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5-13|閱讀時間 ‧ 約 40 分鐘

MUL137-Kai07

  「蔡老闆,你們這是甚麼意思?」鄭博強依舊攏著眉頭,但語聲微微顫抖。


  眼前的桌几除開輕食小菜,還多了一把槍。


  蔡渙功泰然自若:「你要政績,我要標案,雙方既能互惠互利,就沒必要鬥個你死我活。」旁邊的張文炳拿起雞塊沾點蜂蜜芥末醬,扔進口中咀嚼,「要嘛當賺飽飽的活議員,要嘛變工廠底下的死人骨,選一個吧!」


  鄭博強氣得面部肌肉狂抽:「我寧願親手除掉你們!」隨即抄過桌上的槍,扣下扳機!


  沒子彈。


  「哈哈哈哈哈……」張文炳拍腿大笑:「你還真以為,我們會把真槍擺好給你觀賞?」他的臉色旋又冷下,浮現陰狠:「不知好歹。」


  蔡渙功僅取過室內用的對講機,道:「鄭議員累了,送他上路。」


  會客廳的房門倏爾敞開,進來兩個刺龍畫虎的男子,看臉就知絕非善類,一人一邊地押著鄭博強後,強迫人跟他們走。


  鄭博強大為慌張:「你們要幹甚麼?放開我!」他拔腿想逃,卻被人徒手絞頸,沒三秒就暈過去了。


  張文炳吩咐:「把人載到望鯤角做掉。」


  「哐啷!」某扇窗戶霍地破裂,玻璃四碎之際,一道藍紫炫光從中竄出,削過其中一個刺青男的手背,斜插入牆!


  屋內人未及反應,一人竟從破窗飛上二樓的會客廳,長腿一直,先蹬人軟腹,接著左手一招,本在牆上的鏢刃瞬間敲上第二人的後腦!


  動靜這麼大,整間會館的人都聽到了,廖穆斌和梁錦緋尚自錯愕,就聽對講機發出雜訊,遂抽出耳機塞入耳洞:「他們要殺鄭博強,救人!」是馮瑰逸。


  二人遂輕觸太陽穴旁的鏡臂,眼鏡立時變成全罩頭盔,梁錦緋一瞬褪下窄裙,露出裡頭的黑色短褲,以及纏綁於大腿內側的電擊槍,然後他們一前一後地跑向樓梯。


  張文炳的手下亦紛紛衝上樓,見有司機和服務生接近,一人粗魯喊道:「滾開!別來礙事……」廖穆斌二話不說抓他臂膀,給人一記過肩摔。


  「我來開路,你去拿竊聽器。」說完,他掏出甩棍,揮頭拽領、打臉拉衣、掃腰絆腿,多人唉呦痛叫,滾下狹窄的樓梯道。


  上到二樓,廖穆斌抬腳猛踢、平肘狠頂,屈膝閃過攻擊後,掄拳揍人右肋,力量深入其下的肝臟,那人前一秒還不覺疼痛,後一秒便摀腹哀嚎。


  清光門邊的黑道,廖穆斌甫入會客廳,熟悉的味道撲鼻而來,他下意識張臂攬進懷中。


  曉得接住自己的是誰,馮瑰逸頭也不回:「小心,她是天將!」


  滿地狼籍的會客廳內,張文炳、蔡渙功縮在沙發後,鄭博強和兩個黑道倒在另一頭的地板,正對門口則是體格堪比健美選手的天將,理著吋頭的她殺氣騰騰。


  「天將怎麼會在這裡?」廖穆斌亦是愕然,眼見敵人提膝亮鞋底,他和馮瑰逸連忙躲開,旋即展開激烈對打!


  天將首先出拳攻向廖穆斌,右邊倏地殺出一只迴旋鏢,逼得人趕緊縮手,短棍趁隙搶出,戳她胸膛!接著甩她膝彎,然則壯實的腿脛動都沒動,隨即揚臂一擺,拳背鞭中罩著黑殼的顱腦,揮得廖穆斌騰空轉了半圈,前胸仆地,要不是有頭盔保護,這下鐵定暈!


