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肉？

當父母的要小孩張口吃下東西，有時要費點功夫。離島海風大，冬天尤其冷，母親時常煩惱如何給我們兄弟幾個補身。幾十年前動物保育的觀念淡薄，剛巧父親部隊裡那一群南腔北調的袍澤口味各異，有人不知哪裡去弄來了新鮮狗肉，分了些給我們家。她聽說狗肉性溫滋補，抗寒最有功效，於是用橘子皮與諸多香辛料入味烹煮了一鍋。坦白說，那味道聞起來還真不壞，難怪廣東人叫香肉。

  母親燉好了肉，盛了碗給我們幾個吃。「不要，這是狗肉，我不要吃！」我們大聲拒絕。「狗肉很香，吃了冬天不怕冷，快來吃掉！」母親硬推過來。「我不要吃狗肉，吃了會被狗咬！」我家從沒養過狗啊貓的，當時不吃也不是為了愛護動物，而是怕被狗咬。母親強詞奪理：「胡說！我沒吃過狗肉，後街那幾條狗看見我還不是一直吠？」我記得最後我們還是被逼著吃了好幾口。那天以後，走在路上，我們總是特別提防著狗兒，害怕它們替同類報仇。

  吃狗肉不怕冷，喝蛇湯皮膚好。要是肯吃也就罷了，最最糟糕的是有福沒命享。 小時候我常犯氣喘，吃不得涼性食物。有一回母親沒注意，熬了蟳粥給我們幾個兄弟吃，他們吃了沒事，唯獨我吃了開始哮喘。「歹積德，歹積德……」母親苦著一張臉，連連搖頭：家境並不好，難得買了紅蟳，吃了居然有事。過敏導致我氣管收縮，尖細如絲的喘鳴聲像是氣管裡有小蟲在爬動。母親當下一聲不吭，用麻油煎了幾塊餅給我吃，寒涼燥熱一中和，我居然奇蹟似地好了。

  婚後兩個女兒讀小學時，有一天我心血來潮到市場上買了牛蛙回來做乾鍋田雞。金黃香脆的乾鍋田雞上桌了。小女兒問：「這是什麼肉？」我悶聲不吭，心想：等你吃完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