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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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一局嗎？」他說。

「好啊，來一局。」她沒有猶豫。

直到敲出第一杆，白球「叩」一聲清脆地撞上紅球，她才驚覺似地想起自己為何如此熟練。心中塵封的記憶瞬間被喚醒，那是她與早已失聯的那人，曾經持續多年的遊戲。

她常常陪那人去打撞球，有時打14-1，有時打九號球，有時打司諾克。

一開始她什麼都不會。女孩兒的成長過程中，不似男孩們簡直無一例外地都有過蹺課打撞球的青少年時代。只是那人對撞球的偏愛，跟旺盛的賀爾蒙一樣，從高中時代延續至今。為了愛情，她常常陪那人花一個下午的時間看電視上的撞球比賽，看穿著優雅的訂製出賽服、打著領結的選手，好整以暇地彷彿正在喝下午茶一般：微微俯身，碩長的手指做橋，眼神銳利看住目標的點線角度，手臂穩實地以各種適中的力道推出球杆，任各色圓球在檯面上撞擊、滾動、彈開……聽話極了的各自落袋、定位。

看久了，總難免也看出點興味來。於是跟著去打球的時候，偶爾她也會上場玩個幾下。大夥兒因為他而讓著她，反正是遊戲，反正是哥兒們的女人。撞球這種東西跟大學社團活動裡的吉他一樣，不只有娛樂效果，也兼具把妹的功能。他們很瞭。

但她當時並不知道，像她這樣的女人，不只她一個。直到接二連三，各種東窗事發，很後來的後來她才發現，原來她就像球檯上的白球，每次的敲擊，都是為了取得色球帶來的得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進到這個遊戲的，但總之，臂彎裡擁著一個女人的男人，彷彿有更多的籌碼，拿下一顆色球，再一顆，又一顆。

他一個失誤，換手。她不客氣，接連著一杆又一杆，俐落清空檯面，只留白球，悠悠緩緩地停下滾動。他甘拜下風，她臉上淺淺地漾起微笑。心中波濤洶湧地完整憶起了，她曾經如此任憑自己的心意被那人瞄準、敲擊、得分，而最終卻只留她，孤孤單單地留在檯面上的那個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