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無還·起》茉莉花節

正午，襲兒她們三人聚集在逸飛的房間裡忙活。在茉莉花節這一天，源的男孩和女孩們會將做成茉莉花造型或是點綴有茉莉花辦的點心贈送給自己心儀的人，是個寓意浪漫的傳統節日。

襲兒小心翼翼地剪著手上的鮮紅彩紙，不久，一張華麗的剪紙巨作就在她的巧手下誕生了，緩緩展開手中的彩紙，栩栩如生彷彿即將翩然起舞的蝴蝶，襯著豔而不俗的芍藥雕花，精美細緻。

「喂！妳旁邊那堆破碎的失敗品等會兒記得收拾乾淨，不要留垃圾在我的房間裡。」

手上掛著一長串精美中國結的逸飛從旁邊走過，不客氣地出聲喚醒正沉醉在自己傑作中的襲兒。

「還有其他要掛上去的麼？」

踩在窗邊凳子上的湘接過逸飛遞上去的花環，熟練地裝飾雅苑房間的木格窗櫺。

「等等把將襲的剪紙也貼上去就大功告成了。」

掛上自己做的剪紙、彩繡、花環等裝飾藝品後，房間頓時瀰漫著唯美夢幻的過節氛圍。

忙完這一陣，也差不多到了下午前往勝藍堂上課的時間。逸飛和湘迅速面對銅鏡梳妝打扮起來，穿上輕紗羅裙，披上能露出優美頸部曲線的半透明紗衣，玲瓏剔透的瓔珞髮飾稍加點綴青絲，最後還不忘在眼尾勾上一筆桃花的粉紅。

「早上睡過頭來不及梳妝，下午一定要毫不客氣地收割男孩子們的禮物。」

「是！」

湘鬥志高昂地回應逸飛的精神喊話，回頭一瞧，襲兒還是原來的打扮，簡約幹練的素白立領對襟衫，搭配設計典雅的青花刺繡白色馬面裙，近乎素顏的臉上只畫了一雙遠山眉和淡淡唇彩，全然不見少女的粉嫩嬌俏，反倒突顯出一分清冷率性。

「等等，妳不換衣化妝麼？就打扮成這樣？在茉莉花節穿得像個青花瓷瓶一樣素顏出門？」

逸飛用彷彿看不明生物般的眼神望著襲兒，一臉不可思議。

「茉莉花節本來就跟我沒什麼關係……」

襲兒不自在地撥弄頭髮。

「怎麼就沒關係了？這可是全族上下男女老少共襄盛舉的節日。」

「就是說嘛！連已婚大媽都特地梳妝打扮過節了，妳身為年輕少女怎麼能說這種掃興的話？」

湘也跟著幫腔。

「我不知道……這是我第一次過茉莉花節。」

襲兒小聲道，逸飛露出不可置信地表情。

「不會吧？妳以前都怎麼過節的？」

「就跟平常一樣，上課讀書寫作業。」

「噢……好悲慘的童年。」

湘感慨嘆息，逸飛用手肘頂了她一下。

「就算不能放假出門玩，至少有收到男孩子們送的情書和禮物吧？」

襲兒沒有回答逸飛的問題，但她垂落的目光和黯淡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怎麼可能都沒有！我不相信！」

湘忍不住大聲嚷嚷，逸飛又給了她一記肘擊警告。

「沒關係，妳以前都忙著照顧學業，所以沒什麼機會和男孩子相處。但現在妳已經成長為少女了，今年我們勢在必行！」

「沒錯！我看將離也不用特別打扮了，現在這樣就很好了。」

再不動身就要趕不及上課了。三人匆匆收拾出門，一邊兼顧速度與效率，一邊還要留意隨時保持完美的儀態。

要優雅，要大方，要微笑……

「咦？這幾位是誰呀？突然打扮得這般漂亮，我差點兒要認不出來了。」

才剛剛步出雅苑大門，一個帶著笑意的甜膩嗓音就從她們三人身後響起。

襲兒維持一貫的笑容轉身。

琴芷柔秀麗的臉蛋此刻正嬌滴滴淺笑著，長髮綰成適合她氣質的雙平髻，終年戴著美瞳放大片的眼睛可愛地眨了一眨，粉色的唇釉在陽光下閃爍亮眼的光澤，穿上增高厚底鞋的她依舊比襲兒矮上一個額頭。

