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員下戲後AU
★延續端午賀文劇情
★明日更新(中),但對不起(下)要等周二後><
「還是保持沉默嗎?能堅持這麼久值得讚許,不過……你這兒也非常堅挺呢。」
「停!」
聲音導演的聲音透過喇叭傳入錄音室:「玫卿,剛剛那句台詞可以再來一次嗎?還是維持輕柔的口氣,但氣音的部分少一些,實音的部分多一點,給人一種帶著笑容但冰冷的感覺。」
「沒問題。」
顧玫卿在人頭麥克風前深呼吸,再靠近麥克風重複同樣的台詞。
然後他就迎來長達一分鐘的沉默。
這敲響顧玫卿心中的警鈴,開口正要問導演是不是要再錄一次時,頭頂的喇叭總算再次震動。
「玫卿,你身體不舒服嗎?」聲音導演問。
「沒有,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昨天錄音時表現得很好,但今天就……怎麼說呢?雖然咬字和口氣還是一樣精準,卻少了幾分犀利與自信。」
「犀利、自信與陶醉……是要更強勢的意思嗎?我可以再來一次。」
「不用,今天就到此為止。」
聲音導演隔著玻璃看見顧玫卿整個人僵住,連忙搖手道:「我不是對你的表現失望才喊停!你的典獄長完全是水準之上,我喊停只是因為錄音室租用的時間到了。你回去休息幾天,下周再繼續。」
顧玫卿的肩膀放鬆幾分,點頭表示自己一定會調整到最佳狀態後,拿起劇本走出錄音間。
助理在錄音間外的沙發滑手機,一見到顧玫卿就立刻站起來,一面隨對方踏出大門進入保母車,一面報告剛敲定的廣告工作。
「……今天的工作到此結束,辛苦了!」
助理繫上安全帶,雙手握住方向盤問:「要直接送你回公寓,還是去哪邊轉轉?接下來兩天都沒排行程,可以好好放鬆喔。」
「請送我回公……」
顧玫卿拉長語尾,停滯片刻後改口問:「附近有能安靜喝酒的地方嗎?」
「安靜喝酒的地方?餐酒館可以嗎?我的愛店離這裡約車程十分鐘,那間店酒好喝菜好吃,雖然這個時間有駐唱歌手表演可能稱不上安靜,但也不會吵到哪去。」
「請送我到那間店。」
「交給我!」
助手側頭比出大拇指,踩下油門氣勢洶洶地拐出小巷衝進大馬路。
可惜,助手的氣勢不敵下班下課的車潮,保母車花了近三十分鐘才抵達餐酒館門口,且在停車同時助手還接到經紀公司的電話,告訴他有突發事件,要他盡速回公司。
拜此之賜,助手只能在餐酒館門口與顧玫卿含淚告別,握著方向盤再次投入紅光閃閃的大馬路。
顧玫卿獨自走入餐酒館,請侍者給自己一張最偏僻的桌子後,快速點了今日特餐以及酒單上的每一杯酒──後者讓侍者睜大眼睛再三確認才離開。
侍者走後,顧玫卿迅速掏出手機,熟練地單手解鎖、打開通訊軟體、點開特定對話視窗,望著距今二十一小時前的最新訊息,雙唇迅速抿起。
先前聲音導演問顧玫卿是否身體不舒服,他毫無遲疑地說了「沒有」,這不是謊言,因為他不舒服的不是身體而是精神。
怎麼說?過去二十小時,顧玫卿在精神上經歷了從天堂摔到地獄的巨大折磨。
這一切要從三個月前,黑格瓦在總統套房內主動與自己交換私人社群帳號說起。
當時顧玫卿還有些睏倦,外加隔天一早兩人便返回片場緊鑼密鼓地拍攝剩餘鏡頭,所以他不僅沒有細想這代表什麼意義,甚至忘了自己的通訊錄中多了一名聯絡人。
