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劇分享】《西貢小姐》MISS SAIGON

《西貢小姐》由Cameron Mackintosh製作、Claude-Michel Schönberg譜寫動人音樂，Alain Boublil創作歌詞。1989年在倫敦公演即在全世界得到空前的成功，1991東尼獎提名包括最佳音樂劇、最佳音樂劇劇本本等10個獎項，最終獲最佳音樂劇男、女主角、男演員三個獎項。

本次巡演是2014倫敦愛德華王子劇院演出的新製版，6月22日-7月7日西貢小姐音樂劇在臺北國家戲劇院演出。劇情以1975年西貢大撤退為背景，美國大兵Chris & 西貢女孩Kim的感情為線。劇情緊湊揪心，歌曲悅耳動聽，管弦樂團現場演奏，尤其聲光極其沉浸，直升機、酒吧、戰火，直使觀眾同悲同喜。

照例提供位置圖，20排2號雖然有一點點被樓上遮住，但是完全不會影響到觀賞經驗：

7月2日晚場演出卡司：

以下分別從男、女兩個視角分享觀劇心得。

美國大兵、父親與貝度

在戰爭之下，誰是誰的救贖呢？我們終究發現，唯有命運女神嘲笑世人。所有人都成了時代的犧牲品。

美國人以為自己是自由的光，要拯救越南；結果越南淪陷，西貢易名為胡志明市。

Chris在這荒謬的世界裡，看著戰火下的孤女-Kim，燃起英雄救美的愛，在淪陷前一刻，誓言帶著金前往夢想國度，結果卻是被迫分飛。戰後的一年裡，Chris像個活死人似一語不發—是戰爭創傷症候群。好不容易終於能埋藏過往、懷抱著歉疚，重新開始生活再婚。是的，Chris是辜負了Kim，從Chris與妻子Ellen的對話，「只給予贍養費，但是Kim母子必須留在曼谷，不能到美國生活。」但是對戰爭下的男人又能有什麼期待呢？Chris 自私的想守護現在的家庭，第二次無能地放棄了從前的妻兒。

Chris終究也沒能拯救誰。Ellen，守護著心碎創傷的Chris。兩人婚後生活並不容易，她抱著夜夜惡夢崩潰的Chris，揣想丈夫到底曾發生什麼？是什麼折磨著Chris？當Ellen終於見到Kim，Ellen的委屈、憤怒、自我懷疑與放手的勇氣，諸多複雜心緒都在〈Maybe〉一曲傾訴。只是我們真能責怪Chris隱瞞前一段婚姻嗎？我們能成為更好的當事人，做出更好的抉擇嗎？Chris 在〈The Confrontation 〉說出折磨他多年卻又無法面對的痛苦：將Kim置於戰火、自己的無能，以及對Ellen 的感激。

Saigon was crazed, but she was real
And through her eyes I suffered, too
Christ I'm American
How could I fail to do good
All I made was a mess, just like everyone else
I wanted back a world I knew
The story of my life began again-with you

Chris的崩潰拉扯其實是很讓人揪心的，但除了做一個「逃兵」又能如何？Ellen 是他的浮木。美國大兵最終誰也沒能拯救。

基於同樣的價值使命—美國人怎能不行善（多狂妄自大呀），戰爭結束後，John從事難民營工作。那場戰爭有太多美國大兵留下的孩子—貝度，John的工作之一就是協助這些孩子。

〈Bui Doi〉
We owe them fathers and a family a loving home they never knew.

這首曲子相當激昂動人，但是善行的背後終究透著美國的偽善。托爾斯泰說：「生活上只有兩種真正的不幸：良心的譴責和疾病」(《戰爭與和平》)John的努力與Chris的惡夢，其實都是只是受良心譴責！Tam唯有在母親Kim死後，才能加入父親的美國家庭。

西貢小姐、母親與孩子

這一晚17歲的Kim來到酒吧。也是在這晚，Gigi獲得了西貢小姐的頭銜，滿心以為可以成為美國大兵的妻子、在美國展開新的生活，卻被只想尋歡的士兵呼了一個巴掌，狠狠地摑醒。〈The movie in my mind〉看到Gigi的夢想：

He takes me to New York
He gives me dollar bills
Our children laugh all day
They eat too much ice cream
And life is like a dream
Dream, the dream I long to find

簡單而真確的夢想，成一個家，吃著冰淇淋（喔，當然象徵著富足的美國）。在此之前，戰爭之下，女性活下去的方式是出賣原始肉體。同樣的處境也在《悲慘世界》中的芳婷身上看見：

