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ligia》Ch.5 Ira 憤怒 02

雖然和JM正式認識的日子還不久，但路爾斯已經到過這個同為會客室的客廳幾次。他已對環境有一定熟悉程度，甚至開始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他直接坐到其中一張單人沙發上，因為他早已知道兩張對放著的沙發之中，那一張是主人專用，那一張才是供客人使用。

「小少爺，你真是不客氣呢。」JM的話中雖然帶著不滿，但聲音的溫度卻讓人感到他並無真正的生氣。「那你在這裡等一下吧，我去把東西拿出來給你看。」

路爾斯的目光追隨著JM轉身而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那扇門之後。他知道JM將那個房間稱為書房，這是整座房子中路爾斯唯一還沒有進過的房間。他一向對未知的事物充滿好奇心，總會猜想門後面到底藏著甚麼。

然而現在並非思考這些的時候，有更吸引他的事情等著他。JM一踏入書房，路爾斯便立刻從沙發上彈起，快步走向開放式的廚房。

「開水龍頭。」路爾斯急切說出這句話。他記得JM曾在那裡說過這一句，然後就像魔法一樣，水龍頭便開始流水。這個場景讓他印象深刻，因為即使在他自己的家中，也沒有這麼先進的設備。他的好奇心讓他無法抵擋想要試試看的衝動。

「怎麼不行呢？」可惜卻沒有反應。路爾斯有些失望，他吞了吞口水，然後模仿JM的聲音和語調再次說：「開水龍頭，開水啊。」

路爾斯突然想起那句還不知道是甚麼意思的句子，那句像有魔力的咒語，能讓人們聽從他的命令。難道JM也是用咒語嗎？但路爾斯只用過那咒語幾次，然而每次唸完，他的頭也會劇痛，就像裂開來那樣，就像在警告他不可以隨便改變別人的思想那樣。

「是用扭的。」JM冷冷的聲音突然在路爾斯身後響起：「扭開水栓，水才會流。小少爺，你要開水龍頭嗎？」

JM當然看穿路爾斯並非真的要開水龍頭，但他也沒就智能設備作出任何說明，路爾斯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麼回應，只得搔了搔頭，試圖用一個無知而天真的笑容來掩飾自己的困惑。

「還是回去沙發那邊看影片吧，這才是重點，」JM揚了揚手中的筆記型電腦，又說：「你在這裡亂摸的話，等等受傷了就不太好。」

路爾斯並沒有任何反對的理由，便只得在JM的催促下回到窗邊的沙發。JM隨手撥開茶几上已差不多全滿的煙灰缸，便把筆記電腦放下。隨JM按下播放鍵，螢幕亦立即開始播出一段影片。

影片一開始就看見亞佛烈德站在擁擠的記者會現場，眾多麥克風與攝影機正對準他。燈光照射下，他的每一個表情都被放大，儘管他已經盡力維持鎮定的表情，但眼中那一絲無法掩飾的疲憊，卻讓路爾斯心頭一緊。

「我是專門刑事部，兇殺及重案指揮課的總督察亞佛烈德・安傑爾，目前負責調查首相勞拉・尚德的死亡案件。」

講台上的亞佛烈德語言清晰，態度堅定。

「今天的記者會主要向各位傳媒朋友交代案件的最新發展。日前警方於案件發生的契克斯進行搜查，發現地下有一處人工興建的密室，當中種植了大量植物，亦有不明雕像。該些植物經化驗後證實為毛地黃，此種植物含有強烈毒性，可以改變心跳節律和強度，可能導致心臟麻痺和死亡。」

儘管是一段冗長的說詞，但亞佛烈德的表達仍然十分流暢，毫無猶豫。

「警方初步懷疑這些植物與首相的猝逝有關，我們亦正在調查該事件與倫敦近日多宗心臟麻痺案件的關聯。一旦有新的進展，我們將立即公布。」

一等到亞佛烈德停頓，台下的問題已經急不及待紛紛飛來。

「可以詳細交代警方是發現地下密室的過程嗎？」

「根據警方判斷，這些植物是尚德首相種植的嗎？她為甚麼要栽培有毒植物？」

「剛才提及過亦發現了不明雕像，可以再詳細說明嗎？」

「今日的記者會並未設置問答環節，我們已公開所有確定的信息。關於其他細節，我們請求各位的耐心等待，一旦我們有進一步信息，將會立即公開。」

影片播放到此已經完結。路爾斯凝視著最後固定的畫面上亞佛烈德的臉，他注意的，是亞佛烈德那道冰冷的眼神。那道封閉而拒絕的目光，猶如冰川一般冷冽，彷彿正在下命令，讓所有人都不許過問事件的詳情。

