鎌倉公方的系譜（7）：二代鎌倉殿足利氏満與康曆政變

1367年，初代鎌倉殿足利基氏和二代將軍足利義詮於半年之內接連去世，年紀相差10歲的兩兄弟一東一西，兩人1349年足利義詮上京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面，就算說他們之間聚少離多都太客氣，雖然骨肉之親單生涯中沒有一起相處過，也是亂世的悲劇。

然而就是這樣的義詮與基氏兄弟，卻能堅守「兄弟相護、誓死不変」的誓詞，確保初創的室町幕府能夠渡過世代交替的難關。

然而，義銓與基氏兄弟留給繼任者的，絕對不是風平浪靜的太平盛世。

《鎌倉攬勝考卷 足利氏満朝臣 木像 同前》

氏満前期的統治

1367年鎌倉殿足利基氏去世時，嫡長子足利金王丸年僅8歲，比堂兄三代將軍足利義滿小了1歲。基氏才剛去世，就爆發了平一揆之亂，雖然在老管領上杉憲顕的主持下順利平亂，但憲顕本人也在戰陣中去世，關東管領之位由憲顕之子能憲（就是那位殺害高師直全家已報養父之仇的老兄）以及憲顕的姪子犬懸上杉家的上杉朝房繼任，共同輔佐年少的金王丸。

隔年，金王丸元服，接受堂兄的偏諱取名足利氏満。能憲與朝房接手上杉憲顕未竟之志，繼續鞏固鎌倉殿對關東的支配。

對內，在掃蕩了平一揆之亂後，鎌倉府介入了千葉家與香取社之間的鬥爭；對外，則率領小山、宇都宮、千葉、佐竹等關東諸將討伐信濃以宗良親王為首的南朝勢力，又在上野與武蔵和南朝的新田氏作戰。

與內有權臣鬥爭外有南朝活動的京都相比，二代鎌倉殿足利氏満在兩位管領的輔佐之下，逐漸建立起強而有力的統治。

上杉朝房在1370年左右就辭去關東管領之位，然而沒有得到足利氏満的許可，但即使如此，上杉朝房依然長年滯留京都。因此上杉朝房的工作，氏満讓出身自己的側近，同時也是另一位管領上杉能憲的異母弟，與自己關係密切的上杉憲春來負責，可以說是有實無名的關東管領。

上杉能憲在1378年去世，他去世前屬意自己的另一位弟弟，繼承山內上杉嫡流的上杉憲方繼任關東管領，但氏満卻堅持將空出的員額交給憲春，逕自向京都推舉憲春並獲得了補任的許可。

於是能憲死後，山內上杉家家主是上杉憲方，能憲從養父繼承的宅間上杉家家督責由養子上杉憲孝繼承，關東管領之位則落入了庶系的憲春手中。

上杉憲春時為上野国守護，然而上野国是山內上杉家（也就是其父上杉憲顕擔任家督的一族）的根據地，理論上在憲顕去世之後由繼任家督的上杉憲方（憲春的弟弟，同時也是憲孝的實父）一併繼承。上杉能憲生前曾多次行文請求上杉憲春交還守護職，但沒有被憲春接受，造成了上杉一族內部的不和。

《本朝百將傳 斯波高経》大西与左衛門版 作者不詳

貞治之変

而在中央，足利義詮巧妙地利用守護大名之間的對立，強化了幕府的力量。在1360年的康安政變執事細川清氏失腳之後，足利義詮扶植尾張足利家（後來的斯波氏），斯波高経的四子，年幼的斯波義将為新任執事，使高経得以獨攬大權，成為幕府中最受義詮信任的重臣。

然而這樣擺弄封臣之間的權力鬥爭，以提升中央力量的作法，就如同投資時使用槓桿一般，操作起來輕鬆，獲利也龐大，但風險也是難以估計。

細川清氏逃回領國若狹，敗給幕軍之後索性便投靠了南朝，他不僅參與了南朝奪回京都的作戰，之後也以細川氏的地盤，四國的阿波、讚岐持續與幕府抗爭，清氏戰敗身亡之後，其子細川正氏也依然以南朝方的武將繼續作戰。

