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日本的時空膠囊系列||北海道(9)-道東:那些跟著瘋狂攝影團追鳥、追熊又追楓的日子

我想用聽的之~podcast說書版

延續上一篇，這一次要來繼續跟大家分享的，一樣也是NANA濕婦的道東回憶(2)。疫情過後的這兩年，在導遊朋友的引介之下，終於有機會可以帶到道東的冬天版丹頂鶴攝影團，那是我第一次接到這麼有趣的特殊主題團，所以整趟都興奮到不行，並不斷地期待下一趟行程(上述的體驗分享，雖然沒有在方格子中寫過，不過已經有收錄在我的PODCAST中，有興趣的朋友歡迎可以前往收聽喔~)

自從冬季的丹頂鶴攝影團工作結束之後，我便順勢接手了朋友升級設備後的二手無反相機，開始用非常緩慢地天剖開始學習攝影。很幸運地，後來又有機會接到秋天版本的熊熊攝影團，這一次，我終於可以帶著自己的迷你砲跟著大師們再度踏上道東，而且是賞楓+找熊版本的道東，這真是讓我整趟腎上腺素忙碌到不行啊，所以這一趟就來跟大家分享一下究竟瘋狂攝影團會把道東玩成甚麼樣的版本吧XD。

團上的鳥鳥小百科軍團

這次的旅程主要是由一位如同百科全書一般的生態攝影老師-若狭政信老師的帶領，雖然行程的重點是找熊與拍熊，但沿途中我們還找到了超級多其他的動物。雖然我也很喜歡動物，但也只說得出丹頂鶴、蝦夷鹿、蝦夷松鼠、蝦夷貓頭鷹、蝦夷棕熊、北狐狸、鮭魚、鳴兔、飛鼠、雪雕、虎頭海雕、白尾海雕...，殊不知車上求知若渴的同學們真的非~~常認真，尤其是喜歡攝影的族群，與喜歡鳥的族群有相當高的重複性，所以只要遇到各種鳥類的時候，我都得無助地轉向老師求救，不過也因此學會了許多動物的日文呢。舉幾個我們在團上常出現的對話為例:

同學A:「哎呀~那是甚麼?」
ME:「那是鳶!」
同學A:「我知道那是鳶，我問的是『甚麼』鳶?」
ME:「...(眼神無助地轉向若狹老師)」
若狹老師:「黑鳶(當然，他講日文，然後我必須查詢後翻譯成中文給同學)」

同學B:「哎呀~那是甚麼?」
ME:「那是海鷗!」
同學B:「我知道那是鷗，我問的是『甚麼』鷗?」
ME:「天地一沙鷗...(不是啦...那個...若狹老師~~)」
若狹老師:「大黑脊鷗!」

同學C:「哎呀~那是甚麼?」
ME:「那是鴨子」
同學C:「我知道那是鴨，我問的是『甚麼』鴨?」
ME:「唐老鴨!!!(已經崩潰)」
若狹老師(淡定地回答):「秋沙鴨!」

就這樣，若狹老師彷彿百科全書一樣，每天都能吐出一堆我從來沒聽過的專有名詞，然後我也幾乎每天都在查與記下不同動、植物的日文名稱，前前後後記下來的筆記，應該有20-30種不等吧!雖然我是一個對於動植物的名稱不怎麼在意的人(只要他們很可愛就好XD)，但因為將來一定還有機會會遇到，所以還是乖乖地記下嘍(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啊~)。

順帶一提，道東鳥類的第一紅牌當然是非丹頂鶴莫屬，不過近年來鳥界出現了另一位當紅炸子雞「銀喉長尾山雀(シマエナガ)」，這隻小小的身長約10公分的小白鳥，又被稱為「雪之妖精」，在日本只有在北海道才看得到，因此無論到哪裡都看得到他相關的周邊商品。而如果在途中有發現他時，大砲軍團一定會群聚過去瘋狂射擊(我是說拍攝)，如果有成功捕捉到的話，大家都會投以羨慕的眼光呢!但因為它體積真的不大，所以像我這種迷你砲與手機族群的話，就會直接放棄，畢竟用眼睛能欣賞到就很開心了XD。

熊出沒注意:但...你真的看過熊出沒嗎?