「或許我終於明白凱特琳為甚麼總是在生氣了。」路爾斯嘆了口氣：「安傑爾先生怎麼了？他到底在說甚麼，甚麼地下室和植物，這是真的嗎？」

「當然。」JM語氣淡漠，他沒有直接看向路爾斯，而是低頭，冷靜地點燃了一根煙。「這是倫敦警察的正式發言，你難道要懷疑嗎？」

「那你為甚麼要特地讓我看這段影片？」路爾斯仍然充滿疑惑，他的目光固定在螢幕上的那張臉。他能感到，這與他一向信賴的亞佛烈德有些微妙的不同。

「工作報告啊。」JM偏過頭，吐出一口煙圈，狡黠的眼神瞄向路爾斯。「你之前不是委託我看顧亞佛烈德・安傑爾嗎？」

「對啊，但這段影片，算是怎樣？」

「不就是說首相死亡案件已經告一段落。」JM放下手中的香煙，然後直視路爾斯，說：「安傑爾督察已經查清勞拉・尚德的死因，他破了大案立下大功，事件亦正式完結，你就不用再擔心他，也不必再去調查甚麼奇怪的事情。」

「這不對吧。」路爾斯立即反對：「說甚麼事情完結，記者會竟然還不設提問環節，這不是明顯有問題嗎？還有安傑爾先生的神情，他說的是真話嗎？」

「你不相信我不要緊，」JM卻以退為進：「但那是警官公開宣布的資訊，你難道不相信他嗎？」

「不對，」路爾斯靈光一閃，抓著了重點：「你有執行我的委託，所以你知道安傑爾先生發生了甚麼事，對吧？快把實情告訴我。」

「那是亞佛烈德・安傑爾，他不是幫助過你很多次嗎？你難道連警官說的話也不相信嗎？」

「正是因為他幫過我很多次，我才一定要幫助他。」路爾斯說：「我的委託內容，是要你把安傑爾先生的情況向我報告，你有責任把實情告訴我。」

JM 揚揚眉，還冷笑了一聲才說：「小少爺，你要跟我談責任啊？」

「沒有錯。」路爾斯只知這個時候絕對不能退縮，便挺起胸膛，更提高聲量說：「就像我老爸委託你監視我那樣，你也會把我發生的所有事告訴他，對吧？」

「你還記得拉莫斯老闆，那就好說了。」JM明顯揚起嘴角，一股冷漠的笑意掠過他的臉。「那你應該知道我們為甚麼會坐在這裡談話吧，說到底，他才是我的僱主啊。」

JM的話提醒了路爾斯，他是父親聘用來監視自己的私家偵探。路爾斯差點忘了這個重點，更一度把眼前這個別有用心的人當成是朋友。這個事實像一根刺，刺進了他的心，讓他感到一絲莫名的惱火。

「你不肯告訴我，但我還有別的方法。」

路爾斯激動得從沙發上站起來，他的腦中浮出了一句意味不明的句子，奇怪的發音，和世界上所有語言都不相似。路爾斯雖然無法理解句子的意思，不過他卻清楚知道，這咒語能迫使別人服從他的命令，只要說出這句話，JM就必定會把真相全盤托出。

「等等。」JM也站了起來：「你確定要這樣做？」

「那不然要怎樣？」路爾斯氣得快要哭出來：「你們每一個人也是這樣，從來沒人把我當成一回事，又不願聽我說甚麼，甚麼也不跟我說，你說我還可以怎樣？」

「你還不明白嗎？所有人都是為你好。」JM堅決地說：「你猜你老爸為甚麼要花錢找我關注你？不就跟你要我去照顧警官一樣的原因啊。」

「甚麼都不說也算是為我好嗎？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有能力自己解決問題！」

路爾斯完全沒把JM的話聽進去。從小到大也沒得到父親和兄長的重視，對路爾斯來說，撒野就是最有效解決人際問題的方法。

「你剛才不是要跟我說責任嗎？總之我的首要責任就是保障你的安全。」JM也罕有地收起了冷笑，換上一副怒氣沖沖的表情：「無論是向你父親交代也好，還是作為你的朋友也好。我也不妨直接告訴你，你那句鬼話準會生效的，我沒有辦法抵抗。既然你說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你自己好好想清楚該怎樣做吧。」

「你說……」路爾斯反而冷靜下來，向JM確認地說：「你說你是我朋友？我們算是朋友嗎？」

「咖啡。」JM卻別過臉，向著廚房的方向喊道：「我現在要喝咖啡。」

「喂，JM。」路爾斯卻沒放過他：「你剛才說我們是朋友，對嗎？」

JM沒有回答路爾斯的問題，只是淡淡地看了路爾斯一眼，便轉身走向廚房。

路爾斯看著JM的背影，心中浮現的不單是疑惑，亦有喜悅。這個只是父親聘用來監視自己的偵探，現在已不再是任務過後就會消失的存在。

果然廚房中已有一杯熱騰騰的咖啡，路爾斯看著JM拿起咖啡杯的背影，他心裡還有些話想要說，不過一時間卻不知該怎樣開口。

「關於安傑爾警官的事，」倒是呷了一口咖啡的JM先開口：「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想想該如何告訴你吧。」

「嗯。」路爾斯爽快地回答，他知道這是朋友之間，互相信任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