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班長林宛惠一同逃離事發現場,真要說,是她拉著我一起跑。
由於我們身處地下都市,因此教室採用貫穿一列的方式相鄰。幸好目前所有的學生都已經放學回去,除了屏幕照射出的背景假象外,只剩下我和班長林宛惠的身影在隧道中奔跑。
長條的隧道中,眼前佈滿著大小管路的天花板,這當中包含維持供氧的出風口也是順著管路而走。
唯獨可惜的地方是維持人類命脈的出風口,不時會散發出陣陣油臭味,不過搭配著拉長的燈條,這地方已經算是相當高級了。
有些地區甚至沒有進行完整的修飾與裝設,以過往教授給我們看過的影像中,可以看到那些地區開鑿後牆面不規則,氧氣管路直接攤在地面上。
這些供氧管路架設在地面,隨時都可能因為人為的破壞而導致居民缺氧和地底升溫,進而發生熱衰竭死亡。
官方將這地區稱為「黑艙」,一個混雜著龍蛇、犯罪頻繁、甚至涉及非法交易的區域。
政府視其為非法開墾區,進入這裡等同於進入一個無政府地帶。
我被迫拉去了那裡!「等等等等⋯⋯班長!」我反手捉住她的手腕,迫使她急促地腳步停止下來。
對於剛剛才經歷過一場生死交關的我,可不想再跟死神過於親近。
林宛惠不顧我的阻止,甩開手,大剌剌地走到艙門前。
正當我覺得要出大事時,卻見到那兩壯漢畢恭畢敬的對著她說:「大小姐,歡迎回來。」
誒?我看著那兩名壯漢露出那和藹的面孔,我倒是看得怪噁心的。
林宛惠回頭對我說:「走吧!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我戰戰兢兢跟著她走進「黑艙」內,裡頭的景象使我耳目一新,完全不像我在資料中所見那樣,如此殘破不勘。
對我而言,這才是真正的地下都市。
眼前的景象可謂雄偉非凡,我驚呆地凝視著這座包覆在洞窟中的城市。
這彷彿是將地面上的建築搬到了地底下一樣,眼前的景象實在是讓人難以置信!
林宛惠引領著我沿著開鑿的岩壁道路,朝著那明亮且高聳的建築物走去。
我注視著洞窟的遠處,位於隧道盡頭正閃爍著微弱光芒,我推測那裡應該仍在持續挖掘中。
我用著弱弱的語氣問林宛惠:「這裡不是黑艙嗎?為何跟我所知道的資訊不大一樣呢?」
林宛惠並沒有回答我,繼續帶我走向一處建築大門。
我和她來到門前後,她輕觸右邊寬大的掃描器,不久,大門便自動開啟。
我才意識到,自己這一輩子宛如井底之蛙,眼前的環境與我所處的地方可說是截然不同。
寬廣的大廳裡,來往的人們穿著光鮮亮麗的衣物,空氣中甚至瀰漫著一股淡淡清香。
如果不是外面的玻璃帷幕映襯著岩壁,一瞬間,我可能會以為自己置身於書中所描繪的地面上。
穿越大廳時,每個人都投以異樣的眼光注視著我,這時我才意識到自己的穿著實在太過樸素。
大廳內的人們都穿著相當奇特的衣物,有的袖子上的條紋竟會自動轉換顏色,甚至有些人的服飾會不停改變色彩和紋路,令我看得目不轉睛。
就在我看得出神時,不知自己走到了電梯口,林宛惠見我分神,用手掌拍了拍我的腦袋,說:「電梯來了,進去!」
我被半推半就地拉進電梯裡,我不得不承認,這個環境比我所生長的地下都市更加符合心中的想像。
面對眼前的景象,我的心態當場崩潰。
自我來到這個世界以來,父母和導師一直告訴我,在世界毀滅的那一刻,人類艱難地建造了這個地下城市。
我一直認為,我所居住的這個世界宛如蟻螻內的沙坑隧道。
如今眼前的畫面,使我明白,我所居住的地方才是「黑艙」。
為了使頭腦冷靜下來,認清眼前事實,我不停用腦袋瓜去撞擊電梯門板,林宛惠看我這樣,嘆了口氣說:「終於瘋了嗎?請你不要把電梯撞壞好嗎,不然要請你照價賠償。」
我轉身向她抱怨:「妳以為我居住的地方能有多少錢!那裡根本就是監獄好嗎!哪像妳在這裡吃香喝辣,享受這自由般的空氣!」
碰!
我話剛說完,突然感到一陣暈眩,等我回過神來,已經被林宛惠一把壓在電梯牆板上,她舉起手中的槍,抵著我下顎,怒視著我說:「如果搞不清楚狀況,就給我好好閉上你那臭嘴!住在地底下有什麼自由可言,每個人都艱難的在這裡生活,不是只有你!」
當下我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在電梯還沒抵達我們要去的樓層時,我一直不敢出聲,彼此保持這個姿勢,直到電梯門開啟,她才放下手中的槍,頭也不回地走出電梯。
我想,我被她討厭了⋯⋯
看她筆直地往前走,我內心充滿了愧疚,想開口跟她道歉,奈何林宛惠剛剛的舉動,直到現在我的手腳都還在顫抖,恐懼使我想說的話卡在了喉嚨裡,壓根就說不出口。
我只能靜靜地與她保持距離,跟在她後頭朝著那兩扇大門走去。
才剛抵達大門口,門自動開啟。裡頭竟是一間超大辦公室,玻璃帷幕上呈現的不再是地下都市的街景,而是琳瑯滿目的大樓與廣闊的藍天,彷彿身處在地面的高樓之中。
此時,我原以為背對我們的辦公椅會轉過來,結果,我感受到右臉頰被一陣觸碰,下意識的起了反射動作,並彈開了一段距離,望向嚇我的人。
沒想到,嚇我的人穿著相當得體。雖然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但是淺藍的襯衫外加西褲,儼然讓她年輕了幾十歲,一頭俐落的短髮,和藹的面容,挺像我常在集貨區看到的阿桑一樣,倍感親切。
她將手中的馬克杯遞到我面前,關切的問我:「你還好嗎,張同學?感覺你受到了不少驚嚇,要喝一杯熱牛奶壓壓驚嗎?」
我反射性地接下她給我的牛奶,然後疑惑地反問她:「我們認識嗎?為何妳會知道我是誰?」
她失笑道:「我女兒,林宛惠跟我說過妳的事。哎呀!真該死,我都忘了向你自我介紹,我的名字叫杜玥,很高興認識你。」
杜玥隨即伸出手想跟我握手,但出於謹慎,我沒敢伸手。不過,她似乎不在意,繼續向我解釋。
「張宇凱先生,你可是對我們相當至關重要啊!」我見她喝了一口黑溜溜的水以後,繼續說,「你的存在可是攸關著人類是否能夠生存在地面上的重要關鍵。」
「什麼意思」我不懂。
杜玥先是向我做了一個深深地一鞠躬,神情落寞的告訴我:「這都是我們政府的疏忽,導致讓你生活在一個沒有自由的國度裡,逕而遭受到如此的對待,請你細細聽我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