今川了俊的《難太平記》認為細川清氏是無辜的，是受到佐々木道誉的誣陷才落到這般田地。而佐々木道誉在鬥倒細川清氏之後，推薦斯波高経的三子斯波氏頼，同時也是道誉自己的女婿成為次任執事。然而斯波高経擔心氏賴會被佐々木道誉控制，最終選擇由自己的四子義将出任執事。

在足利義詮的刻意扶植之下，尾張足利家享盡榮華富貴，他的五子斯波義種出任小侍所、次子斯波氏経的兒子義高成為引付頭人，一門盡皆出任幕府要職。

《佐々木道誉像》

1363年，佐々木道誉無力阻擋南朝勢力攻入領國摂津，斯波高経解除了佐々木道誉的摂津守護職。之後在京都修築五条大橋時，斯波高経又以建造緩慢為由，自掏腰包在幾天之內就把大橋修好，讓身為造営奉行的佐々木道誉顏面盡失。

舊仇加新恨，佐々木道誉便趁斯波高経於自宅設宴招待將軍義詮的同一天，另覓場所招開了盛大的宴會；作為反擊，斯波高経則以佐々木道誉遲繳二十分之一稅的理由又沒收了他在摂津多田荘的領地。

1366年，以京極佐々木氏與赤松氏為首的幕臣藉著斯波氏與興福寺的糾紛，逼迫足利義詮解除斯波高経的職務。義詮被逼著集結了軍勢，向斯波高経下達返回守護領國的命令。

斯波高経試圖向義詮說明其與興福寺之間的是非對錯，但足利義詮只能回答：「即使是將軍，不能隨心所欲的事情還是很多，請立刻歸國吧。」

斯波高経意識到抗拒沒有意義，遂於次日燒毀了自己在京都的宅邸後，帶領一族與被官等逃離京都，流亡越前。

與先前的仁木氏、細川氏失勢後就投降南朝不同，斯波一族並沒有投靠南朝，而是固守越前。幕府派遣京極高秀（佐々木道誉之子）、赤松光範、山名氏冬、土崎賴康、畠山義深，幕軍主力盡出攻向越前。1367年，斯波高経在居城杣山城病逝。高経生前所領有的若狭、越前、越中、摂津四國全被沒收成為幕府的御料所，由幕府派遣奉行代管。

隔年，1368年，首先是叛入南朝的仁木義長被赦免，接著斯波高経之子斯波義将得到幕府赦免，恢復了越中守護職，而打倒細川清氏的細川頼之則進京成為新任的管領。

足利義詮藉著懲罰霸佔公家、寺社莊園領地的斯波氏而獲得了朝廷公卿與有力寺社的支持，也再次平衡了幕府內部守護大名的政治勢力。

康暦政変

足利義詮遺命由管領細川頼之輔佐新任將軍足利義滿，三代將軍足利義滿繼任時年僅8歲，其元服時由細川頼之出任烏帽子親，加冠、理髮、打乱、泔坏的元服四役全由細川一門擔任，象徵了細川氏的再次崛起。

細川氏權勢之大，連足利尊氏奉為國師，「七朝帝師」夢窓疎石的徒弟，天龍寺住持春屋妙葩都因宗派問題而與細川頼之對立，最後被迫辭去住持一職，離開京都避去丹後。

執政的細川頼之試圖透過談判與南朝和解，希望以和平的手段步向統一；他也制定了五山制度，強化幕府對宗教的管理；而針對一色、細川、斯波、渋川等幾任九州探題遲遲無法取得進展的九州攻略，他派遣了文武雙全的今川了俊與大内義弘前往收拾殘局。

