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3/11/09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薩提爾練習W11:紀錄一日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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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週的功課是「紀錄一日感受」。

一早睜開眼,為孩子凖備早餐時,覺得肩胛緊緊的。

坐下來,深呼吸了幾次,想了一下,是什麼情緒或感受?…緊張?不是。煩?不是…好像是有點「憂慮」。

站在洗衣機前整理著髒衣物,我嘆了一口氣,我覺得有點「沮喪」。

吃著我為自己凖備的早餐,並沒有感到飢餓,心中有一種「難過」。

收著孩子吃完早餐的杯碗,我又長嘆了一氣,「沮喪」。

收完早餐,走到洗衣機前,打開洗衣機,拿出衣服要去晾,又嘆了一口氣。

晒好衣服,開始著手凖備課程資料,忙著忙著,突然間抬頭,時間已經到11點多了!心頭一驚,孩子的飢餓炸彈可能快爆炸,要趕快凖備中餐了!

忙完了午餐、洗收完碗筷,繼續凖備我的課程資料…然後又聽見孩子問:「點心吃什麼?」我心中一把火,覺得不是中餐才吃完嗎?怎麼又要吃點心??

我覺得生氣,我覺得我的時間一直被打斷,好像我永遠要為他們的肚子負責。

我唸了幾句,還是為他們凖備了點心水果。

我感到好累,除了肩胛,還後背,還有腳,連走上二樓都覺得腳沒有力氣。我發現自己的站姿重心偏右邊,左腳掌不是全部踩在地上。

我爬上床上、閉上眼。我需要午睡一下。

接著的晚餐、洗碗、收拾,就在嘆氣、呼喊、催促中度過。

好不容易趕上床,孩子還是嘻笑蹦跳,勸說了幾句無效,我覺得有點生氣、提高了聲調,孩子們才肯乖乖靜下來。

等我刷完牙、回到房間,孩子已經睡著了。

我終於下班了。覺得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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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來,有點驚訝的發現,一天80%的情緒,幾乎都是屬於憂慮、難過、沮喪、無力、生氣;另外20%則是無感,為了照顧家人每日的食衣住行,無感地執行、執行、再執行。

接下來幾天,我盡可能在生活的空檔,深呼吸(或嘆氣後),花個30秒感受一下自己的身體及情緒。

然而,不斷地去感受情緒,就像是一直在打翻黑色顏料,愈來愈大片的灰黑色就一點一滴地滲透到生活畫面中的每個角落,連帶大腦也灰濛濛的,作什麼都提不起勁,進入一種「無動力」的狀態。

連以前天天要寫的週日誌,也放空了…從職場工作以來維持的手帳習慣,竟然如此輕易地就被「情緒」推翻,因為「無動力」,所以不想記to do list、不想記schedule…

各式各樣的負面情緒,讓我什麼動力都沒有……我發覺,我內心並不樂意面對這些負面情緒,我覺得那是一種「困」。

我似乎覺得這種「卡住」的狀態,是不好的、不應該發生的;明明有很多想作的點子,怎麼可以讓自己卡住呢?明明是有目標的,怎麼可以卡住呢?那不就離目標更遠了嗎?

以往,只要我感覺受困,我就提醒自己「往前走、往前走、往前走就對了」。

但這次,我沒有嚐試用任何方法甩掉這些情緒:我沒有指責自己為什麼這麼多負面情緒。我也沒有用打岔來轉移我的壞情緒,我也沒有對我自己超理智的說教,我也沒去想任何解決方案。

我只是學著「接納」與「同在」;負面情緖就負面情緖吧,沒關係;沒動力就沒動力吧,沒關係;想偷懶就偷懶吧,沒關係。

沒關係,我都接受,我會學著接受。

因為,就像崇建老師說的:「沒有人會一直想待在難過的情緒裡面太久了,只要給了他足夠的愛,他有了力量,他就會自己站起來。」

我相信,即使我接受了負面情緒,也不代表,我會一直、一直、一直浸陷在負面情緒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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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衣、洗碗、收拾家務時的「沮喪感」,是我第一次察覺到。以往,以為只是「累」,但這幾天,我停下來好好感受之後,才發現竟是「沮喪」。

原來,這個沮喪感已經存在很久了,只是我不覺察,在這幾天的「一日覺察紀錄」才發現在日常裡,我一直有這個情緒。

有洗衣機代勞、碗也沒幾個,這些家務並不多也不累,而且明明是為所愛的家人而做,怎麼會覺得「沮喪」呢?我內心甚至傳來「這些工作沒有意義」的聲音……

這次,我接受自己沮喪,我沒有對自己說教,我沒有說「為家人付出是無價的愛」這樣的理由來說服自己。

嘆了一週的氣、沮喪了一週,我突然有個念頭,其實,不是這些工作沒有意義,而是我感覺到「不公平」:這個無價的愛,怎麼只有自己付出?家事是大家的事,怎麼只有我在做?怎麼只有我負責做?為什麼我只覺得是我的責任呢?

