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1-24|閱讀時間 ‧ 約 45 分鐘

第8集:留下的,是遺憾還是希望

     

    陳法醫回過頭,看著剛剛走進病房的小宇「你剛才有說話嗎?」陳法醫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面無表情地看著兒子小宇

     

    同樣地,小宇也是面無表情地關上病房門,走向床邊的椅子「你聽到了,你剛才明明聽到我說了什麼?」接著坐在椅子上「你可以打電話請羅警官來醫院一趟嗎?又或者我們直接去警局找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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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刑警…趕快準備一間偵訊室,Anna帶著她兒子小宇在過來警局的路上」羅警官掛上電話後,走出辦公室喊著

     

    聽到羅警官的話,陳刑警快步走到他的辦公室門口「這麼突然,發生什麼事嗎?」

     

    「Anna說要帶小宇來警局自首」羅警官表情嚴肅的說道

     

    「我帶你們進去吧」陳刑警看到陳法醫帶著兒子小宇走進警局,站起身領著他們往偵訊室方向走去「請進,裡面坐。我去叫羅警官」才一轉身就看到羅警官走向偵訊室,陳刑警跟他點頭示意人都到了,便離開。

     

    走進偵訊室的羅警官輕關上門後,便拉了椅子坐下,但並沒有馬上開始,而是靜靜的注視著小宇,然而小宇同樣也看著羅警官不發一語,不久後羅警官先開口,帶著哄小孩的語氣說「你都自願來到這裡了,把你想說得話,都說出來吧」

     

    「他們都是我殺的」小宇看了羅警官一眼,開口直接了當的說出這句話後,便又保持沉默

     

    羅警官看他沒有要繼續開口說話的意思,便又哄著問「你所謂的『他們』是指哪些人?」羅警官停頓了一下接著問「是這些人嗎?」他把死者的日常生活照片一一放到桌上「包括你的親生父母?」羅警官最後放上是王品睿、張怡萱跟小宇的家庭生活照,照片裡的小宇側著臉並沒有看鏡頭。

     

    「親生父母」小宇用嗤之以鼻的語氣說出,自我嘲諷地說著「也是,因為有這樣的『親生父母』,才會有我這樣的孩子」

     

    「你很討厭他們嗎?」

     

    「不是討厭,是希望他們消失,無為能力的人就應該從這世上消失。所以…其實…我也應該消失的」小宇眼神裡透露出失落感「我之前曾說過『如果一開始什麼都沒有的話』多好,誰也不會繼承誰的不幸」說完這句話的小宇轉頭看了身旁的陳法醫,而坐在一旁的陳法醫聽到這段話後,才明瞭在小宇的心裡覺得他繼承了親生父母給他的不幸,這一生都擺脫不了的原生家庭的情感,也間接證實了巧克力是他自己吃下去的,明明知道自己對巧克力過敏,還是選擇吃下去,為的只是永遠消失。

     

    聽到這裡,羅警官相信坐在他眼前的這個男孩,思想成熟也許已經不是一個普通12歲的孩童了。羅警官收回柔和的神情,以更加嚴肅的表情,調整他說話的語氣,用著對一般嫌疑犯的口吻「我們之間就不要一問一答了,你自己從頭說到尾。還有,這個植物你認識嗎?」羅警官把一張植物照片放在桌上,小宇的雙眼盯著照片看,並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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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不見,我來了」語晨走到咖啡廳後,便走向吧台的位置,跟姍姍打招呼

     

    「妳終於出現,也不回我的訊息,都要報案把妳列為失蹤人口」姍姍像是幾百年沒看到語晨般,用誇張的語氣說著。當然語晨很瞭解姍姍浮誇的說話方式,聽到後也只是呵呵大笑

     

    「對了,妳今天怎麼沒去上班?現在不是妳最忙碌的時候嗎?這個時間點妳怎麼會來咖啡廳?」姍姍突然意識到下午這個時間,語晨應該在公司工作

     

    「我今天跟公司請假一天,早上回B市老家一趟」語晨喝了一口咖啡之後「大嫂鬧離家出走」她苦笑看著姍姍,眼神傳達出:你知道的,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每個家似乎都會上演婆媳大戰。

