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威力極大的烈焰風暴,難波太夫的防禦咒術尚未完成,只能一邊以木刀扺擋,一邊奮力後躍。
他跳起來已有近十尺之高,卻尚未能逃離孫恩的魔法範圍,因為孫恩故意把魔法傾斜向上輸出,既可令對手難以閃避,亦不必擔心影響觀眾的安全。
難波太夫的木刀,很快就被火焰燒著了,他只能在半空中把木刀甩手擲向孫恩。但木刀尚未來到孫恩身前,已被風暴吹飛,直到燃燒殆盡。
火焰進一步迫向難波太夫,在千鈞一髮之際,巨風壁終於成功釋放出來,把烈焰風暴擋住。
可惜難波太夫還是失算了!孫恩之所以使出烈焰風暴,而非他水屬專精的暴風雪,是因為火能尅風,酷熱的氣息形成強大的上升氣流,把巨風壁和難波太夫同時推開。
原本預計只躍到擂臺邊緣的難波太夫,此刻尚未著地,已被熱風吹出擂臺之外,眼看就要因為出界而飲恨落敗了。
然而,神奇的事發生了!只見難波太夫把巨風壁收窄成盾牌般大小,跟著雙腳在半空一收一伸,竟然有如獵鷹一樣,改下墜之勢為前衝,突破了強烈的熱風,像炮彈一般高速撲向孫恩。
難波太夫正施展著巨風壁,肯定無法立即施放其他魔法,難道他也懂得飛天之術?
這一著實出乎了孫恩的意料之外,只好停下魔法,一邊後躍,一邊以雙手防禦,勉強擋下難波太夫有如天外飛仙般的一拳。
情勢逆轉,雖然孫恩並沒有受傷,但難波太夫這的衝擊力非比尋常,孫恩被擊飛開去,轉眼已超出了擂臺的範圍。
孫恩運起先天真氣,使道袍內貫滿了風,像是一個氣球一樣,大大減緩了下墮的速度,可是終究無法逆轉去勢,即將要落到地上了。
『冰柱術」
在最後關頭,孫恩竟以無詠唱方式施展出冰屬的中級魔法,只見一條冰柱從擂臺邊延伸出六、七尺的距離,剛好接住了自己。
葉昭師叔立即上前查看,冰柱的底部距離地面還有兩吋,所以孫恩並沒有因為跌出場外而落敗。
「沒有出界,比賽繼續!」葉照揚聲宣佈道。
孫恩跳回擂臺之上,觀眾們也熱烈的鼓掌。
「能晉入先天之境的,在東國裡只有天師跟東林寺的慧遠神僧而已。」難波太夫嘆道。「不但能輕鬆躲過我的絕技『八咫快刀』,還可以如此神乎其技的無詠施法,實在令我甘拜下風。從此東國的江湖之中,該以你們二人為尊!」
「難波兄言重了,跟慧遠神僧相比,孫某不過像是小兒般初窺門徑,還差得遠呢!」孫恩謙道。「適才你從下墮之勢,如變法般凌空極速騰飛,不也是天下罕有的奇技麽?莫非這亦是舞空秘術?」
「不,我這技藝跟杏子的並不相同。」難波太夫解釋道。「舞空秘術是四百年前神子和其中一個門徒所擅長的神奇武功。自從神子消滅魔王,破空而去後,那名門徒到倭國定居,並留下了此法相關的秘笈。秘笈第一頁便寫著『欲練神功,必需神軀』,若沒有與生俱來的奇異體質,使不出第一階段的浮空法,是終生沒有方法練成的,因此相隔了三百年,大家都以為秘笈有誤時,杏子卻依書練成了。」
與生俱來……這不就是神級天賦嗎?加上『欲練神功』那個金句,難道當時神子和他的十二門徒,也是神安排而來的轉生者?