我對我自己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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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當我覺察到「幫孩子凖備餐點時,會覺得憂慮」時,我回溯一下了「餐點與憂慮」的回憶……腦中出現九年前在長庚醫院住了9天產婦病房的回憶。

我是自然產,明明三天就可以出院,我卻硬是住了9天,原因是我兒子黃疸。

從第四天開始,一大早就等著新生兒主治醫師巡房的結果通知,卻接連被打了5天的回票:「不能出院,因為黃疸值不理想。」

因為每隔四小時要餵一次奶,而我也沒有其他事要做,於是我就在產婦病房裡繼續住,只為了四小時一次的「母奶供餐」。

從第二天起,我都會設定好鬧鐘,在新生兒房護士通知之前,就會到新生兒室報到。

為什麼是第二天才開始設鬧鐘呢?因為在我第一天半夜,護士通知我餵奶之後,我並沒有馬上前往新生兒室,因為我不喜歡在新生兒室走廊外,與別人搶著拿隔離服的擁擠,於是我在房裡整理了一下衣物才上樓。

等我上樓,的確人潮已過,但卻被一位護士小姐唸:「下次通知就要上來,不然小孩哭很久。」

我還沒適應媽媽的角色呢,我沒有料到我的小小怪癖,讓我的孩子餓肚子、哭很久。

從那次後,我就設定鬧鐘、提前上樓,避開人潮。而那位護士,再也不白我眼,還在我兒子一直不能出院時安慰我。

這應該是第一次感受到「專屬媽媽的小兒飢餓炸彈」事件。

後來,在我老二出生之後,她的生長曲線落後;憂慮的我,帶了她找了幾位遺傳與內分泌專科醫生,作了檢查,結果並沒有明顯異常。

我問醫生,我能夠作些什麼?或是可以特別凖備什麼給她吃?醫生說:「就注意營養均衡、多活動,不要吃太多糖,還有不要讓她餓到」。

「不要讓她餓到」?!從此又多了一個「專屬媽媽的小兒飢餓炸彈」。

我女兒的生長狀況,從3%到落後3%,到遠遠遠落後3%,一路走來,我的確十分憂慮…

一開始,查資料、看報導,我擔心她是不是「成骨不全症」,總是懷疑地盯著她的眼白,看看是不是淡藍色?我也擔心她除了身高之外,會不會智能或視力也有問題?

飲食上,我盡力自己做,學作饅頭、吐司、麵包、點心,設法調整成適合孩子的食譜,降低糖份或人工添加物的不良影響。生活上,也盡力調整孩子的作息,下午認真陪玩、省去午睡,只為了讓孩子可以在9點前就早早入睡。

後來,在台北國泰固定三個月看診,我總是帶著好多好多問題去診間,有來自親友長輩的提問、也有來自資料閱讀的疑問;「會不會腦裡面長瘤?需不需要做進一步檢查?」「長這麼慢,是不是侏儒?」常常覺得需要回診的人是我,不是我女兒。

所幸醫生都很有耐心的說明。女兒一路成長至今,在滿6歲時也作了生長激素評估檢查,除了骨齡落後2年之外,骨質、大腦、肌肉發展都沒有異常,甚至連「生長激素功能」都是正常的。醫生依然束手無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經過了這麼些年,孩子都已成長,原本憂慮的理由其實已不復見,但對孩子飲食的憂慮與恐懼,似乎一直存在潛意識裡。

我似乎覺得,如果不能及時拆除孩子的飢餓炸彈,就不是個好媽媽。

我也似乎覺得,「讓孩子吃得健康、美味」是媽媽的最重要任務,如果孩子因為吃得不健康而成長不理想,那我這個全職媽媽,就沒有存在的價值。

好沉重的枷鎖。

難怪我總覺得肩胛好緊,好重。

我怎麼都沒想過我自己的飢餓炸彈、我自己的健康與美味呢?

的確,我總是問孩子,早餐想吃什麼?中餐想吃什麼?而自己我倒不常感到餓,我也不介意吃孩子剩下的餐點,總覺得,小孩吃飽比較重要,我有吃就可以了……

我對自己真是敷衍。我對自己感到抱歉。

而我的憂慮,或許,也不只是對孩子的成長,還有對自己價值的懷疑……

更深層的憂慮可能是……就算作到100分媽媽,我也不覺得自己有100分價值……我不能只為孩子的肚子而存在啊。

我怕我自己就變成一個煮飯機器,只有煮飯餵飽孩子的價值…並不是否定煮飯餵飽孩子的價值,而是,那似乎不是全部的我的價值。

原來,我也憂慮我自己的未來。

除了當媽媽餵飽孩子之外,我還有別塊拼圖要找,才能拼成,我自己。

我想,解除憂慮的方式,不是把煮飯的工作甩開,而是,想辦法去找到那塊可以拼成自己的拼圖,然後一邊拼成自己,一邊餵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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