  「能不能把她引出會客廳?我要拿竊聽器。」耳機傳來梁錦緋的聲音,馮瑰逸當回:「先遠離門口。」然後助跑衝鋒,雙腳離地躍高,大腿形如鉗子夾住粗壯的頸項,上身則如鐘擺一盪,就將高她一頭的敵人翻摔跌滾!己身則安穩踩地,指揮迴旋鏢,擊打天將的頭部。


  迴旋鏢的一只鋒刃綁在達達克的皮卡,仍有三刃連接圓環,一刃的護膜被拆下,餘下兩刃猶套著厚膜,雖無法割肉見骨,亦能作鈍器鎚打。那名天將實在強悍,連挨五下重擊後,探手擭住一刃,反遭飄浮的鏢刃拉拽,拖出會客廳!


  天將只得放手,剛要起身即遭踢頭,緊接著廖穆斌持棍捅下,棍頭流光迸現,她及時握住短棍與手腕,奮力抵禦。


  戰鬥轉至走廊,梁錦緋趕快跑入廳房,掀翻桌几,欲要拿下桌板下的小圓竊聽器,腦內忽生警兆,手甫探上左側大腿,腦滿腸肥的軀體猛然撲來,把她摁倒在地!


  「幹你娘死賤人,敢錄恁爸的音?」張文炳正想脫人頭盔,賞她一巴掌,卻感下體一陣劇痛遍布周身,令他猶如豬隻抽搐,口吐白沫地倒下。


  梁錦緋右手握著電擊槍,左手收好竊聽器,「噁不噁心吶你?」後瞧昏厥臥躺的鄭博強,抓過一瓶威士忌,咕嚕嚕地倒在人家臉上。


  「咳、咳……」鄭博強醒來後,還來不及弄清狀況,梁錦緋揪住他的領子,「你可以跳下二樓嗎?」


  鄭博強訥訥答覆:「中……中學常常跳樓去打球……」「那就是可以。」梁錦緋另問:「達達,你聽得到嗎?」


  稍早之前,裝設會館外圍的訊號干擾器方遭小型炸藥破壞,正是達達克事先安裝的,「聽得到,你們那邊還好嗎?」


  看著廊上激鬥正酣,梁錦緋道:「還行,幫我接鄭博強出去。」


  「收到。」暗夜長路上,橘黃皮卡閃著大燈,逕奔會館圍牆大門!


  「砰!」在雙出渦輪噴射器的加持下,越野皮卡彷彿一隻巨獸,一衝撞爛左右橫移的柵門!「閃開閃開,撞到不負責啊!」太悟人按著喇叭高叫,配合引擎的轟轟低鳴,長驅直入。


  涼亭下的木桌木椅、修剪成海豚躍水狀的草叢、百花齊放的藝圃,全被四個十七吋的大輪胎碾個稀爛,亦嚇得前院的人抱頭鼠竄,最後車尾華麗一甩,恰好停在二樓破窗的正下方。


  「下去!」樓層有挑高,跨上窗台的鄭博強不由得卻步,但梁錦緋懶得等他做好心理建設,朝他背脊用力一搡,長聲驚叫後,鄭博強平安落至車斗。


  而後梁錦緋說:「阿斌、瑰逸,該走了!」「你先上車,我們馬上就來!」但瞧女友遭天將前蹬踹遠,廖穆斌快步一跨,從後環住比普通男子還健碩的腰身,發力抱高,重重背摔!


  後腦猛砸地面,饒是天將也吃不消,猶自恍神,廖穆斌已扶起馮瑰逸,她一手拎著迴旋鏢,一手伸長屈指,皮卡上的鋒刃立生感應,隔空將兩人拉回車斗。


  成員全數到齊,外加臨時救來的鄭博強,達達克踩下油門,衝出大門前,整車霍然一沉,扭頭回望,天將縱上車斗!


  「不要停,繼續開!」離人最近的梁錦緋剛想舉槍,就被拳頭襲擊腰肋,痛呼後倒。天將長手要捉鄭博強,忽有一臂橫生頸前,一掌捋著腦後,試圖裸絞,敵身索性蹦足仰天,重壓後人!


