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羽與衛羽

蜀書十二的分支劇情瞬間暴漲，不過要說最有興趣的，莫過於關羽。

我個人玩關羽的份量不下劉備。比較有實際價值的，我想是關羽跟劉備之間的上下關係。

《三國志》正文有兩段，一是關羽本傳說，兩人加上張飛「恩若兄弟」。

這就是桃園三結義的「根」，大家都不陌生。

而劉曄傳中，劉曄更說：「關羽與備，義為君臣，恩猶父子。」

兄弟都不夠了，到父子的程度，所以劉曄相信，劉備一定會出兵為關羽報仇。

「羽死不能為興軍報敵，於終始之分不足。」

這時候我們心頭一震。

看了這麼多歷史，你能隨手抓出一個「為子報仇」的故事嗎？更不要說是「興軍報敵」。

為父報仇就不難，伍子胥跟夫差就是大樣板。

《三國志》始終沒有提及，關羽的真實年齡甚至類比。你怎麼知道，關羽跟劉備的「父子」，就是劉備父關羽子？

我們只知道「關羽字雲長，本字長生，河東解人也。亡命奔涿郡」。

在認識劉備之前的關羽，就是個謎。

但《後漢書》裡頭，真有個大概比劉備還要老二十歲，足夠當他爸的人選。

一開始我是想從《後漢書》，看看河東有沒有什麼大件事，或是可供參考的資料。

機緣巧合之下，看到了東漢初名相第五倫。

第五倫本是長安一帶人士，姓第五。

這麼奇怪的姓氏，是因為他們祖上本是田齊，西漢初被移居到五陵，大家就以先來後到的次序報漢朝戶口。

第五倫長於新莽末年，當時長安很亂嘛，一下王莽一下綠林更始一下赤眉一下劉秀的。他雖然平安活下來，做了小官，但想想不是個事，就帶著家人避居河東，改名換姓。

……所以注意到這個關鍵字。

但漢初漢末明明就相差百年的人物，我會點進去看都是鬼使神差。

第五倫後來飛黃騰達，宦海浮沉，還搬不搬家？那就不知道。

事情，從他的曾孫，第五種開始。

第五種傳記有兩個明顯可以參考的時間點：永壽年間，跟單超這號人物。永壽是漢桓帝的年號，大致在西元160前後，這就來戲了。

160前後，就是劉備曹操他們那一輩出生的時期。

第五種擔任兗州刺史期間，中常侍單超的姪兒單匡是個很壞的地方官，種哥就打算要檢舉他。

可人家後台硬過山啊，單超可是誅滅梁冀的「五侯」宦官，十常侍其實就是他們的翻版而已。

怎麼辦呢？第五種找來了他的從事。

這個人不畏強權，有勇有謀。接了任務，立刻前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單匡相關人等直接假扣押，趁機搜出贓款與犯罪證據。

第五種借此彈劾單超叔姪，可人家也不是吃素的啊。

單匡派出刺客，想要刺殺這個從事，卻被發覺反制。

經此一事，「州內震慄，朝廷嗟歎之」。

從事的名字，叫做「衛羽」。

此人無傳，僅僅在第五種傳記中佔了一小角。

辦完單匡後，衛羽又自請前往泰山說服山賊，一口氣招降了三千多人。這是一批令青徐始終束手無策的大型盜賊團夥。

不過這次，單超就反擊成功，誣陷第五種是跟山賊勾結，將其流放，更派人刺殺。還好第五種多交俠士，才勉強逃過一死，隱居多年，終得大赦。

第五種曾經當過「衛相」，所以我第一時間本以為，衛羽可能是衛國人。

我要找的，是河東地區的讀書人：關羽精熟左氏，大漢價值十足。

突然就想起了，不對，蔡文姬的老公，就是河東衛氏出身。而河東衛氏的源起，就是大將軍衛青。

假設，衛羽是河東衛氏。

跟著第五種去四處任官。

因為說服泰山賊一案，第五種遭流放，衛羽也被通緝……

衛羽要前往泰山的台詞也很有意思：「中國安寧，忘戰日久，而太山險阻，寇猾不制。今雖有精兵，難以赴敵，羽請往譬降之。」

看得出來，當時要他打仗的話，他也是沒有把握的。可是他受到的教育，也不是純種的儒士文人。

衛羽「抗厲」的性格，以及第五種身邊的俠義環境，都很容易投射到涿郡的劉備關羽身上。

只是就像前頭說的，西元160前後，衛羽就能辦下那樣兩件大事，不太可能是十五歲剛出道的。

十八到二十已經是最低限度了。

相對來說，衛羽對劉備而言，絕對是夠格當爸爸的。

換個角度，要是黃巾之亂關羽只有二十幾歲，長一副美鬚髯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喔，對了，曹魏也有一個河東衛氏的，是安邑縣人。

解縣跟安邑縣，基本都在運城鹽湖的「解池」旁邊而已。

就是說很奇妙的，《後漢書》裡的東漢大臣，沒有人出身河東。河東窮鄉僻壤嗎？河東很有錢低。光武傳奇的時候搶河東就是很重要一件事。

魚米之鄉你常聽，鹽鐵之鄉聽過沒？

安邑就是鹽鐵之鄉。

解縣則是四城之縣，尼馬的，後漢書郡國志，河東郡總計二十城，只有六個城寫出來，解縣就佔了四個。

很簡單我認為可以理解成，安邑是產地，解縣四城才是地主住的所在。

其實即使不蒐集這些資料，之前就想過，很多人都想過的。

關羽有表字有讀書，絕對不會是平民出身。但他需要亡命涿郡，在那年代，十有八九他得罪的就是高級宦官。

好啦，隨便聊聊而已。

在時間的洪流沖刷下，什麼都會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