說真的，過去雖然曾經住在北海道一陣子，後來也因為帶團工作的機會而多次造訪北海道，每每看到賣店在賣「熊出沒注意」的周邊商品，且不時也在各個景點看過「熊出沒注意」的告示牌，但除了在熊牧場跟動物園看到過熊之外，我還真的沒見過「野生」的熊出現在我面前。這讓我不禁懷疑，北海道真的有很多熊嗎?先說結論，經過了這次之後，我是真的信了，因為我們看到好幾次(很好我還活著O____O)!

旅程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都跟我一樣，天真地以為平常走在街上，隨時都能隨意遇到熊，殊不知想要遇到熊，還得配合熊的生理時鐘(用餐時間)與經常出沒的餐廳(容易抓得到鮭魚、容易採得到果實的地方)才行。因此，在這次的旅程中，憑藉著若狹老師多年來累積的經驗與好眼力，沿途才得以遇到許多棕熊跟動物。神奇的是，他雖然看手機時有老花，但他的移動視力與動物的追蹤定位視力真的超厲害，馬上就能找到大砲軍團想拍的目標物。例如，偶爾突然有一隻鳥從巴士前飛過的時候，老師就能馬上判斷出牠是什麼鳥(這過程只有一秒鐘啊!)；又有一次我們在阿寒湖畔的森林散策時，老師突然停下腳步要我們聽，聽了一陣子之後，我一臉矇地想說:「恩?聽甚麼?」，後來在老師的提醒之下才聽到樹上傳來小小聲的「斗！斗豆抖抖！」。原來，這是啄木鳥的聲音（不要懷疑，啄木鳥下面還是有分xx啄木與oo啄木的），此時大砲軍團們當然是二話不說地開始齊心合力搜索目標物射擊XD。或許這對愛鳥人來說是很基本的能力，但對我們這種麻瓜來說，這敏銳的五感力真的是很不簡單啊。

巴士如同坦克車、團員如同作戰士兵

後來，每當我們要經過熊熊頻繁出現的點時，整台巴士彷彿就會變身成一輛坦克車，而車上的團員們就如同作戰士兵一樣；手上的相機當然就是大砲；拍攝動作就是射擊，所以拍鳥=打鳥、拍熊=打熊(聽起來好暴力XD)；最後，整個軍團的指揮官當然就是若狹老師，我呢...而我只是負責站哨的通報兵(翻譯)。每當發現目標物時，指揮官會指示坦克駕駛放慢速度或是停車，接著若狹指揮官就會先跳下車，並丟給我一句:「我先下去探路，你們在車上!」(此時，我必須即時翻譯，且車上氛圍開始逐漸緊張起來)。就在這個小小的空檔之間，所有的士兵們就會開始為手上的武器上膛，一但確認目標物無誤且安全無虞的時候，老師就會揮揮手(不能出聲，否則會讓目標物發現我們的存在而逃走)，示意要大家下車拍照。一個瞬間總覺得這畫面好像哪裡看過，後來想想...啊!就是大學時期大家瘋玩的CS畫面嘛!接著大家人手一管大砲，安靜且快速地魚貫下車的畫面，真的像極了從坦克車上一個一個往下跳的士兵們。經過一連串的射擊後 (連拍時的聲音跟動作，真的很像機關槍在射擊，而目標物移動時，他們就開始掃射)，同學們在車上還會互相分享:「怎樣?你有打到嗎?」，回飯店後，他們也會匆匆地吃完晚餐，然後說:「我要先回去殺鳥(或殺熊)了!」(第一次聽到的時候我超驚訝的，後來才知道這是殺照片的意思XD)。每次聽到這些對話，都覺得這些攝影人真的很可愛。

某天早晨，我們來到整個北海道熊密集度最高的知床半島來找熊，老師要帶我們去熊熊常常會來吃早餐的鮭魚BUFFET餐廳(就位在一座鮭魚研究所下游的河川出海口附近)，巴士開著開著，雖然還沒到目的地，但遠遠地(真的超級遠，應該有1~2公里的距離吧)已經可以看到出海口了。此時，老師比著出海口的一個黑點(在我看來就是一顆像石頭的東西)說:「等等，那應該是熊!」，為了精確判斷到底那是一顆石頭還是一頭熊，老師要司機放慢車速。此時大砲軍團已經躁動不安，還在左顧右盼地尋找著，此時，老師精確地指向出海口的那頭熊說:「有了!」，順著老師所指的方向看去，我這才發現，那頭熊就坐在河川中央的石頭上，一動也不動地盯著水流、等著他的早餐(鮭魚)游過。