  馮瑰逸強忍痛處,持續施力,廖穆斌則擒住天將右足,將踝處拽往自身左腋,接著側體一躺,雙腿鉗夾敵方右膝,牢牢鎖住她整條腿後,挺腰折人腳踝。


  「你……你是天將吧?海神……知道你和黑道混……在一起嗎?」馮瑰逸不得不佩服這位天將的頑強,脖子和足踝均遭箝制,依然不屈不撓。


  她只回:「這只不過是……一點小小的犧牲……娘娘祂會理解的……」懶得再同她廢話,馮瑰逸的臂彎越勒越緊,勒到敵人整張臉脹成紫紅色,腦袋仍是清醒。廖穆斌的手腳努力鎖腿,口上嘶聲:「電她的晶片!」


  肋骨痛得要命的梁錦緋伸長著手,想撈回掉在角落的電擊槍,鄭博強見狀搶先撿走,爬往車斗尾端。


  馮瑰逸的上半身懸在車斗外,眼看他拿電擊槍靠近,雙手一鬆,讓槍口接觸天將後頸的生機晶片。快車疾風中,隱約聽得滋的一聲,天將的雙目突地一瞠,總算闔上。


  敵方沒再反抗,廖穆斌遂放開四肢,大字攤平,瞇眼粗喘。


  「她……她死了?」達達克忙著開車,僅能從後照鏡瞧個概況。


  「沒有,呼……電擊槍是正常的電壓,只會讓她暈過去而已。」廖穆斌擦著汗,「停……停車,放人。」駕駛依言停駛,把暈死的天將抬至路旁後,再度發動引擎,絕塵而去。


  爾後他們開到物阜大道的議堂,讓鄭博強下車。「謝謝你們,不然……我連命都沒了……」他的手指仍在發抖,「蔡渙功和張文炳根本無法無天,到底有甚麼辦法,能把那兩個敗類送進監獄……」


  達達克說:「有啊,你看一下新聞。」梁錦緋跟著道:「順利的話,警備員明早就會請他們去警局喝茶。」議員狐疑地擴展T-slice,隨後瞪大眼睛,難掩驚喜:「怎麼突然有這麼多人爆料?這……這也是你們做的嗎?」


  馮瑰逸僅言:「剩下就看你們靛潮人了。」「謝謝……你們是誰,能不能告訴我?」鄭博強問。


  先發話的三人紛紛轉向副駕座上的男子,顯是這群人的首領,他沉默數秒後,方答:「我們是『粹』,純粹的粹,有緣再見。」皮卡隨即轆轆行遠。


  隔天,昨晚爆出的猛料猶在延燒,警備隊一大早便突襲搜查蔡渙功的營造公司,到了下午一點,某匿名網站上,一個隨機生成的帳號放出一段錄音,內容正為蔡渙功、張文炳利誘鄭博強不成,竟欲行兇殺人,當中張文炳更豪言靛潮已有九名議員接受賄賂。


  由於三人均是靛潮的名人,熟識的人一聽嗓聲就能分辨真假,這段錄音亦經專業人士驗證,沒有剪接、造假或擬聲,縱然法庭上竊聽不能作為呈堂證供,卻難抑制輿論及眾怒,有人連署要求吊銷冠軍營造的牌照,亦有人打算罷免九名涉嫌收賄的議員,得到熱烈的迴響。


  至此,「粹」的第一步大獲成功。


*****


  「你左邊的第九根和第十根肋骨斷了。」床尾拉起的軟螢幕映著兩張X光照,一張胸腔,一張腹腔的,李運喆豎指比畫,報告傷情。


  「很嚴重嗎?」梁錦緋背倚床頭軟枕,神色略顯疲倦。


  「不會,骨頭只出現些許裂痕,按時吃藥,靜養兩到三個月就會癒合,這兩天每隔兩小時,我會過來幫你冰敷。」李運喆說。


  「我能問一個問題嗎?」梁錦緋現連呼吸都隱隱作痛,「你們兩個和天將打了一場只留瘀青,為甚麼我才挨一拳就骨裂?」


  床邊的馮瑰逸及廖穆斌對視一眼,他們倒沒細想過原因。


  周暮梓猜說:「也許是侯爺的餞別禮。」


  「我在鑑識中心勘驗的遺體就是鄭博強的助理,死亡時間不到二十四小時,得知他的身分後,發現鄭博強處境危險,我怕『粹』受到波及,便叫你們離開,沒想到你們連人都救了。」然後李運喆垂下眼眸:「不過竟然會遇到天將……會不會像上次竹壽那樣,娘娘的神性遭受污染,底下的天兵天將才會跑去黑道那邊?」