站在琴芷柔身邊的是名為簫婕的高挑女孩，一邊撥弄染成栗紅色的長馬尾，一邊用稱不上客氣的眼神打量她們三人。

「謝謝。難得佳節，稍微打扮了一下。」

襲兒微笑回應對方。

「茉莉花節確實是個浪漫美好的節日，可是收到太多點心，肚子好像都變胖了……」

說完，粉紅的嬌唇微微翹起幾度。

襲兒望向琴芷柔那細柳般的腰身，還有令人嫉妒的豐滿上圍，同時擁有甜美可人的清純臉蛋及玲瓏有致的性感身材，加上能激起旁人保護欲的無辜笑靨，會成為男人們爭相告白的對象並不意外。

再反過來看看自己，五官比琴芷柔精緻英氣，遺傳自外婆的容貌不在話下，可惜胸前一片平坦，只有清晰可見的鎖骨，彷彿一朵慘白的落英。

「收到太多點心真的很傷腦筋……妳們可以幫忙我吃一些麼？麻煩妳們了。」

還沒從身材對比的打擊中恢復過來，琴芷柔嬌柔的笑容又甜了幾分。

「不好意思，我們這邊的點心也多的吃不完。」

湘立刻以更燦爛的笑容回絕對方。

「哦？真的？」

琴芷柔故作驚訝地睜大眼睛。

「不用懷疑，何況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和幾個男生約好傍晚上完課要去吃飯，現在要去打聲招呼，抱歉先告辭了。」

不等對方反應，逸飛迅速拉住襲兒和湘，頭也不回地離開現場。

「樂器二人組真的很煩！」

一遠離琴、簫二人後，湘馬上不悅地噘起嘴。

逸飛不置可否地聳聳肩，襲兒則低頭沉默不語。

襲兒內心十分清楚，琴芷柔的針對對象自始至終都是她一個人，儘管她也不明白箇中原因。琴芷柔長她一歲，身材姣好，是他們公司的新人模特兒，也許是把襲兒當作假想敵，每次琴芷柔和好友簫婕在路上遇見她，總是不會放過任何可以調侃的機會。

