大的功勳。

然而扇谷上杉定正擔憂太田道灌功高震主，開始處處對其制肘。或許是感到不安，太田道灌故意以人質為名，將嫡子資康送去足利成氏接受庇護。

太田道灌在1486年遭到扇谷定正派人暗殺。關於太田道灌的死有各種說法，有人認為是山內上杉顕定為了削弱扇谷上杉家的計謀，也有人認為定正原本就有意除掉道灌，也有人認為太田道灌的確有謀反之意，只是被先發制人。根據《太田資武状》，太田道灌死前留下「当方滅亡」的遺言，意指失去自己的扇谷上杉家終將滅亡。

長享之亂

1487年，山內上杉顕定與扇谷上杉定正決裂，這場上杉氏的內戰被稱為長享之亂。

足利成氏庇護的太田康資回到領地江戶城舉兵反抗上杉定正，但在失敗後流亡甲斐。而足利成氏與長尾景春則支持定正，和山內顕定為敵。

1489年，成氏將家督之位讓給嫡子政氏。政氏起初的名字不詳，他原本要拜領1474年繼位的新任將軍足利義尚的偏諱取名足利尚氏，但義尚於1489年去世，於是改為拜領義政的「政」字，改名足利政氏。

扇谷定正既有驍勇善戰的長尾景春與久經戰陣的足利成氏助陣，本身也是出色的指揮官，在戰場上屢次挫敗山內上杉家。但定正自我膨脹過頭，沒把足利成氏放在眼裡，使得雙方的同盟出現破綻。扇谷上杉家的家臣試圖勸戒定正加強與古河公方的關係，或者是與山內上杉家和解，但定正並不接受，導致家臣們分崩離析。

1494年，陷入劣勢的扇谷定正為了扭轉局面，邀請伊勢宗瑞自駿河進入伊豆，但定正自己卻急病而死，由定正的養子朝良繼承扇谷上杉家。伊勢宗瑞（也就是北条早雲）藉機開始侵蝕伊豆與相模，逐步在関東擴張勢力，為後北条家在小田原建立了基礎。

定正死後，足利成氏也徹底和扇谷上杉家決裂，改與山內上杉顕定合作對付扇谷朝良。1496年，正在進攻河越城的足利成氏病倒，於1497年回到古河城。

臨死前，足利成氏向政氏囑咐：「想要盡孝，那就奪回鎌倉、再次牢牢控制関八州。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憑弔了。」

在管領畠山持国的支持下再興鎌倉府，和関東管領上杉一族決裂，鏖戰超過30年，歷經義政、義尚、義稙三任將軍的第五代鎌倉殿、第一代的古河公方足利成氏病死，享年64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