  「我覺得不像。」廖穆斌抱臂皺眉:「那個天將的舉動明確果斷,神智很清楚,明白當前在做甚麼。」


  馮瑰逸也道:「我有問她原因,她回說這小小的犧牲,海神會懂得……哼,都出人命了,哪算甚麼小犧牲?」


  王冰穎反坐椅子,下巴擱著靠背,「原本這次斬奔鯨只斬壞人,結果第一刀就差點斬到神明的手。」


  達達克的腦勺枕著交握的十指,「假如兵將也有摻一腳,那還照原訂計畫嗎?」


  周暮梓說:「我整理好冰穎從蔡渙功那裡駭到的資料,剛剛寄給律政局了,沒有意外的話,吃晚餐前,檢察官便會以行賄罪向法院聲請羈押。」


  首領道:「下一步不需要急著進行,我會再觀望,順便查探海妃宮近幾天的動向。」然後走近病床,向隊友說:「你好好養傷,之後的事交給我們。」梁錦緋頷頭,並伸手和他擊掌。


  「粹」整晚沒睡,確定人員均安後,李運喆亦借出樓下的病床,給大家補眠休息。


  廖馮二人則返至露營車,先後洗個澡,車主步出浴室時,車窗及燈光皆已暗下,女友則臥倒在床,男生擦乾濕髮後,也睡了上去,攬人入懷。


  馮瑰逸順勢轉來,曲臂撐起頭部,「怎麼不吹頭髮?」細指撫梳仍有些潮濕的短髮,雖然頭下枕有毛巾,但這樣容易感冒吧?


  「短頭髮很快就乾了。」廖穆斌閉著眼。


  「……兵將選擇幫助蔡渙功那一方,表示海神是傾向建造藻廠囉?」馮瑰逸的五指往下,搓揉形狀稍尖,較為貼面的耳朵,「既然如此為甚麼不公開表態呢?受群眾大力關注,以神之名密切監督藻廠的工程,說不定就沒有奸商角頭插手的機會了。」


  「很難說,搞不好因為神明同意了,大眾只知盲目跟從,不去細究當中的缺漏。」廖穆斌任由人手從耳朵移至正面,現正用拇指摸著眉毛。


  馮瑰逸順著他的鼻梁,指尖描摩鼻翼鼻頭的輪廓,「張文炳遭警方大舉調查,金奕璋應該會趁機行動。」


  「小緋已請人密切觀察桂葉谷,一有金家和封天師的消息,立刻通知。」那隻手又再下移,半拂半抹地弄著廖穆斌的薄唇。


  他終於忍不住睜眼,將柔韌又富滿彈性的身軀摟得更緊,「不想睡?」左掌迅速翻入伴侶衣襬內,另一手的指頭則扣進褲頭,準備拉下。


  「套子和潤滑液都沒了吧?」然則她冷淡背身,還搶走毛毯,「記得去買……不準買玫瑰香的。」


  廖穆斌遺憾地鼓著雙頰,貼上甫沐浴完,香氣格外濃郁的背臀,安分入眠。


*****


  三天後,颱風「華浪」席捲沐隆南部,左趾右趾兩半島及竹壽的揚旗郡皆下著豪雨。


  滂沱大雨之中,一輛灰色的轎跑車停於某條巷弄的路口。


  「阿喆,你真的很迷信欸,科學人是依靠懷疑探究真理。」坐在副駕的達達克擺弄一塊垂吊於後照鏡的銀牌。那塊銀牌是長方六角形,正面刻滿名為「淨天地神咒」的符文,以及上方置中有一幅太極八卦圖,背面則是泛著青輝的玉戈洲圖案,左下角的斜邊篆有Zell的字樣。


  正駕上的李運喆回應:「盲目的崇拜才是迷信,我這叫求心安。穩定的心理狀態會帶來良好的生理反應,在緊急情況下……比如說被黑道拿槍指著頭,有助於釋放適量的腎上腺素,讓人及時應變,脫離險境。」


  「這算是安慰劑效應嗎?」對邊是一家咖啡廳,整片格子窗可將裡外瞧得一清二楚,廖穆斌與馮瑰逸位處窗邊座位,透過戰術盔通傳,男聲再續:「因為相信有用,那些符咒便產生效果。」


