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帶走的新莊 陸 - 巷語的鄉野談 石龜剋蛇穴、觀音撥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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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讓我們來聊聊，兩則新莊的傳說故事：石龜剋蛇穴與觀音撥炸彈。

石龜剋蛇穴

傳說昔話

從前從前，新莊街是一條長長的老街，有人將這條街稱為蛇穴，認為他是蛇的風水化身。後來，新莊人與板橋人的感情不和睦，時常發生械鬥，板橋人就在新莊街的開頭附近立石龜，意圖以龜剋蛇，在蛇頭上放置石龜，讓新莊的風水衰弱下去。

械鬥風氣平息後，大家又重新認真耕作，赫然發現石龜週遭的農作物生長不順，新莊人認為石龜作祟，因此將其破壞，並轉移位置，此後石龜沒沒無聞，逐漸被人遺忘。石龜被驅離了，然而新莊的盛景至今都沒有再回來過。

巷說傳聞

新莊路與新樹路的交叉口一帶，舊地名被稱為石龜，在地人說這個地名的由來，是因為曾有一隻石龜放置在附近，那隻石龜被安放在方形石板上，石板下還有四根石柱。據說，這隻石龜是板橋林本源家族所設置，用來對應觀音山上林家的一門風水，讓家族興旺，取龜照蛋（龜拜蛋）之意。

後來新莊人認為石龜作祟，於是破壞石龜，再將石龜搬離原位，放到新莊公會堂的升旗台，也就是現在的新莊第一公有市場大賣區。更後來，公會堂改建成公有市場的時候，石龜變成礙事的石塊，於是再度被移位，放置到地藏庵的金爐旁，直至今日。

往日故事

石龜的背不是圓滑的龜殼，上面有著幾塊磚，彷彿原本還有其他的東西存在。確實，石龜背上原本有一塊碑，但龜與碑分離了一百多年，到現在還沒有機會重新合體。這塊碑並不是無名碑，它有一個名字，叫做「林平侯神道碑」。

林平侯是板橋林本源家族發跡的第一代，他原本跟著米商鄭谷在新莊做生意，後來從鄭谷手中接過事業，又正好遇到林爽文事件引發通貨膨脹，米價大漲，經過一番操作之後成為商業鉅子。後來新莊械鬥頻發，林平侯感到不安，於是舉家遷到大嵙崁（桃園大溪）。1844年過世後葬在新莊，但子孫擔心祖墳被毀，1857年將墓遷到大溪，與其他家族成員葬在一起。

神道碑，是中式傳統墓葬元素之一，是位於墓旁刻寫墓主生平、官職、功績的碑，相當於西方的墓誌銘。至於神道碑的全貌長什麼樣子，我們可以看看臺中大里進士公園裡，1900年造的「林允卿墓道碑」。

林文欽，字允卿，是霧峰林家的一員，他的兒子是日治時期著名的政治家：林獻堂。墓道碑上帶有簡單裝飾，上頭刻著林文欽生前的成就，其下有一頭贔屭馱著碑，這頭贔屭並沒有特別的裝飾，有如一頭石龜。

過去，新莊石龜一帶是一大片墳墓，一直延伸到輔大前，林平侯神道碑立於此處，表示林平侯墓就在不遠的地方，而非在觀音山上，畢竟這頭石龜只是裝飾用的贔屭，神道碑才是象徵墓主生前榮光的重點。

後來，神道碑與贔屭被人搬到公會堂的升旗台旁，在1920年遇上襲擊臺北盆地的B091颱風。這場颱風造成臺北大洪水，新莊街也深受其害，狂風暴雨把神道碑打落河中，只留贔屭在原位。

從那時之後，石碑與石龜就沒有再重逢過。

1970年代，公會堂改建為現在的第一公有市場時，贔屭被當作礙事的石塊，移到地藏庵的金爐旁，被當作普通石塊，逐漸被人遺忘。

1990年代，新莊建立提防時，從河中大量泥沙裡掏出深埋其中的林平侯神道碑，碑身裂為兩大塊，且有部分石材磨損消失。神道碑簡單修復後保存在新莊文昌祠的倉庫當中，並不對外公開。

如果你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贔屭的爪紋仍然存在，但已經和石龜傳說一樣日漸淡去，或許有一天，便會消逝在人們的記憶中吧。

觀音撥炸彈

傳說昔話

傳說在嘉慶年間，或是更早之前，大河之中浮出了一塊石頭，這顆石頭狀似觀世音菩薩，在地居民認為是神蹟顯靈，因此將這顆靈石供奉祭拜。據說石觀音相當靈驗，甚至在二戰期間顯靈保護新莊，將原本要炸到新莊街上的炸彈，撥到對岸板橋的沙灘上，讓原本會死傷慘重的事件，變成沒有任何人受傷的狀況，使人深感觀世音菩薩的慈悲心。

