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形的愛 – 長女林瓊華書寫父親林雲山

我小時候與爸爸互動的記憶其實是很模糊的，他對我的疼愛都只能從照片中去體會。再大一點的時候只覺得爸爸非常地忙碌，雖然他中午通常會準時12點回家吃午飯，但是晚上常常有應酬，很晚才回家，媽媽常會因此而不開心吧，但她也不阻止，只是要爸爸先吃些東西墊底才不會喝酒傷身。我們的課業爸爸也不會過問，都是媽媽在管，但是爸爸都會透過媽媽來了解我們的狀況。

爸爸從來沒有打或罵我們，記憶中只有一次例外。那是弟弟阿雋還在小學的時候跟著淡江大學的學生社團出去玩，很晚都沒有回家，那時也沒有手機，我們無從找他，緊張地半死。後來阿雋晚上回到家，爸爸一巴掌打過去，我相信那是他極度擔心後釋懷的反應。那是我們見到爸爸對孩子最兇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爸爸雖然不直接管我們的課業，但是我知道他時時刻刻都在關心我們。我考大學的時候，考得不太順利，進了淡江夜間部化工系。爸爸覺得女生讀這個科系，將來工作會比較辛苦，因此建議我轉電算系（現在的資訊系）。當時也不知道computer science是什麼，但聽了爸爸的話。現在想起來爸爸還真是有遠見，知道電算是未來的主流，這也讓我以後工作很順利，職位一步一步地往上升。看到女兒事業有成，我想也是爸爸很驕傲的一件事吧。

我在唸書的時候沒能考到頂尖的大學，不知道爸爸有沒有失望，但就算有，他也從來沒有表現出來。出國唸書畢業後，爸爸認真的工作態度對我有潛移默化的效果，讓我在自己工作上越做越好，最後升上Vice President ，負責一個幾千人的Engineering 部門的日常運作、財務管理、及企劃。爸爸也很替我驕傲吧？每次回台灣爸爸都會向我索取名片，也許是想讓別人知道他的女兒事業很成功吧。

以下是我升上 Vice President 時爸爸寫給我的電子郵件：

瓊華，

妳為了祝福爸爸的九十歲生日特地回家來，又參加退休人員與化學系系友舉行的壽宴，辛苦妳了。當我介紹妳的時候，爸感受到你的成就，收到與會人員的讚賞與羨慕。我相信妳媽跟我同感。恭喜妳榮升Micro Focus副總經理(內定) ，這是我家的驕傲與榮譽！

爸

還有一件讓我印象深刻的事，那時我已經研究所畢業了，在芝加哥做事，爸爸媽媽和阿雋來找我，我想既然賺錢了，要請他們吃好吃的，就帶大家去一家我覺得還不錯的餐廳。結果用餐過程被爸爸指責不應該浪費，我聽了委屈地掉眼淚。其實那是因為爸爸知道我賺錢辛苦，不願意讓我花錢。這是他無言中表現的愛，只是當時不了解，一直到年紀長些了才明瞭其中的真意。

爸爸對子女其實很關心，只是他不會用言語表達。唸大學的時候，同學們知道我爸爸是副校長，都會問我妳爸爸在家也很嚴厲嗎？其實爸爸從來都不兇的，他只是不會把愛表現出來，也不會帶我們去運動或常常出去玩。但是我從來沒有覺得爸爸兇，只是他比較不知道如何跟子女溝通講話吧。（妹妹阿慧是唯一的例外。）工作後我們曾經回台灣待了三年半，當時我的女兒涵涵還小，爸爸因為工作忙碌，沒有辦法像其他的阿公一樣帶著長孫女到處走，但是他對涵涵的愛還是會不時流露。有一張照片，阿公要抱著涵涵在幫她穿襪子，讓我印象很深。

近幾年回台灣，爸爸會抱怨媽媽沒有煮好吃的給我吃，可能覺得女兒回家要餵吃好料理才行，其實媽媽年紀這麼大了，還能煮飯已經很了不起，而且她做的菜我都愛吃。以前回家時總會陪爸爸在過節或是特別日子（像生日）的時候喝一點酒，滿櫥子人家送爸爸的酒也只有這時候才會開封。這幾年我生病後就不能再喝酒，不能陪爸爸小酌是我心中很大的遺憾。

爸爸很勇於嘗試新的東西，年紀這麼大了，電腦都還能操作自如。我每次回去，他都要我幫他看看電腦的問題，大概覺得我是電腦專家可以無所不能地幫他修，我也沒讓他失望。有時候爸爸也會用email寫東西鼓勵我，尤其是最近幾年生病後，父親對我的愛都展現在這些短短幾句的email裡頭。以下分享一則爸爸知道我生病後寫給我的電子郵件：

瓊華，

人生當中遇到不如意則要勇敢地面對！？因為發現乳癌而同時出現肺癌，順便再仔細地全身檢查又發現了腦部也有小小的瘤。我希望它跟肺癌沒有連帶關係？當然下禮拜醫生會再檢查才知道結果，不是嗎？

肺癌先要治療；有兩種方法，一是開刀、二是標把藥。醫生會選擇最適合妳的情況而做。希望一切順利成功，沒有什麼害怕的。我們為妳祈禱！！

爸

爸爸對我的愛就是這麼細水長流地默默表達，我平常沒有機會勇敢示愛，現在我試著寫下爸爸和我之間的一些小事，藉此謝謝爸爸在我成長過程中的支持和指導，他對我事業成就的肯定，及生病後的殷切鼓勵，都是促使我不斷積極往前行的動力。

祝爸爸生日快樂！謝謝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