不過這份遺忘沒有持續多久,因為在電影殺青後一周,黑格瓦傳了第一個訊息給顧玫卿。
起初顧玫卿壓根沒意識到發訊人是黑格瓦,因為對方用的不是本名,而是「龍龍A想休假」這個左看右看都無法和本人聯想在一起的暱稱;且訊息本體也相當不正經──一張從飯店窗戶拍攝塞納河日出的照片,與一句「天亮了,我好餓」。
顧玫卿盯著照片,正蹙眉思索自己什麼時候認識龍龍A,以及龍龍A是什麼東西時,突然發現窗戶上隱約映著拍攝者的手──黑格瓦的手。
一般人很難透過手認人,但顧玫卿不但是黑格瓦的狂熱粉絲,還有幸近距離觀賞偶像的雙手,所以他迅速從疑惑轉為震驚,再抓著手機原地彈跳十多回。
只是在驚喜過後,顧玫卿快速陷入煩惱,他不知道自己該回什麼,左思右想腦袋槌桌好一會後,放棄用乾拌麵簡單解決午餐的計畫,而用外送叫了一桌菜後,將菜餚一道一道拍照給黑格瓦。
「請好好吃飯。」顧玫卿在照片下附上這句話,然後隔天才在與大學同學的閒聊中,得知對不少人而言美食照是一種恐怖攻擊。
這讓顧玫卿整個人如置冰窖,惶惶不安了半天,直到黑格瓦在傍晚時分回贈洋蔥湯、油封鴨腿和紅酒的照片,外加一張吃飽飽的胖龍貼圖,他才鬆一口氣癱坐在自家沙發上。
以此為始,黑格瓦三不五時就會傳照片給顧玫卿,內容包括但不限於烈日下的聖母院與一抹人影、石磚地上打盹的花貓、金字塔陰影下的一排腳印、快融化的義式冰淇淋與黑格瓦的指尖、飛機窗上的哈氣痕跡與窗外棉花糖似的雲朵、泰晤士河面上蕩漾的月光與倫敦塔橋……
這些照片構圖與打光都稱不上精妙,有時還會失焦,但卻蘊含著強烈的生活感,顧玫卿閉眼就能想像自己站在黑格瓦身邊,和對方一同承受毒辣的陽光、窺視小貓或走在金黃細砂上,再一口一口將鮮紅和深綠色的冰淇淋舔進肚子裡。
顧玫卿的心絃乃至指尖都為此顫動,他試著模仿黑格瓦的風格拍照,送出擺在碎花桌子上的大冰奶和蘑菇鐵板麵、將天空一分為二的捷運軌道、塞滿汽機車的四線道還有車輛間賣玉蘭花的老婆婆、停在自家鐵窗窗格間的滿月……眾多生活照作回禮。
然後,在他們交換照片的時間累積近兩個月後,黑格瓦被狗仔隊拍到與某位法國影后一同踏進甜點店,再拎著一盒馬卡龍走出來。
這條新聞並沒有搶下當天娛樂版的頭條,但也佔了不小的版面,起碼足夠讓顧玫卿在結束一天拍攝工作後一眼看見。
同時,黑格瓦傳來了今日的照片和文字訊息──沾著鮮奶油的空盤,與「吃完了,但還有點嘴饞」兩句話。
顧玫卿握著手機,腦中閃過剛剛看完的新聞,待回神時已經把「再吃一個馬卡龍?」發出去了。
而下一秒這句話就被標上「已讀」二字。
「……我是白癡。」
顧玫卿垂著頭低喃。儘管他沒有任何嘲諷調侃之意,可是任何人看到那句話,都會覺得是在揶揄黑格瓦緋聞。
如果兩人是熟稔的朋友倒無所謂,然而他們只是在同一個片場待上三個月,再交換約兩個月生活照的人,說認識是認識,但離熟識還有台灣到巴黎的距離。
而他因為一時腦空,親手把往巴黎的機票給撕毀了。
「Why do birds suddenly appear
(為何鳥兒會突然出現)
Every time you are near?
(每當你靠近之時)
Just like me, they long to be
(因為牠們如我一般,早就想要)
Close to you.
