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時髦女子》： 鬍鬚女的哀豔 成為女性酷兒的路上佈滿荊棘

《時髦女子》

《時髦女子》由真人真事改編，講述患有多毛症的女子如何「成為」並「活出自己」。故事發生在19世紀，名為羅莎莉的女人，從小為毛髮生長快速所苦，為了和別人一樣，她的父親自小為她一刀一刀的除去毛髮，努力維持成「正常」的女性。但父親在落下「女人要認命」的話後，正式將她嫁給雅柏，開啟她覺醒並展露真實自我的歷程。

起初看《時髦女子》的衝動，只不過因偶然在西門町捷運站的電視牆上看見預告片，並抱著欣賞中古世紀時尚大片的心態，期待一場絕美的舒壓體驗，沒想到觀影過程將近一半的時間淚流不止，且觀影後的體悟深刻，餘韻無窮，必須推薦這部被埋沒的電影。

成為自己需要勇氣

父親將羅莎莉嫁給小鎮裡的咖啡館老闆雅柏，雅柏因此獲得一筆錢財解決欠債的燃眉之急。但外型亮麗的羅莎莉潛藏的秘密，便是她一身的毛髮。雅柏在洞房花燭夜發現這個不可告人之事後，嫌棄羅莎莉的身體，並認為自己被欺騙。

但羅莎莉卻不因此氣餒，她在保守的世代裡懂得讀書寫字、舉止優雅、談吐幽默得宜、裁縫刺繡樣樣精通。發現咖啡館生意慘澹，她將自己多毛的特徵作為賣點，與咖啡館客人打賭「一個月後變成有鬍子的女人」，吸引更多人潮進店消費，幫雅柏還清更多的債務。

觀眾和雅柏一樣提心吊膽地等待「展示」的那天，即便他試圖阻止以保護羅莎莉的名聲和自己的尊嚴。意外的是，多數人喜歡羅莎莉的落腮鬍，她變得備受歡迎。從那天起咖啡館生意興隆，所有人都圍繞著羅莎莉，誇讚她柔順的毛髮，欣賞她告訴女人們「我們可以活得的不一樣」。

但將外表當作賣點，雖成功利用人們的好奇心，但不失為一種物化。聰明的羅莎莉想必理解其中的風險與危險性，但這卻是她在傳統的世代裡，努力活出自我的唯一途徑，她「大方展示、毫不退縮」。

只是人們讚頌的背後卻伴隨著蠢蠢欲動的惡意。

活出自己後的偏見與歧視

「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長滿了蝨子」－張愛玲

羅莎莉以她獨特的特徵吸引眾人的目光，甚至有採訪記者撰寫她的故事、為她拍照，這令她感到被認同，並且自在的成為自己。生命處處充滿驚喜，是一身華美的袍子，但人性的醜惡猶如蝨子，寄身在羅莎莉的身上。

地方權勢開始關注這間熱鬧的咖啡館，一方面以違反「禁止販售酒精飲品」之名打壓羅莎莉和雅柏，另一方面因求歡不得，以宗教為名抹黑、造謠羅莎莉，試圖營造城鎮的不幸都是她所引起的幻象。於是眾人的追捧轉變成攻擊的利刃，羅莎莉自此成為眾矢之的，甚至受人壓制也無法翻身，她如同瞬間跌落地窖的天使，無人慰問。那句—「你只要變回女人一切都會回歸正軌」的偽善耳語，彰顯社會上二元對立的聲音。

作為女性，要透過醫師的觸診才能證明清白、就連領養兒童也遭到阻止。即便如此羅莎莉也不曾剃除鬍子。只因為過去人們總是告訴她應該待在馬戲團，現在她好不容易揭示自己隱藏以久的秘密。

從抗拒到生死與共 雅柏的情感轉變

若有人清楚的看見你，那是何其幸運與浪漫。

雅柏一開始無法接受毛髮旺盛的羅莎莉，拒絕觸碰她的身體，即便有老婆也依舊到妓院報到。他也怕羅莎莉的鬍子為他帶來困擾，甚至無法平衡是羅莎莉為咖啡館帶來人氣的事實。

看似粗糙、冷漠的男人，其實試著去了解他曾視為謊言的女子。全片最重要的劇情，莫過於雅柏的轉變。從百般抗拒到最後和羅莎莉一起對抗世間的惡意。

他將獨自一人跑到郊區穀倉的羅莎莉帶回家、他懊悔曾經對羅莎莉惡言相向、他看著羅莎莉跪在河床裡哭訴自己的獨特、主動帶她前往育幼院領養孩童。或許最令人動容的是，他發自內心的看著羅莎莉的鬍子並說：「已經很好了，不需要修剪」以雙手著她的鬍鬚。

最終隨羅莎莉縱身一躍則劃破了本片最深的意涵。對羅莎莉來說她勇敢且無畏的表達自己，已然完成自己一生的使命，與此同時有人打從心底理解、看見，並愛著她，願意和她生死與共，這是她在成為自己的路上，即便佈滿荊棘，卻獲得生命珍貴的禮讚。無論結局悲喜，觀影者皆爲片中的羅莎莉感到開心。

改編人物故事 帶出多元議題討論

《時髦女子》改編自20世紀法國著名的「鬍鬚女」克蕾蒙汀‧德磊，和片中悲愴的劇情不同，她受到丈夫支持，並開設「鬍鬚女咖啡館」。而本片基調悲傷，著重在講述羅莎莉在生命裡所遭遇到的苦難。或許導演拍攝《時髦女子》而非傳記電影的初衷，是與其訴說成功的個案，不如改編故事，凸顯角色的成長，運用故事的起承轉合、高潮迭起喚醒大眾對於女性身體自主權、毛髮議題等多元討論。

關於女性自主權則在羅莎莉勇於表現鬍鬚並拍攝獨照表露無遺，跳脫社會期待「乾淨、潔白」的女性形象，無需符合男性凝視底下的外表才能稱作完美女人。而毛髮同樣是現代女性經常討論的重點，或許你也曾被提醒女生不能有鬍子、要除毛比較好看等，隨著《時髦女子》的上映期待引起更多元的話題和討論。

有趣的是，可以從《時髦女子》在「性」方面的著墨片感受到演員真摯的表演，而非賣弄。其實電影裡處處有「性」的流動，比如導演並未拍出雅柏在妓女院的性愛畫面，反而將第一個鏡頭留給羅莎莉在山林裡自慰，如此唯美。接著羅莎莉和雅柏接納真實的彼此並融合，雅柏的指間碰觸羅莎莉肌膚上的毛髮，兩位演員全裸表演，畫面色調讓人有鑑賞世界名畫的錯覺。電影裡的性，可以說是隱晦而大膽。

最後，期許在成為女性酷兒的路上披荊斬棘的人們，都有明媚的未來。

文章撰寫:白日夢瑞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