細川頼之的政權維持了近10年，各方面卻沒有太大進展。

南朝的後村上天皇在足利義詮兄弟去世的隔年（1368）年駕崩，寛成皇子繼位為長慶天皇。即使在後醍醐天皇時代，對立的南北朝之間也依然維持交涉，然而長慶天皇卻是個徹頭徹尾的抗戰派，自始至終沒有要與北朝和解的意思，再加上九州的征西將軍懷良親王逐漸壓倒九州的幕府勢力，使得南朝內部願意和解的聲音愈來愈小聲，最終主和派的領袖楠木正儀甚至被迫出奔北朝，以和平方式達成統一的希望也再次破滅。

而細川頼之強行干涉宗教的作為，也使得寺社勢力紛紛與細川氏對立，反而與細川氏的政敵斯波氏與山名氏結合。

而起初被九州御家人視為救星的今川了俊雖然一度取得優勢，但很快又在九州碰到了瓶頸，為了殺雞儆猴教訓反抗自己的九州地方勢力，今川了俊竟然暗殺了九州三人眾之首的少弐冬資，導致大友氏、島津氏轉而採取不合作的態度，使得今川了俊只能依靠大内氏的武裝力量，並進而加深九州御家人對九州探題的反感，陷入了惡性循環……

1379年，細川頼之的養子細川頼元出任大將，負責討伐紀伊国的南朝勢力，然而反對派的諸將不願接受其統制，導致作戰失敗。將軍足利義滿也受夠了細川氏把持幕政的情形，以反對派的山名氏清接任總帥，並新派斯波義将與土岐頼康負責大和国的討伐作戰。

至此，細川派與反細川派的鬥爭升級，反細川派諸將以斯波義将為首，起兵上京要求將軍罷免細川頼之，在這緊要關頭，貞治之亂時全力支持細川頼之上位的老盟友近江佐々木氏也倒戈，家主京極高秀（道譽之子）在近江起兵，加入了反細川派，史稱康曆政變。

氏満起兵

像是嫌近畿的局勢還不夠混亂似的，鎌倉殿足利氏満竟然在這緊要關頭決定出兵上京。

氏満起兵的意圖難以確定，有人認為他是受到斯波氏的勸誘，加入反細川派，上京是為了討伐細川頼之。但也有人認為他是意圖顛覆將軍足利義滿的統治，奪取將軍之位。

身為關東管領的上杉憲春強力反對這次軍事行動，然而氏満心意已決，不顧重臣的反對，在鎌倉集結了關東軍。

眼見難以改變氏満的決定，上杉憲春竟然於1379年3月7日於家中切腹自殺，以死勸諫足利氏満放棄叛亂的行動。

如果足利氏満能夠就此中止行動，則上杉憲春的死諫或許尚能稱為一樁美談。然而事實上，即使身為兩位關東管領之一，上杉憲春在關東的統治並不穩固。

上杉憲春出身庶系，並非山內上杉家的嫡系，而且還因為上野守護一職的問題，和嫡流的家督憲方關係並不和睦。憲春之所以能夠出任關東管領並無視上野的爭論，完全是因為背後有著足利氏満作為靠山。

足利氏満利用身為庶流，而又是自己側近的憲春，刻意扶植他來對抗上杉家嫡系，以擺脫強大的上杉家影響，進而將權力掌握手中。

此外，關東管領一職的補任權（也就是任命權）握在幕府手中，若是服從氏満的命令進攻京都，則足利義滿很有可能會下令解除其關東管領的職務，而一旦失去關東管領職，恐怕長年對立的上杉憲方（山內上杉家家督）與上杉憲孝（宅間上杉家家督）父子將會落井下石，屆時憲春連上野守護都可能保不住。

此外，若足利氏満進軍京都的計畫失敗，血統高貴的足利氏満不太可能被問罪，必須承擔責任的自然是鎌倉殿的代理人關東管領了。前關東管領畠山国清的失勢歷歷在目，另一名管領上杉朝房人在京都根本不問關東事務，替罪羔羊非上杉憲春莫屬。