人熊交鋒:遠距離拍攝，不僅是保護人，更是保護熊

某天，老師帶著我們到「フレペの滝展望台(少女之淚瀑布展望台)」的散策步道找蝦夷鹿，沒想到我們運氣很好(嗯?對攝影團來說是運氣好，但對一般觀光客來說，應該是很恐怖的一件事吧XD)，居然在這裡又遇到熊出沒，而且這次是母熊帶小熊。看到這個畫面，團員們當然二話不說，馬上棄美麗的瀑布與海景不顧，掏出武器慢慢開始往熊熊逼近；沒多久之後，附近的保育人員就出現了，並要求我們一定要在安全距離外拍攝。看見保育人員在跟團員們說話，我馬上跑去協助翻譯，保育人員解釋說:「要大家往後退，其實不光是保護我們的人身安全(尤其是帶著小熊的母熊，更是危險)，更是保護熊的必要手段。因為這裡本來就是他們住的地方，萬一真的發生熊攻擊人的事件時，他們將不得不射殺熊（以人命優先）。所以像這樣遇到熊出沒的時候，避免為了保護人而殺熊的不得已狀況出現，他們會優先驅離人，而非驅趕熊。」

在保育人員的理性解釋之下，大家都非常地配合，也充分地理解原因，於是稍微拍了幾張之後，我們就慢慢地往回走，離開後才發現，我們剛剛進來的步道口已經掛上了「熊出沒，暫時禁止進入」的告示牌。此時大家已經覺得我們的「熊運」很強了，畢竟只要晚來一步，就看不到熊了呀!沒想到有趣的是，後來我們來到停車場旁的自然中心上洗手間(順便逛逛有免稅的Northface)，當大家上(逛)得正起勁時，突然傳來一段日文廣播:「由於現在自然中心建築物附近有熊出沒，為了大家的安全，請暫時不要離開建築物，並避免到戶外走動」。廣播完大家就回頭看我，一臉疑惑地等著我的翻譯，於是我就不負責任地翻譯成：「熊熊說你們不多買一點就不讓你們出去！繼續給我買！等我滿意了才放你們走!」。看來我們的熊運不只強，還且還遇到銷售能力很強的熊呢!

成為都市傳說的「忍者熊OSO18」

經過上述這段經歷之後，再加上途中聽著若狹老師講解才知道，其實人怕熊、熊也蠻怕人的!他們平時多以植物的果實為主食，例如橡實或是迷你奇異果之類的，秋天如果想要奢侈一點的話，就會特地下山到鮭魚研究中心附近的河口吃BUFFET(那邊有很多正在努力、或是等待逆流而上的鮭魚)。而最近這幾年因為氣候暖化，加上山林地的過度開發等多種原因，造成熊在山裡找不到足夠的糧食(我以為是睡不著，原來是吃不飽啊!)；同時，也因為疫情影響與人口減少的關係，熊活動的區域逐漸往人類的活動範圍擴張(為了尋找新的食物來源，他們也是很辛苦啊)，導致常常不得不射殺熊的狀況出現。

例如我們住在知床的飯店時，飯店人員就告誡我們，最近常有熊出沒在市區，所以請大家天黑之後，千萬不要再出飯店去7-11逛了，否則有可能你還沒到7-11，就被熊襲擊呢!隔天我們離開飯店時，也的確看到有警察與專業的獵人在找熊的畫面。我這才知道，原來之前曾經在賣店看過的熊肉罐頭不是假的，雖然熊是保育類動物，但如果他們有危害到人類的生活，或是繁衍數量太多的時候(蝦夷鹿也是)，只要是領有合格執照的獵人，是被准許可以在特定期間或特殊理由下獵殺熊的。去年就有一頭非常有名的北海道「忍者熊-OSO18」，據說他在過去四年來襲擊了不同牧場總共66頭牛，其中甚至還包括了體重約400公斤的牛，不僅挖他們的內臟來吃，而且還擁有超高智商，完美躲避所有人類所設下的陷阱，就算設有監視器，也很少能拍到他的蹤影。於是，這頭彷彿就像忍者一般神出鬼沒的熊，他們就以他襲擊第一頭牛的地名「OSO」，加上他的熊掌長度「18公分」來命名。經過長達四年的躲貓貓遊戲之後，OSO18最終在去年成功被獵人射殺，聽說最後他全身的肉大概賣了30萬元左右(因為熊是不能養殖的動物，所以熊肉來源非常稀有，可以賣很高的價錢)，最後還被煮成了熊肉鍋。看到這則新聞的時候，還有日本人說:「實在是太可惜了!應該把OSO18留下來做成標本或是好好研究一下的啊~」。或許，對人與對熊來說，我們都彼此對對方恐懼著，也都需要一定的生活空間，如果可以在這之間取得平衡與互相尊重當然是最好的，但要怎麼做到平衡，還真的不簡單。北海道在「人與熊」的生活空間平衡上，我覺得正是我們可以學習的，例如台灣的石虎保育，我認為只要不是會危害到人類的生命安全時，是不是給其他的物種多一點生存空間與多一點的尊重呢。