     

    「這麼快,不是才剛結婚嗎?」姍姍聽到之後,不可置信用著驚訝的語氣說著

     

    「對啊,大嫂昨天晚上打給我,聊了一個多小時。其實婚前在家族群組裡就有嗅到些許火藥味,只是我都看著不動聲色」語晨有種虛脫的感覺,整個人趴在吧台桌上,眼睛盯著某處放空「工作已經很累了,還要處理別人家的家務事,人生好難」語氣間感受到滿滿地無奈

     

    「語晨,我從以前就很想問妳,妳跟家人間是不是不大來往?一直很少聽妳提起家人的事」姍姍小心翼翼地問著,此時,看到語晨坐起身看著她,姍姍馬上開口補了一句「妳如果不想聊也沒關係」

     

    「是啊,我確實跟他們不大熟」語晨直接了當的說出這句話,言語間帶著些許冷漠「他們就只是有血緣關係的人。不過,我跟我哥的關係還可以。」語晨低下頭看著眼前的水杯,伸手轉動眼前的水杯

     

    姍姍接著問「我上次去參加妳哥的婚禮,還有妳陪妳爸來店裡找羅警官時,覺得妳跟家人間的互動都滿正常的」

     

    語晨從包包裡拿出工作用的筆電,準備寫報告「那些都是演給外人看得,家裡的事關起門來說了才算」講到這裡,語晨自己停了下來接著說「血緣是什麼?不就是上天給你的天生枷鎖,背著一輩子也逃離不了,沒有選擇的權利,也不能自動放棄,除非…」。

     

    此時,正在吧台內處理食材的姍姍抬起頭看著她,等著語晨說出下一句話,卻只聽到「沒什麼,我們別聊這麼沉重的話題,明明快要迎接新的一年。跨年那天我們要做什麼?你有安排其它行程嗎?」語晨話鋒一轉又把話題帶到其它無關緊要的事情上。

     

    此時,站在咖啡廳門外已經好一陣子的羅警官推開了門,門上的鈴鐺響起清脆的鈴聲「咦…語晨,妳今天偷懶翹班?」他像是剛剛沒有聽到她們對話般,若無其事走到語晨旁邊的座位坐下。

     

    姍姍很自動的倒了一杯熱美式放在桌上給他,「妳們知道嗎?警局這陣子忙翻了,外面到處都是迎接聖誕跨年玩樂的人們,我們三不五時就接到報案電話,到處奔波」羅警官假裝抱怨起自己的工作,試圖沖淡上一刻咖啡廳裡低迷的氣氛「妳們呢?跨年那天要去哪裡玩?」他順手拿起桌上的馬克杯

     

    「我們剛才正聊到跨年的事」姍姍開了口「不然你們都來我的店裡跨年,我們叫炸雞披薩外送。不不不,那天一定超多人叫外送。我們自己煮吧,火鍋如何?我那天直接店休,早上先去市場買菜、備料,等你們晚上過來」姍姍一個人自顧自的講著

     

    「如何?」語晨跟羅警官同時異口同聲的問彼此,互看一眼笑了出來,點點頭表示答應

     

    「但我不確定我會不會準時抵達,中途又會不會突然離席」羅警官先打預防針,表示自己很有可能遲到或早退

     

    「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早知道你的工作是什麼」關上水龍頭的姍姍,用毛巾擦著雙手笑著說「反正我的咖啡廳跨年當天只為你們這些朋友而開。對了,叫Jason一起參加,他一個人在A市,讓他一起吧」姍姍左右看著他們兩個

     

    「我沒意見」語晨一邊敲打著鍵盤,一邊笑著回答,然後用眼神示意著姍姍,她應該問羅警官的意見。

     

    羅警官當然感受到她們兩個的意思「怎麼啦,我無所謂,都可以」話語中表示自己是個落落大方的人

     

    「那就這麼說定了」姍姍開心地走到一旁拿起手機,紀錄在行事曆裡,順便傳訊息通知Jason

     

    此時,羅警官微微轉過頭看著語晨「我看妳常常窩在咖啡廳的角落在打資料,你都在寫些什麼?」伴隨著鍵盤的敲打聲,引起羅警官的好奇心,看著筆電螢幕的畫面

     