恐怕是看穿了自己已經被深陷死局，不管怎麼選擇都沒有好下場，上杉憲春才選擇以切腹了結生命。

只是上杉憲春之死並沒有澆熄足利氏満的野心，3月21日，他派遣與憲春的政敵上杉憲方接替憲春的總帥，率領關東軍團繼續上洛。上杉憲方率領大軍離開鎌倉後沒有進入駿河，卻是留在伊豆，派出密使向京都的足利義滿報告。上杉憲方在4月15日取得了義滿任命他為關東管領的御內書，隨即回軍、在28日進入鎌倉，迫使足利氏満承認自己繼任關東管領，還奪回憲春原本擁有的上野国，成為康曆政變中，關東的最大贏家。

上杉憲方逼足利氏満交出師傅義堂周信，使他作為使者前往京都答辯並謝罪，之後也如同人質般被拘留在京都。義堂周信曾經抱怨道：「關東管領是上杉憲方，何不請他答辯就好。」可見其對上杉憲方背叛鎌倉殿的不滿。

然而正如上杉憲春生前所想，除此之外足利氏満沒有受到什麼實質懲罰，最終在5月2日取得了赦免。

上杉憲方成功地化解了鎌倉與京都之間的幕府內戰的危機，然而東西的對立並沒有就此徹底解決，事實上，在往後數代之間，鎌倉殿與將軍之間的衝突只會愈發嚴重。而身受鎌倉殿信任的上杉家也在這次背叛之後也轉變為代理京都監視鎌倉殿的角色，在上杉憲顯時代與足利基氏君臣合作的情景再不復見。

細川頼之倒台

另一方面，反細川派諸將在京都包圍了將軍的花之御所，足利義滿被迫罷免了細川頼之，頼之像是當年的斯波高経一樣焚毀了京都的宅邸，逃往四國，反對派領袖斯波義将成為新任管領。

政變之後，守護大名大規模地洗牌，由斯波派的大名取代頼之派。

與細川頼之關係密切的九州探題今川了俊失去了豊前、肥後、日向三國守護職，領地被大内、阿蘇、大友瓜分，聲勢大不如前。西國的大内義弘藉著此機會一舉將勢力延伸進入北九州。而舉兵討伐細川頼之的佐々木高秀卻因為反抗幕府的緣故被剝奪了出雲和隠岐的守護職。

雖說斯波義将在政變中抬頭，但或許真正的最大贏家還是幕府將軍足利義滿。特別是斯波義将討伐躲在四國的細川頼之的軍事計畫還遭到義滿駁回，並在隔年1380年頼之就得到了赦免。

種種跡象顯示，即使足利義滿並非本次政變的幕後黑手，他也利用了斯波派與細川派的政爭削弱守護大名，進而進行中央集權。

此後足利義滿以花之御所的警備隊為主軸，逐步強化這批幕府直屬的軍事力量，稱為「奉公衆」，這股軍事力量確保足利義滿在往後面對強大的守護大名也無所畏懼。康曆政變之後，他繼續削弱守護大名的策略，土岐氏、山名氏、大内氏紛紛倒下，室町幕府的權威，也在足利義滿的時代達到了巔峰。

氏満後期的統治

鎌倉殿足利氏満的野心在康曆政變中因上杉憲方的背叛而失敗，他將目光從京都轉回關東。

小山氏政之亂

下野国在鎌倉時代長年由小山氏出任守護，然而在中先代之亂時，小山氏8代當主小山秀朝迎戰北条時行卻不幸和多數家臣一同敗死，只留下年幼的兩個兒子秀氏和氏政。

於是国內的勢力宇都宮氏、那須氏、長沼氏紛紛崛起，發展成足以挑戰守護的勢力。南北朝時代，小山家的家臣更是各自擁立秀氏和氏政分別支持南朝與北朝，使得小山家的立場始終搖擺不定，直到秀氏病死由氏政繼承家督之後才終於得以確定站在幕府／北朝的陣營。