巷說傳聞

鄭清文：紅磚港坪 大和撫子

炸彈的坑洞是在沙灘上，是和大水河的水流平行的。如果炸彈往北移二百公尺，正好掉在舊莊的街道上。

「為什麼會炸在沙灘上？」

有一種傳說，有人看到觀音菩薩站在雲端，用浮沉輕輕一撥，把炸彈撥到沙灘上。有人說，把炸彈撥開的，應該是媽祖。炸彈掉落的位置，往北移，剛好落在媽祖宮上面。另外的人說，觀音寺就在河邊，更近。

鄭清文：失去龍穴的舊鎮

有一天晚上，也許弄錯了目標，竟投下十幾枚五百公斤的大炸彈，把所有的新莊人，從睡夢中驚醒過來。說也奇怪，炸彈竟是全部頭在對岸的沙灘上，炸成一個個小池塘，整整齊齊的排列著，和新莊的街道成兩條平行線。我實在不敢相信，只要偏一點點，不知道新莊會變成甚麼樣子了。有人傳說，曾經看到一位全身雪白的觀音大士，站在雲端，用拂塵輕輕一拂，把所有的炸彈都撥到沙灘上去了。

往日故事

潮江寺福德祠是兩層樓的建築，一樓祭祀土地公，二樓則供奉觀音。建築立面融合閩南、維多利亞與日式風格特色，以紅磚築起的廟身充滿古樸卻又典雅的美感。現在的建築外貌是昭和癸酉年(1933年)所修建，更早之前，潮江寺位於米市巷底的碼頭邊，但那些古老的建築已經被大水沖走，消失在洪流之中。

潮江寺的由來有四項元素：草厝間、瞭望台、土地公、觀音靈石，至於這四者的先後順序、彼此關係，有各種說法，但沒人能斷言自己的版本最正確，以下就分別來聊這四項元素吧！

• 草厝間：草厝間是港口旁的休息小屋，主要的使用者是經由新莊路387巷，將米一包一包搬上船的碼頭工人。由於工人運米常會經由潮江寺前的387巷搬運，所以這條巷子又被稱為米市巷。

• 瞭望台：有人說，大漢溪淤積碼頭不再運作之後，草厝因為無人使用而荒廢，為了防止板橋人夜半渡河攻打，新莊人便將草厝蓋為兩層樓高的瞭望台，注意河上的動靜，後來才改建為潮江寺。也有人說，瞭望台和草厝沒什麼關聯性，只是位置近，被人搞混而已。

• 土地公：據說草厝間的工人將附近的土地公供奉在小屋裡，也有說法是供奉在瞭望台下方寮房。至於土地公究竟是何時出現的？沒有人知道。

• 觀音靈石：據說在嘉慶年間，有人撿到一顆觀音靈石，因而供奉祭拜。

草厝間約是乾隆嘉慶年間，新莊仍有商業港口功能的年代建立；之後進入道光咸豐年間，是北臺灣械鬥最盛的時期，新莊與板橋之間常有衝突，才會需要瞭望台關注敵方動向，因此草厝間一定比瞭望台還要早出現，這是四項元素中，唯一可以確認時間順序的事情。

這些元素在新莊某年的大水中被沖失了，也因此重建後的潮江寺看不出當年草厝與瞭望台的痕跡。據說重建後的潮江寺面向板橋，讓新莊人感到不滿，認為潮江寺保祐到對岸的板橋人，所以又轉向重建，才成為現在面對新莊街的坐向。

至於炸彈為什麼沒有炸到新莊嘛......

看當年的空拍圖就可以知道，新莊在二戰期間，依然是充滿稻田的產米農村，是臺北人躲避空襲疏開的鄉下地方，相較於炸板橋，炸新莊真的是很沒有投資報酬率的一件事......

傳說的共通性：林平侯、大水沖失

這兩則傳說中有幾個共通點，其一是林平侯。

於新莊發跡的林平侯，應該沒想到他的後代會成為新莊人的死對頭。當年經營米業常利用的米市巷還在，巷底的草厝則重建為兩層樓高的潮江寺，而他的神道碑至今都還遺留在新莊。諷刺的是，當年發跡時所用的草厝間，後來竟然變成防備林家後代突襲的瞭望台，還在一旁設置隘門抵擋(推測岸邊曾有隘門的存在，但沒有留下明確資料)，令人唏噓。

其二是大水沖失。

石龜身上的神道碑被大水沖落河中，潮江寺的原型則全數沖失，甚至，阻擋板橋人的河邊隘門也不見蹤影。當年曾延伸至大河中線的新莊街，已失去大半，成為如今的模樣。

傳說已遠，在講究理性至上的現代面對各式的挑戰，傳說故事已不管用，但人們說故事的本能，並不會改變，未來這個地方還會孕育什麼故事呢？便請大家耐心等待。

鯤橋故事站，期待下次再會。

參考資料：

鄭清文作品-失去龍穴的舊鎮

鄭清文作品-紅磚港坪 大和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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