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話 1

「你聽說過嗎？溫室裡的仙人掌會說悄悄話喔！」念幼稚園時，鄰座的同學曾告訴她。「是喔？都說些什麼啊？」她忘了同學跟她說了啥。

多年後，她回到市場巷弄，試圖要找出幼稚園的痕跡，卻也找不到了，彷彿沒有過一樣。她很想要憶起同學的話，卻很困難。

她來到市場裡的花店（這倒是仍在的），看到多肉植物被擺滿了販售花車，剛要挑起一盆，卻被老闆快速地端走了，「不好意思，這是私人栽種，不賣喔！」老闆似乎在閃躲什麼，把那盆植物收進櫃檯。失望的她，看看手錶，心想時間還早，便步入隔壁的麵包店，也許麵包店主人能給她答案。

「你是⋯⋯？怎麼會回來！」意外卻充滿熱情的招呼，彼此寒喧著。現在經營麵包店者是她遙遠姻親的孫女，論輩份該喊聲阿姨，但其實年紀相仿，從小都喊「香芸姊姊」。這麼多年了，香芸姊姊也的確成了阿姨，她望向掛在麵包店牆上的大鏡子，自己年紀也不小了呀。

「來植物園參加一個研習活動，想說來看看小時候住過的地方。」她也不客氣地在櫃檯旁的椅子上落了座，就像小時候一樣。

香芸姊姊塞給她一個三明治，她記得這個味道，不輸臺中名店販售的。「你以前每天早上都要先來跟我媽買三明治，就像你現在這樣，吃完了、再去幼稚園上課的，呃⋯⋯。」香芸姊姊好像想起了什麼，沒再說下去。

她吃完了三明治，環顧一下麵包店，格局沒怎麼變，但為符合現代消費者的需要，麵包的品項有稍作調整，招牌的三明治倒是寶刀未老，她想起香芸姊姊的媽媽曾經悄悄地告訴她三明治的秘密：「我們家三明治的美乃滋醬是獨家配方喔！」那個醬是香芸姊姊的阿嬤（也就是那位她遙遠的姻親）傳給媳婦的。她的目光收在那面大鏡子上，裡面的自己，手上拿著摺疊好的三明治袋子。

「啊，自從那件事情以後，我們真的很久沒見面了⋯⋯。」香芸姊姊說。

「所以，我可以知道那件事到底是什麼事嗎？」她還是按捺不住衝動。

「嗯⋯⋯，你不記得了嗎？」香芸姊姊停住包裝三明治的手，抬起頭來看她。

「不太記得了。我剛從另一邊市場入口過來，幼稚園沒有了、乾洗店也沒有了。」她想起來，乾洗店就是鄰座同學家開的，一樓的一邊是店面，每次寒流來，她都會趁機在同學家店門口多停留一下，那裡總會噴出暖風來；另一邊則是客廳，客廳天花板上有吊扇，鄰座的同學每次從幼稚園放學，走沒多久就到家了，同學打開客廳落地窗前，家裡的兩隻小狗會從布籃裡跳出來迎接，是什麼品種的狗呢？想不起來。

「你是說有養兩隻博美狗的那家吧？那件事之後，就收掉、搬走了。」香芸姊姊把一批包好的三明治挪到藤籃裡擺好。

提起了博美狗，她腦海裡跳出了鄰座同學傷心的面容。「我只記得以前坐在我隔壁的那個同學，有天哭著告訴我她家的汪汪死了⋯⋯。」她有點艱困地去回憶。

「後來我們才知道那是警訊啊！」香芸姊姊整理好麵包夾和木盤，再次坐回櫃檯，繼續說：「乾洗店它們家很愛博美的，它們家的小妹妹--你說是你幼稚園同學喔？很愛用布籃裝著狗跟著大人逛市場，有一次啊，捧著狗籃經過花店時，突然跳出來撲到花車上，把擺好的花草打亂了。從此，這兩家就結下樑子了。」她恍然大悟地點著頭聽，香芸姊姊從小時候就很會蒐集市場的情報，沒想到長大以後更是個說故事高手，補足了她許多的記憶疑點，那張失落的拼圖眼見著就要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