    「這該怎麼解釋呢?舉辦一場活動之前,我要先打好一份企劃書,跟客戶說明活動的整體規劃是什麼,最重要的是這場活動的目的是什麼,為什麼舉辦,這樣才能順利從客戶的口袋裡拿到預算」語晨想了之後,認真的給羅警官解釋起來

     

    「嗯~」羅警官聽完後簡單的回應,下一秒站起來,走到語晨身邊盯著她的筆電畫面,語晨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停下打字的雙手。「你別緊張,我只是想暸解其它人的工作。像姍姍就是整天在這裡煮咖啡,我只是單純想瞭解你的工作」

     

    然而聽到自己被說整天煮咖啡的姍姍,目光對著語晨,用手指著自己,一付羅警官說出這句話是有什麼問題的表情,開咖啡廳的人當然是煮咖啡。語晨則是聳了聳肩表示這句話可不是我說的,回應著姍姍。

     

    此時,語晨的筆電畫面跳出通訊軟體的通知視窗,有人傳來新的聊天訊息,正巧羅警官也看著「語晨,我問妳一件事,每個人聊天用字都有特定的習慣嗎?例如習慣使用特定符號來回應對方」

     

    「應該是吧,就像每個人都有習慣的說話方式,或習慣性的動作。警察辦案不是也會做筆跡鑑定,應該是相同的道理」語晨滑動著滑鼠,把聊天視窗的畫面關掉,姍姍則是點點頭表示同意

     

    羅警官一邊想著語晨所說得話,一邊走回剛剛坐的座位「我先回警局了」然後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播出電話「陳刑警,案發至今的所有監視器畫面都看過了嗎?留在死者旁的姓氏紙條也有做筆跡鑑定嗎?」推開門離開了咖啡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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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宇偵訊後,以免拘留限制出境的方式,由陳法醫帶回限定居所照顧,主要是因為在偵訊的過程,小宇一直說不出毒物取得的方式,而警方也無法舉證所有案件與他有直接關係。

     

    辦理出院手續後,陳法醫帶著小宇回到家,開了家裡大門後走進去,而小宇卻站在大門外沒有動作,陳法醫發現後「進來吧,這裡是你家」伸手拉著小宇進家門

     

    被拉進門內的小宇突然覺得這個空間裡的所有一切都有點陌生,客廳裡的沙發、廚房旁的四人木桌,桌上還放著他離家前正在玩的魔術方塊。一瞬間,小宇被拉回到幾個月前,當時的他正坐在餐桌旁,傷腦筋手上的魔術方塊一直轉不到同面同色。同一時間,家中門鈴響起,小宇去應門後發現是爸爸王品睿來家中找他,王品睿跟小宇說暑假不要只待在家裡,他已經跟陳法醫打過招呼想帶他出去玩幾天,小宇不疑有他,回房簡單的收拾行李,便跟爸爸出門。行車期間,小宇一度想跟爸爸借手機打電話給陳法醫說句話,也被王品睿以媽媽正在工作為由,晚點再打電話給她帶過。

     

    「小宇你怎麼了,身體哪裡不舒服嗎?」陳法醫從房裡走出來後,發現小宇一動也不動一直站在那裡沉思,不由得擔心詢問

     

    「我沒事,我只是覺得這裡很陌生」小宇轉過身緩步走回自己的房間

     

    看著他移動腳步的陳法醫,走向前抱住了小宇「沒事的,你從小在這個家長大,這裡就是你的家。」陳法醫蹲低了身子,讓自己的視線跟小宇平視「你只要記得我會陪著你就好,其它的一概不重要」然後把小宇送回房間,要他躺著休息「睡一會,晚餐時間我再叫醒你」便輕輕帶上房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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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警官跟陳刑警決定再次來到廢棄的陽光收養機構,試圖從現場找尋新的事證。

     

    「老大,這就是我上次跟你說被復育的植物生長之處」陳刑警帶著羅警官來到後院一處角落,但植物因為幾個月沒人照料,都已枯死。

     