(親近你)」
悠揚的女中音將顧玫卿拉回現實,這才發現桌上多了一盤生火腿水果拼盤與四杯分別為湛藍、深紅色、透明與金黃色的調酒,水晶酒杯之間隱約能窺見剛上台的駐唱歌手。
駐唱歌手抱著吉他坐在高腳椅上,在暈黃的吊燈下撥弦輕柔唱吟。
「Why do stars fall down from the sky
(為何星星會自天空墜落)
Every time you walk by?
(每當你經過之時)
Just like me, they long to be
(因為它們如我一般,早就想要)
Close to you.
(親近你)」
慵懶的歌聲本該讓人放鬆,但顧玫卿卻感覺自己的胸口一瞬間縮緊,腦中忽然浮現自己頭一次看到黑格瓦的場景。
那是在間社區型電影院內,他剛剛結束今日的鍛鍊,帶著疲乏感被幾個師弟半請半推地拉到正中央的位置,在闔眼睡去的前一秒,看見黑格瓦推開螢幕內的門,一身漆黑卻也光芒萬丈,彷彿是一顆擊碎夜空的金星。
而這顆金星曾經遠在天邊,再偶然降落到咫尺之前,直到被自己親手推回天上──透過那句該死的問話。
瀰漫胸膛的緊澀一瞬間化為抽痛,顧玫卿想也沒想便抓起一杯調酒,仰頭將冰涼、帶有辛辣感的酒水灌入喉中,再迅速拿起另一杯酒比照辦理。
「On the day that you were born
(在你出生的那一天)
The angels got together
(天使們聚集在一起)
And decided to create a dream come true
(決定將美夢化為現實)
So they sprinkled moondust in your hair of gold
(於是他們以月光渲染你的髮絲)
And starlight in your eyes of blue
(拿星光點亮你的藍眸)」
顧玫卿以秒為單位製造空酒杯,辣味、甜味、苦味、鹹味、奶油味……眾多契合或對立的滋味刺激舌頭,但他毫無所動,只是一杯一杯消滅服務生送來的酒水,任由酒精淹沒自己的意識。
「That is why all the girls in town
(所以城中的所有女孩總是)
Follow you
(跟隨你)
All around
(環繞你)
Just like me, they long to be
(因為她們如我一般,早就想要)
Close to you
(親近你)」
「嗚……啊……」
顧玫卿先聽見嗚咽聲,而後才意識到自己哭出來了,他放下不知何時拿起的空啤酒杯,拱背縮肩壓低頭顱將自己塞進屏風的陰影中,在吉他的撥弦聲中細顫,直到一隻手搭上肩膀。
他以為是服務生,抬起頭正要說自己沒事時,看見黑格瓦站在自己面前。
黑格瓦的衣著打扮都稱不上體面,漆黑長髮有些凌亂的紮在腦後,針織襯衫上有明顯的皺褶。但於此同時,酒館吊燈的光輝也撒在他身上,讓高大的身軀染上一層金粉。
這讓顧玫卿一瞬間想起當年社區戲院的螢幕中迷倒自己的男人,直直盯著黑格瓦,分不清眼前是真人還是幻覺。
「怎麼了?」
黑格瓦彎下腰,拿起桌上的紙巾碰觸顧玫卿的眼角,蹙眉道:「哭到眼睛都紅了。」
顧玫卿肩頭一抖,他隔著紙巾感受到黑格瓦的體溫,嗅到自手腕飄來的古龍水香,更近距離瞧見對方睫羽的顫動,這一切是如此真實得毫不真實。
「玫卿?」黑格瓦低聲呼喚,眉宇間的憂色加重,拭淚的動作卻更加輕柔。
顧玫卿壓在桌上的手緩緩收緊,欣喜、悲傷、愧疚、思慕……總總情緒瞬間潰堤湧出,讓他站起來撲向黑格瓦,無視周圍的人事物嚎嚎大哭。
(本文插曲:木匠兄妹的《Close to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