小山氏政在1352年的觀應之亂中也積極表態，和宇都宮氏綱同樣站在足利尊氏一方和足利直義作戰，然而最終尊氏卻將沒收自上杉家的越後、上野両国守護交給了宇都宮氏綱，宇都宮家一躍成為守護級的家柄。始終沒有得到足利尊氏認可，失意的小山氏政則是在1355年以27之齡去世。

1362年鎌倉執事畠山国清失勢，幕府將軍足利義満赦免了上杉憲顕，指定由上杉憲顕接任執事，鎌倉殿足利基氏則沒收宇都宮氏綱的領国越後、上野交還給憲顕。宇都宮氏綱起兵意欲阻止上杉憲顕入國，小山氏政之子義政則舉兵加入了足利基氏的討伐軍，打敗了宇都宮氏。

之後宇都宮氏與小山氏的強弱互換，小山氏逐漸再次壓倒了宇都宮氏，而兩家也因為領地緊密相鄰而不時爆發私戰。

1379年的康曆政變後，關東管領上杉憲方與幕府將軍足利義満合作，不可能再對上杉家出手，而在早年就已經逐步削弱的宇都宮氏與千葉氏也已經不能構成威脅，足利氏満這次鎖定小山氏為目標，反過頭來扶植宇都宮氏向小山氏挑戰。

小山氏家督小山義政察覺到鎌倉府與宇都宮氏合作意欲對付自己，但他認為前一年的康曆政變中，氏満因舉兵反抗幕府而導致鎌倉府與幕府關係緊張，鎌倉府的一舉一動都受到足利義満與上杉憲方的監視，於是決定向幕府抗攏。

1380年，宇都宮氏與小山氏再次爆發私戰，有備而來的小山義政痛擊宇都宮氏，甚至連其家督宇都宮基綱都戰死沙場。

足利氏満以幕府發布的禁止私戰為由，立刻下令關東管領上杉憲方、其族弟上杉朝宗以及木戶法季三人作為主帥率領大軍討伐小山氏。

小山義政相信義満和憲方應該會介入這場紛爭，讓整件事情不了了之，於是在幾場零星的戰鬥後，小山家家督小山義政於9月投降。

雙方停戰之後，小山義政在談判時對於氏満開出的謝罪條件推託反覆，意欲爭取時間，同時也積極展開活動，遊說關東管領憲方出面杯葛氏満的軍事行動，又請求幕府出面協調和解。幕府接受小山義政的說法後，便向氏満派出使者，宣稱小山氏絕非與幕府勾結，意欲破壞關東的和平，但為了幕府與鎌倉府之間的友好關係，請鎌倉府切勿討伐小山氏。

然而，被扣留在京都的足利氏満之師義堂周信卻在此時發揮功用，他諫言足利義満不應被讒言所騙，指出小山義政在私戰中殺害了宇都宮基綱，又拒絕接受鎌倉府的裁判，同時犯了私戰與不服從上級指揮的兩大罪，認為幕府若袒護小山氏會嚴重影響幕府的顏面。

義堂周信的說法振振有詞，就連幕府也很難繼續要求鎌倉府放過小山氏。再加上近畿的南朝方也蠢蠢欲動，最終1381年1月，將軍義満不得不下達鎌倉府討伐小山氏的御教書。

足利氏満得到大義名分之後再次指示大軍進攻，上杉憲方沒有想到氏満如此強硬，只好以退為進，辭去關東管領之職表示抗議，但氏満既不接受也不拒絕，派出關東護持僧、東寺長者頼印前去說服了猶豫不決的另外兩位大將上杉朝宗與木戶法季，繼續對小山氏的軍事行動。

