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篇我在好多好多年前讀到的一篇文章,當時怕自己日後找不到這篇文,還特地將它複制到Word,排了個美美的版面,再列印出來,放進資料夾裡小心收藏。
後來它跟著我從台北搬回了員林,直到前陣子我又憶起它,心想不如將它收進方格子裡,既不會丟掉,也可以跟大家分享這篇彭蕙仙老師的佳作——
作者/彭蕙仙
有所謂「相見恨晚」,但太早相遇,也體會不出靈犀相通之處,徒然浪費了這般緣分。於是很慶幸有些人是到了中年以後才認識的。
在身、心已經有了比較和諧的步調,在想像與行動的落差逐漸縮小,在自我與世界已經握手言和的時候,這個人準時來到,不偏不倚、不早不晚。
再早一點,青春的激情對這緩慢平淡根本看不上眼;再晚一些,已經固若金湯的城堡,也難再為誰重啟帷幕,只有人到中年,這樣的相遇才比較有可能得到呵護把持、孵育為千里蟬娟啊。
生命裡已然經歷了滔天巨浪、嘗夠了人生的寂寞冷暖,吃了這許多苦頭,彷彿為的就是一種安靜的等待:等一個人,一個和你一樣,滿身傷痕的人;為你解開約伯的謎底。
年輕時候曾流過的眼淚成了中年之後的滋潤,也沖刷去不必要的矜持與挑剔;若懂得直接面對自己的欲望與命定中的呼召,許多人情旋轉,便已是枝微末節了;在人生裡跌跌撞撞、百鍊成鋼,我想我們清楚自己抵擋萬事萬物的能耐何在。
於是,遇見了便定著了,就很難再有什麼能夠擾亂這樣的緣份;世界逐漸淡去並且遠去,留下一方相偎取暖的福天洞地。
中年相遇有著一種去蕪存菁之後的清爽明白。人生曾經曲折而晦暗,曾經迷失且貪心,靈魂騷動不安,視線模糊失焦,那時候就是放一個天造地設的好人兒在眼前,只怕我也辜負了;時候未到,只能擦身而過。
因此沒有什麼相見恨晚,晚就有晚的道理,為的是讓我做好自己人生的功課,好讓相遇的時候,每一刻都是不可重來的珍貴:我不再浪費時間聲東擊西、不再虛耗精力針鋒相對,只有全心全意;今後的人生,認真相待,都還嫌不夠。
人生,水裡來、火裡去,不過是希望有一天,能有一個人對你溫柔地說:「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犯了半輩子的錯,枝纏藤繞一世人,彷彿就為了待待此時此刻;所幸,他來的時候,你已大致準備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