「至於在下剛才所使用的,是『風遁術』之中的二段跳。』難波太夫續道。「雖然跟我三弟『土遁術』的鑽地術相似,也是只限相同屬性,才能使出的秘術,但除了我之外,倭國至少還有兩個人能使用,不算罕見。」
「原來如此,但也是相當了不起的功夫啊!」孫恩微笑道。「那麼,我們還繼續嗎?」
「不,再打下去,我也不可能獲勝。」難波太夫說道。「但我聽杏子說過,她曾親眼目睹天師施展的奥義魔法『萬雷天罰』,非常震撼。未知天師能否再施展一次,讓在下和觀眾們一飽眼福呢?」
「呵呵,我們今天是以武會友,當然不成問題。」孫恩點頭答應,續道:「可是說到交流,孫某對難波兄的各種奇異秘術,亦是心癢難當,未知是否也能再欣賞一式呢?」
「哈哈哈!天師不但武功蓋世,交涉的技巧也毫不含糊。」難波太夫大笑幾聲,然後說道:「若我不使出最強的絕技,未免對不起天師。可是此技施術時需要對像,若損毀貴觀門外一棵樹木,天師會否介意?」
難波太夫所指的,是分別位於我們分觀門外左右兩邊的柳樹。那兩棵樹的直徑約兩尺,高度三十多尺,是較早前分觀興建時,由數十位工匠合力,專程從別處移植過來,以作裝飾之用。
柳樹在古代,原有種植在軍營的習慣,既可遮風擋雨,又能防止被外面窺看到營內情況,而且生命力強,成長快速,亦十分適合移植。
「那兩棵柳樹雖然難得,卻比不上能觀賞難波兄秘術的珍貴機會。」孫恩說道。「難波兄請便吧!」
「好,那麼恕在下失禮了。」難波太夫說罷,便集中精神,凝聚真氣,口中默念咒語,雙手結著極其複雜的印術。
由於道觀門外的柳樹距離擂臺不是太遠,且樹身高大,大部分觀眾們都能看得到。
只見那棵兩棵柳樹,在寒冬中早已落下了樹葉,柳掛和下垂的細樹枝被寒風吹得搖擺不定。
忽然,左邊的柳樹竟完全停下了搖擺,彷如時間停止,跟右邊的柳樹一靜一動,大相逕庭。
『風遁奥義:破碎籠牢』
隨著難波太夫的大喝,只見左邊那棵柳樹再次搖動起來,且越來越快,甚至開始旋轉扭曲起來!
『咯勒』之聲接連不斷,柳樹的樹枝已全部折斷,卻仍然在高速轉動著,就像被拋進了攪拌機之中,漸漸被分割成小碎片。
接下來,無數的木屑紛飛,已經把柳樹的樹身遮掩著,令人看不清楚裡面的情況。
饒是如此,那些碎葉木屑卻仍然被困在真氣的籠罩之中,沒有半分能逃脫出來,確實像是一座籠牢一樣。
如此持續一段時間後,難波太夫吆喝一聲,收起了雙手,柳樹的木屑漸漸減慢了轉動速度,然後跌到地上。
「整棵樹……整棵樹都不見了!」在休息室上的坐席,傳來徐州陶太守的驚嘆聲。
「這威力實在太驚人了!」冒險者分會的倪會長也嘆道。「如此巨大的柳樹,被無數的真空風刃不斷切割,再無完整的一塊。」
「更難以置信的是,如此強勁的魔法,居然能被限制在方圓數尺之內。」劉裕也說道。「右邊的柳樹一點也沒受到影響,完好無缺。」
我和大部分的觀眾一樣,因為位置較低,看不到在柳樹位置地上的情況,但聽到座席的賓客所言,大慨也明白了。
「難波兄的這一擊威力驚人,實在太精彩了。」孫恩嘆道。「而且起了先聲奪人之效果,孫某的奥義,恐怕是比不上的。」
「天師不必過謙,光是能以一己之力,消滅十多萬蝗蟲,你那奥義魔法,已稱得上是天災級別了。」難波太夫微笑道。「接下來,有請天師賜教!」
「那孫某就顯醜了。」孫恩轉過身,面向右邊的那棵柳樹,潛運功力。
不一會兒,一大片黑雲便開始集結起來,蓋掩了天空。雖然黑雲的面積比上一次的細了許多,但仍有一個足球場般大小。
我曾看過孫恩此奥義,威力既強,且範圍廣闊,會否對道觀或者觀眾造成影響呢?