  「如果銀牌背面的鈊接受到高等生物的強烈意念,轉化為鈊能,鈊能再轉為其它能量,確實有可能達成目的,就不算安慰劑效應了。」馮瑰逸捻著小叉,切下一小塊起司蛋糕吃下。


  「哥哥姐姐們,可以講人話嗎?」王冰穎盯著監視器,遠端監控咖啡廳及附近道路,「聊點輕鬆的吧。我想存錢買二手車,有推薦的嗎?」


  「車型車種我不熟,別買黑色的就行。」一旁的梁錦緋道:「尤其是黑色的大車。」


  「為甚麼?」廖穆斌忽然中槍。


  「看起來像黑道。」周暮梓逕答:「我老公當初也想把家裡的休旅車貼成那種黑,我說服他好久,他才改貼藍綠色的。」


  「而且你的車……」梁錦緋手持銼刀修指甲,嘴上補槍:「跟電影裡載著七、八個混混要去砍人的那種車一樣。」。


  「它不叫那種車,也不是那種黑。」廖穆斌更正:「它進口自日賽特的亞利納施門多,是亞國知名品牌Broletto出的商用貨車,能適應百分之八十的地形,許多愛好者會買來改裝成露營車,並塗裝喜好的顏色,我貼的膜是4N的M60,俗稱消光……你也不喜歡!」


  瞥見女友在玩蛋糕盤上裝飾的奶油,用叉子剔去多餘的部分,雕成一隻可愛的小鯨魚……完全沒在聽人講話。


  「……你高興就好。」反正她絕對不會選那個顏色。


  李運喆接續:「消光黑晚上不太好看到,灰色或白色比較沒有安全的疑慮,能選的車種車型也多。」


  「顏色還好啦,請店家貼膜,別說是顏色,貼你想要的圖案都行。」達達克則說:「你先想好你平常都走哪種路,我再幫你找適合的車。」


  「我大部分都待在市區,車子我想小一點的……」話到一半,王冰穎察覺監視畫面有異,即道:「她出現了!」


  高柔絮頭頂懸浮一把傘,步履匆匆。


  仿造蓮葉超殊水性特製的傘面不留一滴水珠,可連結生機晶片,智慧判斷雨傘受到的風向或水流,以及傘下人的肢體動作,自動跟隨並調整遮風擋雨的角度。


  「叮鈴叮鈴。」門上的風鈴輕晃,高柔絮推開咖啡廳的玻璃門,頭上雨傘自行收成一束,飄到高柔絮的手中,她收進包包後,在服務生的引導下,揀了兩人座就位,與廖馮二人隔了三桌。


  「高柔絮常常來這家咖啡廳,喝個下午茶後,再回隔壁街的工作室。」梁錦緋說:「等個二十分鐘,阿斌再假裝她的粉絲上前攀談。」


  「颱風天還要上班,她也是很拼。」周暮梓道。


  「她的影音頻道每天都有新影片上架,討論各種弱勢族群、社會關懷等議題,特別著重環境生態保育,環生局還跟她合作拍過一支影片。風格主打精緻、理性、客觀、多元,花短短數分鐘即可獲取豐富的知識。」王冰穎則說:「她的頻道只花了三年便成長到一百五十萬訂閱,靠的便是每天發片,片長不超過五分鐘,以密集又易懂的方式,快速收獲一大票支持者。」


  「這麼頻繁發片,表示她有一整個團隊查資料、寫文稿、做影片。」周暮梓說:「我以前在律師事務所時,所長為了宣傳,要求每週固定發一集法律普及或時政的影片,把我們累得半死,後來集體抗議,才改成兩週一集。」


  達達克傾斜椅背,讓姿勢舒服些,「她可不只拍片,線上課程、衣飾配件、包包提袋、居家電器、美食餐廚……幾乎甚麼都賣,產品超過一千種品項,還能自架網站做電子商務,背後必定有人出資。」


  「誰出資?她父母嗎?」李運喆挑眉。


  「不是。」這時梁錦緋收到一則訊息,遂將此訊滑給書桌那邊的駭客,「冰穎,能查查這個銀行帳號的金錢流向嗎?」「只查收支的話,可以直接駭進銀行伺服器,但只能停留五分鐘。」王冰穎答。


  「五分鐘就夠了。」梁錦緋說。


  外勤的四人尚在監視目標,高柔絮一面滑著T-slice,一面吃著冰淇淋鬆餅。


  過了片刻,但聽梁錦緋喜道:「賓果。」見著截圖下來的收支明細表,周暮梓喃喃:「這個帳戶連三年收到企業發放的股東紅利五十萬元,這五十萬再另外轉給固定的十二個帳戶。」「股東帳戶是高柔絮的?」廖穆斌問。