    「現場各處再重新勘查一次,尤其是上次發現腳印的地方,麻煩你了」羅警官也在廢棄的院所內走著,到處尋找蛛絲馬跡。突然間,他在雜草堆裡看到一個東西,彎下身去撿起「這是…」然後拿出證物袋裝進去,他露出難以言語的表情,卻又要保持鎮定。此時此刻陽光正從他背後照下,他想也許他已經找到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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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語晨,今年快結束了,新年新希望,你明年有什麼期許嗎?」姍姍坐在副駕駛座問著「例如換新工作,又或者交個男友…」姍姍側過臉面向正在開車的語晨好奇的問著

     

    「交男朋友這個有點難,畢竟不是買東西,路上隨便找就有」語晨開玩笑著回答

     

    姍姍轉回臉看著前方「我就說是妳太挑、要求太高,這個不好、那個不好。你說Jason太孩子氣,不能當男友,這個我認同。要我說羅警官就很不錯,成熟穩重。」姍姍用若無其事的方式提到羅警官,頭不動但眼神偷偷瞄向語晨,看她沒有任何反應,接著說「你看你,又把我當空氣,車上是只有我一個人嗎?我坐在副駕駛座,請問誰在開車」姍姍開始耍起小孩子脾氣

     

    聽到姍姍鬧孩子氣,語晨笑了出來「當朋友是不錯,當男朋友就不知道」語晨把車停在咖啡廳的門口「我的大小姐,妳先下車吧,我去停車。」姍姍嘟起嘴開了車門下去,在包包裡翻找咖啡廳大門的鑰匙,有個人走到她身邊「羅警官,這個時間你怎麼會在這?」姍姍抬頭發現是羅警官

     

    「進去吧,我有話問你」羅警官冷冷的說道,進到咖啡廳後,羅警官隨便找了張桌子,拉出椅子坐下「坐吧,我有重要的話要問你」姍姍看到他這麼嚴肅的神情,便放下包包跟著坐下「妳曾說過妳跟語晨是大學同學,但其實妳對她的私事也幾乎一無所知吧,例如她跟家人之間的關係」羅警官講得直接,直接到讓姍姍聽完話後有點楞住,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我是不清楚她跟家人之間的關係,但這不影響我跟她當朋友吧」姍姍回過神後,帶點怒氣回應羅警官「還有你現在沒頭沒腦的說這些話,是有什麼事嗎?我不久前還在語晨面前誇獎你成熟穩重」姍姍繼續帶著怒氣說著

     

    這時,咖啡廳的門鈴聲響起,推開了門「你要找的人應該是我吧」語晨面無表情地走了進來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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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認得這個掛飾吧,這個掉在廢棄已久的收養院所的草叢裡。我同事上次去現場勘查時,因為已經是下午黃昏時刻,沒發現這個東西掉在一旁雜草裡。我前幾天再去時,發現了它」羅警官把一個綠藤編織而成的星星掛飾放在桌上,把它推到語晨面前。

     

    語晨坐著,眼神盯著放在桌上的掛飾,知道這是聖誕贈品試做的打樣品,然後她收回眼神不發一語,也許此時此刻,她覺得已經沒什麼好說的。

     

    「還有,其實你們早就互相認識了,不是嗎?」羅警官對著坐在眼前的語晨,還有坐在一旁的小宇說出這句話,接著拿出一張藥商協會舉辦的聯合家庭日活動照片。這是召集了幾家藥商公司共同舉辦的大型活動,除了活絡同公司員工之間的氣氛外,更希望透過這場活動,讓公司高階管理主管有機會去認識其它同業公司的高層,藉此互相交流工作心得,吸收最新情報。「這是今年3、4月份舉辦的活動,你們都出現在照片裡」羅警官用手指頭點了點照片

     

    語晨當然知道這場活動,因為是由她的公司取得主辦權的活動,她當天是工作人員之一。活動那天她正忙著發送免費的飲料時,有人叫了她的名字「語晨」

     

    她抬頭一看發現是王品睿,身旁還帶著一個小男孩「王品睿好久不見,這個小男孩是…」

     