擁有哲學家的靈魂的攝影師

我們之前曾經在介紹江之浦測候所的篇幅中，介紹過一位我自己很欣賞的攝影師-杉本博司，我想與其說我喜歡他的作品，倒不如說我喜歡的是他背後的哲學思想。而在這次的旅程之中，也因為一次的拍熊事件，讓我深深愛上了若狹老師與他的作品。

事情是發生在旅程剛開始沒多久的時候，那一天是我們在整趟行程中第一次與熊相遇，而且是在意料之外的時間點看到的，當時那隻熊就在河岸旁裡抓魚，河岸旁有一塊空地，空地前的入口則有一條沒有拉起的封鎖鐵鍊，空地上則有兩個人正在拍熊。當時因為大家都還沒有遇過熊的經驗，更因為第一次看到野生熊而處於亢奮狀態，於是，大家就在一陣兵荒馬亂之下衝下了車(有些人鏡頭根本都還沒裝好哩)，並慢慢逼近並包圍熊（@__@）。難得可以距離熊這麼近，而且我們跟熊就站在同一個平面上(現在回想覺得真的超危險的)，一定可以拍到超震撼的畫面啊!等老師發現後，馬上就用非常嚴厲的口吻，大聲地反覆叫大家退後(老師喊的越急、越大聲，我翻譯的也跟著越緊張、越大聲)，畢竟這是會刺激到熊的舉動，最後熊抓到魚之後就離開了，錯過了捕捉最佳畫面的時機，大家也就心不甘情不願地上了車。

上車後，老師在車上跟大家講了一段話，讓我印象很深刻。他說，其實我們手上的鏡頭都很夠用了，真的不差那幾公尺的距離。想要拍到好的生態照片，並不是一昧地逼近動物，反而更是要遠遠地、靜靜地等候，唯有這樣，動物才會自己往你的方向靠近。拍丹頂鶴的時候也一樣，老師說他並不會像其他攝影師一樣搶著提早去卡位，反而會選擇在他認為光線最好的時候才到現場。此時，他只需要一張好折凳，在橋上滿滿的人牆之後，往後退一大步，站高一些便可。因為他知道，差這一兩公尺的距離，並不會影響他的作品成果；而且因為不用被設備限制在固定的位置，他反而因此可以自由移動不同的視角，拍出更豐富多變的畫面。

後來回台灣之後，我不斷地反芻這段話，在過去的成長生涯中，整個社會的氛圍好像不斷地鞭策我們要快，無論做甚麼事情都得搶在別人的前面，否則就會落後別人、就會輸。但其實越是這樣，我們想要的人事物反而會越快地遠離我們；反之，如果我們可以就是認真地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可能是靜靜地等待、也可能是帶上一張好折凳、又或是好好研究手上武器的功能…等等，最終，那些該是你的人事物，就會慢慢地、主動地來到你的面前。真心謝謝若狹老師的這番話，或許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段話對於我的意義，但我覺得這已經不是在談攝影了，講的更是待人處事的人生哲學。這大概就是我為什麼喜歡北杯的原因，因為總是可以從他們身上學到不少智慧，期待之後能有機會，再度跟著這些攝影哲學家們，前往夢幻的道東，學攝影也學人生哲學。

註:最後來個小小的工商服務一下，如果對攝影有興趣的朋友，非常歡迎可以發嘍這個旅行社的行程喔，他們不僅有世界各國的攝影旅行，哪怕就是大家孰悉的北海道，也因為攝影的關係而將路線安排地「非常特別」(你懂我的意思的XD，他們去的景點都不太正常，但都美到爆炸!)。而且明年還會推出手機攝影團，所以不一定是要有武器的人才能參加喔(我也有看到為了賞鳥的團員，只帶著望遠鏡就跟著大砲們殺進殺出的，這一趟他都不用拍照，但有一堆人幫她拍了好多美照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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