12月，眼見難以抵抗鎌倉府大軍攻擊，固守在鷲城的小山義政出家、改名「永賢」，將家督讓給嫡子若犬丸，並由若犬丸作為一族的代表開城向足利氏満投降，讓出鷲城並移居祇園城，再次開啟談判。

然而小山氏無論如何無法接受氏満要求交出太田莊、下河辺莊的條件，隔年小山永賢和若犬丸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燒毀了祇園城，另外依靠地勢修築寺窪城與櫃沢城，決定要與鎌倉軍抗戰到底。在鎌倉軍的猛攻之下，小山永賢從櫃沢城突圍後遁入杉林，最終在山裡自害而死，其妻芳姬則被城內倒戈的守兵殺害，只有小山若犬丸行蹤不明。

就這樣，足利氏満反過來將了足利義満與上杉憲方一軍，在兩人的錯愕中，強行消滅了下野首屈一指的強豪小山氏。小山家的莊園領地則作為報答，被氏満寄進給頼印出任僧職的鶴岡八幡宮。

小山若犬丸之亂

氏満將下野守護交給鎮壓小山氏有功的木戶法季，負責監視小山氏的殘黨以及宇都宮氏、那須氏等地方勢力。

1386年，小山若犬丸在舊臣的支持下奪取了祇園城，木戶法季的家臣守護代木戸元連出兵討伐卻敗給小山軍，接著若犬丸出兵攻擊古河。

為了馳援古河，足利氏満親自出征，在古河城下與守軍打敗了小山氏，攻陷祇園城。小山若犬丸再次失蹤。

事後，木戶法季由於祇園城被奪的失態而被罷免，下野守護改由小山氏一族的結城基光出任。隔年由於若犬丸將再次舉兵的消息而加強搜捕時，竟然查出常陸小田城的小田孝朝、治朝父子因對平定小山氏政之亂後的封賞不滿而收留藏匿了小山若犬丸，之後還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在鎌倉侍奉足利氏満。

小田氏原屬南朝，後來轉投北朝，和小山氏同樣是在足利基氏時代就受到提拔，小山氏是用來對抗下野宇都宮氏，小田氏則是成為常陸佐竹氏的競爭對手。在小山氏政之亂時，小田孝朝曾經透過義堂周信希望替小山氏政請命，或許是因此才成為足利氏満的眼中釘也不一定。

小田孝朝與治朝父子被氏滿逮捕，居城小田城也被鎌倉軍攻陷，若犬丸流亡奧州。然而由於直屬幕府的奧州管領始終無法確實地掌握轄內的地方勢力，足利義満於1392年廢除了奧州管領，將陸奧和出羽国劃歸鎌倉府的統治範圍，一方面也是展示與鎌倉公方之間的友好關係。

奧羽成為鎌倉府的管轄範圍之後，小山若犬丸的處境更為艱難，1396年若犬丸再次出現在關東，又一次佔領祇園城，接著又再一次失敗，並再次流亡奧州，在会津被蘆名氏的追兵趕上，最終只能自殺身亡。而若犬丸的遺子7歲的宮犬丸和3歳的久犬丸被蘆名氏送到鎌倉，兩人在武蔵六浦沖被淹死，下野名門小山氏至此絕嗣。

藉著先後料理了宇都宮氏與小山氏，足利氏満加強了對下野国的控制，特別是小山氏的領地太田莊與下河辺莊被納為鎌倉府的御料所，不僅拓展了鎌倉府的財源，也為控制奧羽建立了橋頭堡。未來鎌倉府在戰亂中丟失鎌倉之後，轉移到兩莊園附近的古河也是由於這段時間開始的經營。而足利氏満藉著追捕小山若犬丸，將控制拓展到奧羽，鎌倉府的勢力也達到了巔峰。

1398年，足利氏満病逝，享年40歲。雖然實在不能說長壽，但由於他自8歲便已繼承鎌倉殿，統治關東的時間長達32年，實際上是歷代中在位最長的鎌倉公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