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話 4

她曾在臉書上看到日本知名的導演是枝裕和，受邀來臺參加金馬大師課程，課餘的行程被安排到北部各地走走，她意外地發現臉書上的散策相片竟是在市場附近拍的。原來因為名導的父親是「灣生」，曾在日本時代的市場附近生活過，所以只要名導一有機會來到臺灣，便會安排尋找父親昔日的生活足跡。臉書上的相片看得到現今市場的社區營造壁畫，她進麵包店前也曾去前面駐足。她憶起那幅壁畫本來是雜貨店、中藥行、製麵行的位置，後面有條小巷子能通到警察宿舍，母親以前玩具工廠的同事，就跟丈夫住在警察宿舍那裡。她得以想起這件事，完全是因為母親曾帶她去拜訪過那個阿姨。

那晚，母親要繳會錢，順便去拿「恩典牌」衣物，那個阿姨家的孩子們長大了，有些料子不錯的衣服說要送給她穿。她跟著母親，從郵局那個市場入口走過來，經過姻親家的麵包店、同學家的乾洗店、有幼稚園的那個巷口、花店，右轉，她們來到一個被店家包圍的小空間，那廣場有些像口袋，得以容納日間的市場人潮。進入警察宿舍的巷口前，她曾回頭望了望廣場對面，那裡有個國術館，圍牆很高，但每次抄國術館旁邊的小路回家時，都能聽到裡面武師們操練的威嚇聲。晚了，沒有武師的操練聲，倒是能看到紅燈籠被秋風吹地搖又晃，有些燈籠破了，露出裡面的小燈泡來。許是風大了，她竟也覺得那些燈籠的光好似在搖曳。

那是個充斥違建的年代，戰後嬰兒潮的產物，有關當局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連警察宿舍裡也有奇特的建物。那晚，母親繳會錢給玩具工廠的阿姨後，阿姨要她等等，轉身「上樹」拿恩典牌衣物。沒錯，她到今天都還記得那個阿姨爬上架在一棵樹旁的木梯，拿下一袋衣物給她們帶回家。阿姨家有三個孩子，原本分到的宿舍空間不太夠，阿姨的丈夫在宿舍旁的一棵大樹上，搭了一間樹屋，有些物品就能挪到上面去了。真是令人嘖嘖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