跟難波太夫相比,孫恩只花了一半的時間便完成了咒術。他雙手向著黑雲,運勁把真氣推出。
『萬雷天罰』
隨著孫恩的吆喝聲,那片黑雲雲叢裡閃爍不停,但這次卻沒有下雨。
接下來,無數的雷擊,全都集中地轟在那棵柳樹上。柳樹的樹身不斷發出刺眼電光,繼而傳來震耳欲聾的連環雷響,連地面都彷彿震動起來。
焦灼的氣味,伴隨白色濃煙漸漸飄至,因此視野變得迷茫,使觀眾們都難以知道柳樹的情況。
在雷聲響徹之下,觀眾席中亦傳來不少尖叫聲,也有小孩的哭泣聲。
直到孫恩收起了雙手,黑雲退去,白煙才被北風逐漸吹散。
果然右邊的柳樹,也是整棵消失了。
「天師這雷霆萬鈞的奥義技,實在太驚人了!」我們休息室上方的坐席上,一位老道人站起來,大聲說道:「不僅把柳樹粉碎得完全看不見,更連根部都一併消滅,貧道認為這是比難波派主的奥義更勝一籌。」
因為我剛才負責過接待工作,在門外跟這老道人見過面,認得他是臨清派的掌門人太崇真人。聽梁師兄介紹,臨清派跟我們天師道一樣,都是起源於張道陵的太乙教。
道教本身就是枝葉繁多,師傅帶進門後,徒弟則各自修行,所以常常有分支出現。
這臨清派的宗旨是主張潛心修道,門人不能嫁娶,亦不接受冒險者公會的委託。
目前臨清派門下約有二百餘人,而這位掌門太崇真人年屆七十,真氣深厚精純,只是素來沒有行走江湖,實力難以評論,但估計應比盧帥稍勝最少半籌。
雖然和天師道的入世作風不同,但臨清派和天師道素來友好,這一刻自然也站在我們這一邊說話。
「我倒是覺得應該是羽黑流獲勝才對。」對面坐席的桓玄也喝道。「難波太夫能把木屑收而不放,鎖定在奥義範圍內。孫天師卻放而不收,濃煙粉末都吹到我們這裡來了,這也算是傷及觀眾了吧?」
言下之意,桓玄是想假借比武規則,要求判我們落敗嗎?他怎麼憎恨天師道也好,但畢竟約定了在起義前後互不侵犯干擾,卻這樣子公開針對我們,真是卑微小人。
我忽然想起這桓賊或會在大會結束後,對蘇婆婆不利。放眼望去,卻找不到蘇婆婆的蹤影,看來她在大家被兩個奥義震懾之時,已先一步偷偷離開了。
「小小的煙霧,無傷大雅。」難波太夫向桓玄說罷,又轉向孫恩說:「天師的『萬雷天罰』實在威力驚人,在下有幸能親眼目睹,亦甘拜下風。這次的比武……」
「難波兄,剛才桓公子所言,亦不無道理。」孫恩阻止了難波太夫的說話,續道:「何況羽黑流各位武者長途跋涉而來,參加這種不乎合貴派武學宗旨的擂臺比賽,表現自必會大打折扣。這次比賽,我們就作和局論,好嗎?」
「那麼……」難波太夫中猶豫片刻,續道:「承蒙天師厚愛,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了!」
伴隨著葉昭師叔正式宣佈後,觀眾們以熱烈的掌聲,結束了這次的比賽大會。
******************
司馬昱院長跟孫恩握手道別後,帶著小如和其餘學生離開,返回鄴城去了。
劉裕把他在徐州老家的地址告訴了我,說會逗留三天,若我沒空的話,可以回到建康後再找他喝酒。
桓玄和他的部下也象徵式作個告別,便回荊州去。
始終沒有再見到蘇婆婆,希望她已經平安回家吧!
在觀眾人潮散去後,我們都返回分觀去。天師道的弟子在主廳裡集合,聽取孫恩的訓示。而羽黑流的人,則到了偏廳休息。
孫恩看來非常高興,因為比武大會的結果,終於還是成功達到原定的和局預期。
「大家也辛苦了!」孫恩微笑道。「希望你們都能在這次比武大會中有所裨益,學會靈活變化,日後繼續努力,邁進更強的階段。」
「謝謝天師指教!」眾人齊聲說道。
「那麼,大家先回去稍微休息一下。」孫恩吩咐道。「今晚我們還要設宴答謝羽黑流的朋友們,他們明天一早便要回倭國了。」
咦?他們走的這麼快嗎?不知道杏子是不是也會跟著一起回去呢?