    「我兒子。小宇趕快叫阿姨,這個阿姨是爸爸高中同學」小宇聽了爸爸的話,有禮貌的打過招呼,「你是這場活動的工作人員嗎?」王品睿閒聊起來

     

    「對啊,我們公司接了這個活動,我今天來支援這場活動」語晨簡單的介紹自己近況,跟王品睿閒聊幾句之後「找一天約大家一起見面吃飯,我現在太忙了,沒辦法跟你好好聊天」一旁領飲料的人突然多了起來,語晨需要加快發送速度才行。

     

    「妳說真的哦,那我就挑個日期,把之前的同學都約出來見面」王品睿開心的說著,然後說聲不打擾她工作,就帶著小宇離開現場。之後語晨只要有舉辦兒童或親子類型的活動,都會傳訊息跟王品睿詢問他有沒有興趣,要不要帶兒子小宇來參加,久而久之跟小宇也算熟識。

     

    羅警官手指敲了敲桌面,想喚回語晨自己一個人的回想「妳能開口解釋一下嗎?」「這個植物妳見過吧?」「死者注射的有毒物質是妳提供的吧?」無論羅警官怎麼提問,語晨就是避而不答,看到眼前的語晨毫無反應,羅警官有點被激怒的站起身,一瞬間雙手拍打著桌面

     

    然而此刻的語晨還是維持著冷酷的態度,睥睨的眼神看著他「羅警官,你這樣會嚇到我身旁的小孩」冷言冷語地提醒他,房間裡還有一個12歲的小孩待著。

     

    「陳刑警…」羅警官開了偵訊室的房門,走到走廊喊了陳刑警的名字,其實他知道自己有點情緒失控,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而聽到自己名字的陳刑警,快步走到偵訊室門口,羅警官示意要他把小宇帶去找陳法醫。接著深呼吸之後,回到了偵訊室內坐下,翻開了案件資料夾「我原本一直想不通陳俊宏、林文清跟王品睿彼此之間的關聯性,他們是如何認識的?但前陣子在陳法醫的家中發現王品睿的筆電之後,在裡面找到他們聊天對話紀錄,那個時候一直以為有重大突破,但除了王品睿私訊他們兩位的內容比較負面情緒外,並沒有查到其它明顯的事證,這個案件又卡住。前幾天,陳法醫帶著小宇來警局自首,說所有的死者除了自己的父親王品睿之外,都是他殺的,案情其它的部份都能交待清楚,唯獨說不出如何取得注射毒物。直到…」羅警官再次把掛飾推到語晨面前「我在廢棄的收養院所找到這個,加上我同事從對話紀錄中發現藥商公會舉辦家庭日活動,追蹤之下發現死者都有參加這場活動,這才發現…」

     

    「發現我嗎?」語晨開口接著話「你知道嗎?世界上最大的痛苦就是『出生不是我自願的,卻必須承接原生家庭的命運、原生姓氏直到死去』,既然如此,生不能作主,至少選擇離開可以吧」語晨的語氣不確定是憤怒還是無奈的說著

     

    「所以案發現場才會留下死者原生家庭的姓氏紙張嗎?」羅警官隨手拿起一袋證物袋,裡面裝著遺留在現場的紙張

     

    語晨看著證物袋內的紙張「大家只不過是想拋棄…」停頓了一下「這該死的命運」

     

    「這也包括妳嗎?妳也想拋棄這一切嗎?」羅警官的語氣突然緩和起來「跟我說說妳自己吧」他伸手把桌上的案件資料夾闔上,此時此刻的他只想瞭解語晨內心的真實想法,雖然她不一定會開口說。果然如他所料,語晨除了如實交代所有案件的來龍去脈之外,並沒有特別提到她個人的事情,包含她與家人之間的關係。

     

    空氣中凝結著沉靜許久後,她緩緩開口說了一句「從一開始就不是我的選擇」作為結尾

     

    這一天,12月31日,咖啡廳將永遠有兩個人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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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間,來到新的一年春末夏初,羅警官走出警局之後,往熟悉的方向走去。剛剛從警局後輩口中得知,姍姍的咖啡廳前陣子開始營業了。

     

    門上鈴鐺響起「歡迎光臨」

     