The movie in my mind
I will not cry, I will not think
I'll do my dance, I'll make them drink
When I make love it won't be me
And if they hurt me I'll just close my eyes and see

這不僅是Gigi的寫照,「西貢小姐」除了是花魁頭牌，實際指涉所有的女子（包含Kim和其他女性）。〈The American Dream 〉在工程師的自述中，我們看到了他物質與投機的價值源頭，他的母親是妓女，他自小就在拉皮條。於是我們從這位未曾出場的母親身上，看到這些女子想要逃出西貢的深層處境—地獄除了沉淪，是無法有更好的生活。

Kim呢？為人母，她願意為孩子獻出自己的生命，遑論肉體了，甚至不惜殺了成為副人民委員長的前未婚夫。

Craude-Michel曾說創作本劇是因為看到一張母親與小女孩在西貢機場離別的照片，母親的臉因為斷裂的母女羈絆而被凝結在痛苦中，帶給劇作家強烈的震撼，透過這群女子的處境，他譴責一切戰爭。

Engineer，在西貢長大的「大人」，絕非理想的大人。Tam，以後會長成什麼樣的大人呢？由於劇中Tam沒有任何歌臺詞，不是被抱來抱去，就是呆立場上。我不由想：這有些讓人出戲呀，不，這會不會正是戰爭下被嚇傻的孩子？他們若不是成為投機者為自己掙出一片天，就是成為任命運擺佈的提線木偶！

啊，煉獄！

推薦曲目

以下幾首曲子雖然家喻戶曉，卻是我非常喜愛的，分享給大家。

The Movie in My Mind
Gigi, Kim, girls 唱出她們的處境與夢想。這首曲子會不時隨劇情而插入，是「夢想」的主題。不過永遠不會實現。

Why God Why?
Chris 的英雄主義與荷爾蒙大爆發，他愛上了Kim。但是此時此刻，他也充滿了困惑。

Sun and moon
Chris & Kim的定情曲，「唇唇到肉」的愛欲對比稍後的生離死別，張力十足。本曲充滿無限愛意與希望，卻也是Kim斷氣的死別曲。兩人歌詞“How in the light of one night
Did we come so far?”一語雙關：西貢的那一晚交歡後，兩人成婚；曼谷的那一夜重逢後，兩人死生永隔。也許就像太陽月亮，縱使相逢於破曉，共享同一片天終究是短暫的。

The Last Night of the World
西貢陷落前最後一夜，滿滿的愛與誓言，伴著薩克斯風，悲傷淡淡地漫出，誰也伴不了誰，抱得再緊也無力抵抗命運。

I Still Believe
Kim & Ellen 唱出對丈夫的信任與依靠，但是也隱約感到有些不安。

Maybe
Ellen 見到Kim 後的心緒，其中滿是委屈、對關係的不確定、懷疑自我......聞之心酸，悲傷破表。

The American Dream
Engineer 對於美國的憧憬與想像，其中更多是對美國的諷刺。背景閃爍自由女神的頭像霓虹，瑪麗蓮·夢露乘坐在跑車上，舞群簇擁，在歡愉輕快的曲風展現出Engineer嬉笑怒罵的「小強」人生。

結語

2021年8月31日清晨1點美國全軍撤離阿富汗。麥肯錫上將說：

很遺憾，到最後......我們還是沒辦法拉走每一個我們想救的人。

撤離顯示著混亂，新聞畫面盡是湧入首都喀布爾機場的驚惶面孔，他們追著飛機、攀著飛機，從飛機上墜落......這是自1975年越南西貢大撤退後，「美國精神」又一挫敗。

2024年西貢小姐在台演出，它是一部反戰寓言，它描繪戰爭對人們的殘酷傷害，格外讓人想起國共戰爭下台灣老兵的遭遇，也有感於現今敵意愈趨高漲的兩岸關係，實在應該珍惜和平。

本劇容或有著東方主義式的想像，或是被批評為簡化的偉大的愛情故事。不過衡諸戰爭帶來的不幸，本劇捕捉時代下的各色小人物，追尋朗亮未來、深陷人間煉獄、在現實掙扎中妥協，呈現如此真實人性，卻是值得一看。

關於冰淇淋，延伸閱讀〈人人愛的冰淇淋 竟然曾是瘟疫的媒介、也是國家富足的象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