  梁錦緋道:「不,帳戶名稱是她的姑婆。」「這麼說……是她的姑婆在資助她?」李運喆問。


  「沒那麼簡單。」梁錦緋道出獲得的情報:「她的姑婆高齡一百一十一歲,五年前就失智了,她沒有子嗣,只有高柔絮會去養老院探望她。」


  「這樣看來帳戶應是高柔絮在使用,但為甚麼要那麼迂迴,用姑婆的名義購買股票?」馮瑰逸納悶:「她投資哪家企業?」


  「七九營造。」這答案讓達達克呼出濁氣:「哈札礦業的老闆叫阿露卜,是金家三兄妹的外婆!前幾年成立七九營造,想在花琅寺蓋核電廠。」


  李運喆旋即恍然:「難怪高柔絮堅持蓋核電廠,只要七九營造因拿到標案而股價上升,她就發了!」王冰穎搖首長嘆:「搞了老半天,靛潮都被一些壞人把持。」


  「所以『粹』才會在這裡。」首領飲完杯中的拿鐵咖啡,續:「輪到我了。」隨後長身而立。


  「不好意思,請問是高柔絮小姐嗎?」搭話的男子面掛玳瑁色眼鏡,身著藍色系丹寧衣褲,搭配皮質細吊帶,精實的手臂裸露在外,帶點粗獷卻又不顯魯莽的穩重。


  高柔絮的微笑比往常更為上揚:「我是。」「太好了,我是你的粉絲,你的影片我全部看過!」廖穆斌故作歡喜:「我很欣賞你頻道傳達的理念,談吐優雅,渾身散發著知性美,你最新的影片推廣核電取代所有生物燃料,我非常認同。」


  「謝謝。」高柔絮說:「希望沐隆像我們這樣的人越來越多。」


  廖穆斌又說:「還有你的上一支影片,講述在離島建立流浪動物園區……」


  對街巷口的李運喆聽著隊友口若懸河,眉毛一高:「阿斌真的看完她的影片了?」


  「沒有。」馮瑰逸還在雕她的奶油小鯨魚,「他看兩支就受不了,說她在妖言惑眾。」


  達達克關掉傳聲器,轉頭詢問:「阿斌真的很會跟女生聊天欸,我是不是該學他說話,張嘴就來個微積分或熱力學?」


  「沒人會想在閒聊時談作業或考試題目。」聽他這樣講,達達克嘟起嘴:「可是阿芝一直不回訊,或許我改變形象……」「你該改變的不是形象,是對象!」李運喆聲調略昂:「一個出軌的人有甚麼值得你留戀的?」


  咖啡廳內,廖穆斌猶是表現出粉絲巧遇偶像的歡喜:「你的影片啟發了我好多,我可以跟你合照嗎?」


  「好啊!」高柔絮欣然同意。


  二人愉快拍照之刻,他偷偷將竊聽器黏在高柔絮的後領。


  照完相,廖穆斌正欲走開,女聲卻作挽留:「對了,你的SNS帳號是甚麼?我們可以互相加個好友。」


  彬彬有禮的笑臉倏然一僵。他不能給外人真實的社群帳號!


  周暮梓扶額,「阿斌,你跟她聊太多,人家對你有興趣了。」王冰穎愣愣張口:「這是要我一分鐘內生個不令人起疑的假帳號嗎?」梁錦緋只言:「阿斌,拒絕她。」


  「呃……」廖穆斌理了理耳邊的頭髮,「你想要照片,我回家再私訊你。」


  高柔絮歪了歪頭:「現在跟我說不是更快嗎?還是……你的SNS有甚麼我不方便看的?」


  「也不是啦……」廖穆斌摸了摸鼻子,「只不過我女朋友每晚都會查勤。」


  剛把糖漬櫻桃放上奶油鯨魚的頂部,便聞男友拿她當擋箭牌,馮瑰逸不禁抬眼蹙眉。


  廖穆斌用眼神示意戀人的位置:「哎,我跟你聊太開心,她生氣了!」高柔絮見到人後,說:「那你快點回去,替我向你女朋友打聲招呼,她很漂亮。」「多謝。」他報以燦笑。


  隨後馮廖兩人結帳欲走,廖穆斌先拉開玻璃門等候,馮瑰逸行經時,精準找到他腰肉最多的所在,先掐後扭,「我才不會查你的勤,也沒有生氣。」


  「嘶……」廖穆斌的嘴角抽了抽:「這樣才逼真嘛!」


  兩把傘雙雙撐開,隨人飄向對面的銀灰轎跑車,然後收合入座,伺機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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