    「哇,今天沒有偷懶,開門做生意了」羅警官面帶笑容,半開玩笑的語氣走向他的固定老座位「好久不見」羅警官用溫暖的聲音說著

     

    「好久不見」姍姍熟悉的倒了杯熱美式給他「我爸說我再繼續偷懶不開店,就要把這間咖啡廳收起來,不然就是我每個月準時付租金給他,店每天要開還是要關,他就不管我」她苦笑的表情說著「羅警官你說,有這種威脅自己女兒的爸爸嗎?」聽到話的羅警官也跟著笑了出來

     

    羅警官放下馬克杯,問了一句「妳還好嗎?」他關心的語氣問著,停頓後補上一句「她呢?她還好嗎?」最後一句微弱的聲音問著

     

    「聽說你還沒去看過她」姍姍烤了一份奶油吐司遞給羅警官

     

    「恩…」羅警官聽到姍姍問的話之後,只是淡淡的簡單回應

     

    「我知道短時間之內要接受這一切,應該很難。不止是你,我也…。目前只有她的家人跟Jason去看過她,聽說前幾次還不願意見他,是Jason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探望,寫了好多封信給她,她才放棄堅持願意見Jason。但是她的家人至今還是見不到她。」姍姍簡單的跟羅警官說明語晨的近況「然後Jason以醫生的角度試著幫忙開導她,雖然他不是學心理學相關,但他說他有請教相關學系的醫生朋友幫忙協助」

     

    羅警官聽完後,還是只以「嗯」簡單的回應,並沒有多說其它話語,接著站起身表示該回警局工作了,要姍姍好好照顧自己。

     

    轉過身正要離開咖啡廳之際,門鈴再度響起,Jason走了進來,與羅警官擦身而過之時「陳法醫都去看過語晨,你還是選擇不去見她嗎?」聽到這段話後,羅振辰停下了腳步「陳法醫去見過她了?」

     

    「對,語晨說陳法醫不久前開始定期去見她,會客時總是鼓勵她不要放棄自己。同時也會帶著勵志或心靈類書籍去給她,希望能為她帶來安定的力量」

     

    「是嗎?」發現羅警官冷漠的反應,Jason接著說「她最近狀況不大好,如果可以,希望你申請會面去見見她。也許,她正在等你」

     

    聽到這句話,正準備起步離開的羅警官又停下了步伐,這次他轉過頭看著Jason問著「她發生了什麼事?」

     

    「我剛剛見過她,她說最近常感到胸悶,雙手也常常不自覺的感到酸麻,她自嘲的說『可能我起了壞念頭,被處罰了』,下一秒又收起玩笑話,說應該是之前生活過得太忙碌緊繃,突然間無事可做才會什麼病痛都上身」Jason言語間露出擔憂的神情

     

    聽完話後的羅警官沒有給出任何回應,又大步往前走去,打開咖啡廳的大門後揚長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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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刑警走到羅警官的辦公室前,看著門開著,輕敲了幾聲

     

    「請進」羅警官看著桌上的公文,並沒有抬起頭

     

    「老大,我剛剛經過藥檢室的時候,看到陳法醫慌張的走出來,手裡好像拿著什麼物品,快步離開。她不是跟局內的長官申請休長假嗎?今天怎麼會突然出現」

     

    「也許她想起什麼東西放在辦公室,所以進來拿」羅警官繼續看著他的文件

     

    「是嗎?」陳刑警歪著頭,帶著疑惑的口氣說著「對了,昨天半夜那件KTV暴力傷人事件,雙方的陳述都整理好了」陳刑警把案件資料放到羅警官的辦公桌的前方,正準備走出辦公室時,又回過身「羅警官」

     

    羅振辰聽到後抬起頭看著他,因為陳刑警很少這麼嚴肅的語氣叫著他「怎麼了?」

     

    「剛剛收到一封寄給你的信,我想還是應該交給你」陳刑警走向前,把信件放在桌上後,再度轉身離開辦公室,並關上辦公室的門。

     

    羅振辰看著桌上放的信件,信封上的收件人寫了自己的名字,這麼秀氣的字跡,他心裡有了底,便拆開信封,站起來面對背後的大面玻璃,微微地靠在自己辦公桌的邊緣查看信件內容。

