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之前就預訂好了的飯店。
「不那麼大的雙人床或大一點的單人床。」
「大一點的單人床。」
「現在洗澡或早上洗澡。」
「現在洗澡。」
「喏。」
「謝謝。」我接過她手上的房間的鑰匙卡片。
領航員沒有走向走廊的另一端,反而是提著簡便的,幹練俐落到,從外觀上看起來不免好奇裡面究竟裝了些什麼的黑色保齡球袋,跟著我並肩抵達我的房間樓層。
「欸!等等!為什麼妳跟著過來。妳只訂了一間房間嗎?」
「因為工作上需要,通常會盡量就近看顧對象為主。」
「有需要到這麼近嗎?」
「危機有時來的又急又快,猝不及防喔。」
「哪有這麼誇張,通常對我來說也只有飢餓才會這樣危險。」
「有怎麼樣的危險?」
「突然莫名的飢餓感襲來,那和寂寞或是喪志是完全不同的境界,無從忍耐起。」
「就只是餓了而已嗎。」
「身體感到顫抖,腦袋裡一直會想說來吃點什麼吧不吃不行,於是指使手腳動起來打開冰箱,先往嘴裡塞了巧克力或一大杯豆漿之外,還翻找著其他食物那樣激烈。」
「就只是餓了而已吧。」她掏出一塊東西塞到我手裡。
「嗯。」我像是失了回嘴興致那樣停了下來,手裡是一塊2公分厚的長方形花生煎餅。
「除了可樂餅得花點時間之外,我還擅長各種問題處理,很快你就會知道,我們向來未雨綢繆。」她拿出跟我一樣號碼的鑰匙卡片,啪的一聲打開房間的門。
兩張大一點的單人床。我選了靠近窗戶這一側的那一張。
由於什麼都也沒帶,我在床沿脫下帆布鞋,將口袋裡的指甲刀拿出來放在床頭燈下,而將帶來的詩選擺在枕頭上。
「那本就是你最喜歡的?可以借我。」領航員指指我的枕頭上的書。
「喏。」我拾起詩選遞給她,然後就進到浴室去盥洗。
舊收音機 p.272
舊收音機裡傳出微弱的人聲
那聲音彷彿是
舊收音機尚新時
且是買不到手時的
少年時我自己的聲音
舊收音機講述著正在發生的事情
但聲音卻好像是從過去傳來的
孰悉的微弱的單一的雜音
用旁觀者淡淡的音調播送著遠方的戰果
調諧度盤微微發熱閃亮
收音機只專注於捕捉遙遠的聲音
它現在仍然持續亢奮著
優秀的技術真是無可指責
然而我卻不能用這樣的聲音說話
我曾把最親近的人逼進了失語的死路
我曾用收音機的聲音小聲嘀咕喃喃
彷彿就此意識不到自己心中潛藏的惡
我踏出浴室後,發現她兀自就包裹在棉被裡先睡了。枕頭上留有她還回來的詩選,夾了不知哪裡來的衣服吊牌當作書籤。
我沒能和誰說晚安,於是簡單的喝過水後,就把鄰近的燈、還兀自撥放電影的電視機一一關上。原先想背過身子避開些什麼似的,但終究還是放棄了側躺的姿勢,轉而讓潛意識用正躺的態勢,慢慢往下沉到棉被中央的海裡面去。
清晨我是被廁所吹風機的聲響所吵醒的。
領航員的長頭髮經過悉心洗滌後,在鏡子前變成一抹美麗的,黝黑烏溜的虹。屋內的窗簾緊閉,還沒睡夠的我一點都不想看時間。我閉著眼的同時想念起有貓的日子,早上時牠會來到我的床頭踩踏我身上的肌膚喚我起床餵牠吃飯,如果我裝作不在意的話,牠也會知趣地離開個2分鐘。然後又回來再次叫我。興許是這樣想要摟抱些什麼的綿軟念想,讓纏在身上的被子變得有點太溫暖了些,於是我攤開了被褥的一角,試圖讓空氣鑽進來涼快些。
這時領航員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放下吹風機,自由的踏過地毯,掀起我的被褥鑽到我的懷裡背對著我。
「早餐想吃什麼。」我感受到她的聲音震動從背部傳過來。
「加了蒜酥的魚皮湯。」
「可以。」她拉了我的手輕輕地放在她的肚皮上。
被褥裡都是她帶進來的暖和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