像是要拋開這些不舒服的思緒，襲兒用力搖了搖頭，走進勝藍堂。

和往常一樣，熙琁已經坐在書桌前等她了，優雅翻閱著手中書卷，秀美如一幅仕女畫。

「先生在看的是什麼書呢？」

「《詩經》的〈七月〉。」           

果然腹有詩書氣自華，品味可見一斑。然而今天是浪漫的茉莉花佳節，閱讀有些沉重的歷史似乎太憂傷了，欣賞〈關雎〉這一類男子追求姑娘的愛情詩作或許更應景。

「今天的族學課不上了，難得佳節輕鬆一下，交待完明天武考的注意事項就放妳下課休息。少女的青春可不要被我無聊的唸經耽誤才好，一定要好好把握如意郎君。」

「先生上的課才不無聊，況且我也沒有如意郎君。」

「一定是妳標準太高，不給他人機會。」

襲兒聞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面對不擅長的事情，最好的回應方式就是不予置評。

「對了，妳想不想吃些點心？雖然距離吃完午飯還不到半個時辰。」

「好呀！先生有什麼好吃的麼？」

「喏，妳過來看看這些。」

熙琁輕輕招手，襲兒跟著她繞到書房屏風後面。

「這……這些是？」

屏風後方堆滿了包裝精緻的禮盒，數量之多，簡直就是一座禮盒山。

「這些是男孩子們送來的點心，我的房間放不下了，所以一些就先放在這兒。」

一些？也就是說眼前所見只是冰山一角。襲兒猜想熙琁的閨房大概已經被各式各樣的禮盒淹沒了。

中夏京城第一美女果然名不虛傳，如此深受愛戴，琴芷柔在熙琁面前也只是小巫見大巫。

「太厲害了！不愧是先生。」

她忍不住驚嘆。

「呵呵！瞧妳這孩子在說什麼呢！除了右邊那一疊，其它全部都是要給妳的。」

熙琁溫柔地笑了笑。

「先生要送給我的麼？謝謝先生！」

襲兒開心地道謝。

「妳這聲謝謝還是留給夜九吧！妳上午溜得太快，他來的時候晚了一步，只好由我先幫忙收著。這麼多禮盒，他一個人可是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搬完。」

「真是辛苦他了。」

聽見熙琁的話，襲兒不禁苦笑。

如先前的承諾，簡單交待完明天的武考事項後熙琁便直接放她自由。

族學課並不是什麼特別有趣的課，但平白無故賺到半個下午的假，襲兒也不知道可以做什麼打發時間。平日忙碌慣了，總覺得提早下課就是要讓人回去繼續自修的意思，沒有善用空閒時間練習，背後就好像貼了一張懶散的標籤似的，渾身不對勁。

經過一番掙扎，襲兒還是決定拋開壓力，利用難得的佳節假期休息一下。

打發時間的話，十宜園是個不錯的選擇。十宜園是一座古典園林，園內有湖心亭、九曲橋、荷花錦鯉池等造景，亭台樓閣等建築皆為商家，集黃金珠寶、美食、工藝精品、錢莊等商鋪為一體，擁有眾多華夏馳名商家、老字號，逛一下午不是問題，還可以順道關心一下店家的經營狀況，看看這次推出的節日活動有沒有達到期望的效果……

一不小心又投入到金錢和事業裡面了，潛意識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喲，稀客呢！十丫頭今兒怎麼有空過來？」

十宜園的總掌櫃金巧嘴在街上笑著叫住她。

「沒什麼，剛好經過來看看……」

襲兒不好意思地笑笑。

「十宜園終年生意興隆，業績蒸蒸日上，全都是托十丫頭的福……」

「你這麼誇我，也不會有獎金的。」

「哈哈！又和我說笑呢，我可是很認真的。」

金巧嘴見誰都能拍一手馬屁，襲兒從小被他看著長大，早已習慣。

「可惜十丫頭妳來的不是時候，十宜園的大門堵著進不去了。」

「進不去？」

她往街頭望了過去，果然前方十宜園門口黑壓壓擠了一大群人。

十宜園生意有興旺到這種程度麼？仔細一瞧，人群幾乎都是年輕的女生面孔，每人手上都抱著包裝精緻的點心禮盒。

「我看十丫頭妳還是走後門吧！」

後門只有店家能出入。

「有勞了。」

襲兒在金巧嘴的掩護下從後門進了十宜園。門口的女孩子推擠了好一陣才終於進入園內。

「快點，他走上二樓了！」

「後面的別一直擠行不行？」

「哎喲！誰踩我？」

一大群女孩子推擠著穿過迂折迴廊登上建築二樓。

「看！在那裡！」

一個女孩激動地指著轉角一閃而過的影子，其他人立刻一窩蜂追上前去。

「大人！大人！」

興奮地喊了兩聲，姑娘們很快冷靜下來，愣愣看著長廊上唯一的一個人，一個嬌小纖細的女孩。

女孩也睜著一雙棕綠色的大眼睛看著她們。

「失禮了……」

站在人群最前邊的女生帶頭彎腰道歉。

「無妨。」

襲兒淺淺一笑。

「妳們在找赬玉帥大人麼？」

「是的！妳知道大人他在哪裡麼？」

姑娘們雙眼重新亮起光芒。

襲兒笑而不答，走到欄邊向下眺望。樓下，十宜園牆外巷子停放著一輛馬車，車夫揚起鞭子，馬車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