     

    「羅警官,別來無恙,一轉眼已經來到夏天了。

     

    直到現在,我還是常常想起你在偵訊室裡,用冷漠地語氣對著我說「即使他們是自願的,妳又有什麼權力協助他們自殺。妳不是救贖者,妳只是個殺人犯」,然後開門離去的畫面。這幾個月我總是反覆想著這句話的意義,然後反問自己「是我做錯了嗎?」

     

    我生長在一個普通家庭,我所謂的『普通』,就是家裡三不五時傳來爸媽的爭吵聲,為錢爭吵、為家事爭吵、為責任爭吵…,為所有一切的『不信任』爭吵。父親的寡言,代表著他的懦弱逃避;母親的怒吼只是說明了她的強勢控制。當時年紀還幼小的我,內心只有害怕,害怕家會支離破碎。

     

    即便已經長大成人的我,永遠記得幼稚園老師在我的觀察紀錄表上寫下『常有焦慮的情況,坐立難安,需多加注意』,至今的我依舊忘不掉這段評語。

     

    所謂的家暴,不只限於身體上的傷害,更多時侯是精神上的虐待、言語上的攻擊及生活空間的不安全感。

     

    我之前沒跟你說過吧,還在唸幼稚園的我其實是個很愛笑的女孩,臉上總是掛著笑容,整天開開心心的。但在我的記憶裡,某天下午我正在客廳玩得時候,媽媽突然暴怒罵著我『有什麼開心的事情要笑,笑成這樣,不要臉』,年幼的我愣住了,我反而開始懷疑自己為什麼要笑,原來開心的笑會惹媽媽生氣,而這種情況還不止一次。其它諸如此類的事情多到不行,無論做什麼、說什麼都會被爸媽嘲笑,為了討好他們選擇做個聽話的乖小孩,換來的永遠還是否定及不信任。

     

    成長的過程一直隱忍的我,在就讀國中時,因升學壓力大,第一次回嘴而被母親打在臉上的那一巴掌,說實在我已經忘記痛不痛,但我永遠記得我對她嘶吼後,她滿臉厭惡嫌棄的表情。

     

    所以我選擇離開家裡,遠離他們。我以為這樣的決定,我就會找到平靜,但發現這一切已經來不及,那從小根深蒂固的傷害已經種下,即便是現在,我只要聽到周圍傳出細微的吵雜喧鬧聲,就會開始煩燥不安。

     

    因為我不是被疼愛長大的孩子,自然也不懂地如何去愛別人。Jason來探望我時,一直努力希望我能和解,跟家人和解,跟自己和解。陳法醫不久前也申請會客,每次見面時總會帶著幾本書給我,希望我能從中獲得力量。

     

    但我已經不知道如何放過自己,放下這一切。」

     

    羅振辰看完整封信之後,拿著信紙的手緩緩地放下,透過大面玻璃眺望著遠方,靜靜地看著這座城市。

     

    下一秒,有個念頭一閃而過,他的直覺覺得不對勁

    Jason「她最近不大好,時常感到胸悶手麻」

    陳刑警「我剛剛看到陳法醫從藥檢室慌張的出來,好像拿著什麼物品」

    語晨的信「陳法醫不久前開始見我,會客時總帶著幾本書給我,希望我能從中獲得力量」

     

    羅振辰連忙拿起放在桌上的車鑰匙衝出警局,一邊撥打電話「喂,A市女子看守所嗎?我的A市警局羅振辰,警證編號A20232024,有件急事要麻煩你,請你馬上到所裡查看一位受刑人,她的編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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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電話之後,包括羅警官、陳法醫及相關人員都趕至A市警局的解剖室,等待著資深前輩周法醫幫王品睿驗屍,盡快找出新事證。

     

    驗屍結束後,一行人回到周法醫的辦公室,只見他緩緩道來「初步驗屍結果,王品睿應該是『有毒物質導致死亡』,當然細節要等化驗報告結果出來才能確定。有毒物質通常可以透過『注射、吸入,甚至是接觸的方式』致死,也就是說任何形式都可能造成死亡」周法醫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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