「阿非,你過來。」正當我想偷偷去找杏子時,卻被孫恩叫住了。
孫恩的右手伸過來,扣著我的脈搏,使我有點緊張,不敢用力呼吸。
「嗯……剛才你所受的內傷頗重,看來需得花一段時間才能完全康復。」孫恩皺眉道。「你現在先回房間去,我會請松本先生去找你。他是倭國最頂尖的醫師之一,你就按照他的指示,好好調理一下吧!」
「謝謝天師!」我雖然不情願,卻也沒有辦法拒絕孫恩的安排。
「非哥,你不要小看自己的傷情啊!」方鈴也走了過來,挽著我的手臂,輕輕說道:「我現在就去找杏子姐,看看能否讓她多留在這裡一段日子吧!」
孫恩聽到此言後,會心微笑,卻不置可否。
方鈴果然既體貼又懂事,看穿了我的心思,還如此替我著想。假如我再否認自己對杏子的好感,那未免更對不起她。
「那……就謝謝妳了。」我搔一搔頭,有點尷尬地答道。
方鈴甜甜一笑後,便往偏廳去了。
松本良順不愧是倭國名醫,果然醫術高明,光是醫師咒語就懂得一百種以上。據他所說,內傷能分為熱傷、寒傷、瘀傷、腫傷、挫傷、壓傷等等十多個類別。解毒術又可分別針對蛇毒、蛛毒、蠍毒、草毒、菌毒等等不同的毒類。甚至同一個咒術,也可根據施放時的手法,達到不同的效果。
而目前世界上的四大醫書,是東國華陀所著的『青囊書』、肩鵲的『黃帝內外難經』,西方教會內的『神蹟寶典』和南國的『巫蠱秘錄』,聽說都分別記載了超過三百種咒語。
松本良順把對應我內傷的醫師咒語傳授了給我,吩咐我往後七天,早晚都替自己施咒,便可以永除後患。
雖然我又多學到幾個醫師咒語,但光是學懂咒語並不能成為神醫的,還必需有分析傷情,妥善應對的能力才成。
*****************
「謝謝天師熱情的招待!」難波太夫在晚宴上向孫恩了敬一杯酒,續道:「可惜目前羽黑流在倭國的情勢並不樂觀,我們明早便要起程回去了。」
今晚的宴會,跟上次的歡迎會有點不同,主家席設在廂房之內,其餘的酒席則設在偏廳。
主家席裡坐的,是今天出現在比武大會上的人,包括了松本良順和葉昭師叔。缺席的有詩詩、徐道覆,和昏迷中的藤原信康。
藤原的傷勢似乎比預計的嚴重,松本施放了幾次醫師咒術,都沒法讓他醒來。難波太夫說過會給他應有的處分,目前也派了弟子看守著他。
至於徐道覆,聽說他以加緊修練武功為由,執拗地堅拒出席,孫恩亦不勉強,只好叫詩詩留下陪伴他。
「難波兄,倭國目前的局勢情況,到底如何呢?」孫恩問道。
我覺得孫恩沒理由不清楚詳情的,似乎是為了我而詢問。
「這裡的都算是自己人了,我也不避嫌地說實話吧!」難波太夫說道:「自十年前我們羽黑流協助仁德天皇統一了全國後,天皇對我們的依賴漸減,忌諱卻日漸增加。」
「我雖然原是天皇親屬手下大將……」胖子大谷也嘆道。「可是天皇目前寵信新興的『天照流』,不但疏遠我們,還使出各種手段來打壓。」
看來大谷胖子在統一後的這十年間,已經完全把自己視為羽黑流的人。
「所謂鳥盡弓藏,兔死狗烹,自古以來因為擔心部下能力太強,便要栽害功臣,是新皇朝成立後常有的事。」孫恩嘆道。「不知那天照流,是怎樣的流派呢?」
嘿,這虛偽的孫恩肯定做夢也沒有想到,我已經偷聽到他打算在奪國成功後,就要把我殺掉吧!
「那是創立不到二十年的新忍者流派,創派者叫作三塚浩,是伊賀派的叛忍。」難波三成解釋道。「在我們立國之初,他便獻上自己年僅十一歲的女兒三塚花給仁德天皇。此女擅長媚術,把仁德天皇迷惑得貼貼服服,因此天照流獲得大量國家的幫助,十年間擴展極速,勢力滲透全國的妓院、賭場、貿易巿場等等,幾乎是無孔不入。」
古時因戰爭導致人口大減,各國的政權都會鼓勵女性早婚早育。在漢朝,女生十三歲就算是適婚年齡,但一般的父母,像是方大哥一樣,都希望女兒滿了十六歲才嫁人的。
那個三塚浩,居然連十一歲的女兒也送得出去,實在是太無恥了吧?
我望向杏子,只見她也是一臉厭惡的樣子,因為這是我們現代人難以接受的事情。
假如杏子回到倭國,肯定又要面對仁德天皇的迫婚了。
我是否該用這個理由,勸她留下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