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雲山博士—林校長—教務長,是我一生中的貴人,亦長亦師亦友亦親人。
民國58年張建邦校長前往伊利諾大學講學時,聽聞母親張居瀛玖董事長病逝,旋即返國奔喪,並回到學校推理校務。是時,以教學與行政兩大項革新為治校重點,致力推動教學行政電腦化與執行四年計畫。首先,在教學方面,特別聘請剛從國外回來的化學系林雲山博士擔任教務長(民國62至67年)。
民國60年,我大學畢業,父親希望我能在教育機構工作,所以就回到母校淡江大學的城區部教務處工作。當時城區部白天只有商學院二到四年級,教務業務比較單純。民國62年我被調到淡水校本部(文、理、工學院)的教務處課務組。此時林校長正好剛接掌教務長。由於教務長辦公室裡需要一位助理,當時的他原本要將化學系的陳美豐助教調過來當助理,卻礙於學校的規定而無法調任。於是,他請系裡的陳霖生教授到教務處擔任秘書,而助理一職卻懸在那裡。有一天,教務長突然來到課務組,指著坐在窗邊的我去暫時兼代助理工作,辦公位置就安排在教務長辦公室進門處,只要門一打開就是我的辦公桌。當時課務组主任加職員共四人,我既要處理課務組的業務又做助理的工作,為什麼突然要我去協助他,至今我仍不知道原因。但也因此展開了我們幾十年共事的緣分,也開啟了我在淡江的鎏金歲月。之後,教務長提拔我當課務組課務股長,接著在民國67年晉升我為課務組主任。
林教務長是一位認真務實的理科博士,我對他的第一印象是嚴肅而不苟言笑,令人望而生畏。當他銜命執行這項艱巨的任務時,很多人抱著觀望的態度懷疑他能做得來嗎?沒想到他用人文科學的角度,從老師和學生兩方面進行改革:不僅重視學生的學習態度,也關注老師的教學情況。
記得那時學校推動「大班教學小班討論」,由於是新制,師生都在適應中,所以教務長幾乎每天一大早第一堂課,就開始巡視各大樓教室的課堂,觀察老師的教學情形與學生的出勤情況。他發覺大班教學時老師的聲量不夠大,影響學生的聽課,就建議視教中心提供每位教師一個麥克風和擴音機。當他看到學生打瞌睡或不專心聽課時,就會走進教室裡拍拍學生的肩膀。最特別的是:淡江早先的期中期未考試,為了避免學生作弊採行梅花座考場,當林校長擔任教務長時,他認為要尊重老師的教書專業與學生的學習權,所以取消梅花座,並規定每位任課老師要親自監考,而他也從不懈怠,勤查考堂,留意學生是否作弊。其他老師巡回完只是交回簽名的巡堂表,但是教務長都會拿回抓到作弊的紙條,似乎他巡得最仔細。當時大家都非常佩服教務長抓弊作法,但是他並沒有立即處分學生,也沒有訓斥老師的疏忽,而是將作弊的名單交給老師自行處置。他以自身的嚴謹,從教學與考試方面提升學生的素質,再也沒有學生敢作弊,老師們也很認真地監考。所以,每到期中考或期末考的時候,圖書館裡學生人山人海地都在讀書。同時,我們也建立了學生評鑑老師的教學評鑑系統,老師都認真負責,而不會隨便請假,讀書風氣提高了,也讓老師們更加願意認真教學。這是他處事的技巧:謹守學校的規定,卻也柔和地處理師生問題。
在以前,每逢青年節與清明節放春假之間,都有一個禮拜須要上課,有些老師和學生就一起放假不上課。這段時間,他查堂查得更勤,對於自行放假的課,他都一一登錄交由系上處理。記得有一年他查堂查到中文系,竟然有三分之二的老師都自動放假,他就直接到系上告知系主任,很嚴肅地說:「這種師生聯手自行放假的風氣很不好,太過放任了。」並提到其中一位講師也一樣,沒想到那位老師正好在辦公室,他看到了,竟然笑了起來,說道:「妳怎麼這麼傻啊!妳讓學生放假,自己卻還來學校。」教務長就是這樣的人:做事認真,一切按照學校的規定,卻也有風趣體貼的一面。
早在民國58年教務處就開始實施電腦化,但效果不彰。林教務長一上任就開始全力推動落實這個計畫。當他要推動教務電腦化時,他擔心有些人無法接受這麼大的變革,於是安排那些不會使用電腦的同仁去其他部門工作。同時,跟電算中心沈一鳴主任借將,請當時電算中心的秘書曾振遠教授來教務處擔任課務組主任,進行全面教務資訊系統電腦化,包括:學籍、註冊、選課、教室依照容量調動排課、繳學費、薪資、教師(超支)鐘點費,甚至招生作業,無論是閱卷、放榜、轉學生或研究所考試,都請電算中心設計程式,逐漸使得教學行政全面電腦化。
由於我們學校提升電腦化的成績亮眼。台大、東吳、東海等各大學的教務同仁都會來訪視,林教務長需要招待、展示與解說,我在整理資料的同時也得便參與這些活動,常常晚上都要加班,那時還年輕,不覺得累,反而很有成就感,而且學到很多。淡江的教務行政在林教務長的帶領之下,不斷地提升,當時全國教務主管會議,輪流由各大學主辦。記得我當課務組主任時,林教務長帶領著秘書、各组主任前往參加,與各校的教務人員進行交流,交換意見。在校際交流時,我深深覺得我們建立的系統很了不起,與有榮焉。記得有一年的大學招生作業由台大主辦,教育部竟然安排我去做專題報告,可見淡江在當時的教育界多麼有份量。每次我去開會都感受到淡江的名聲有口皆碑,教育部也很放心的委託我們辦理全國大學聯招總會,這一切都應該歸功於教務長的路線正確,執行有方,才能有這樣的成果。
後來林教授接任行政副校長,教務處還是隸屬他督導的單位,他曾經解釋沒有帶我去副校長室,是因為他覺得副校長室的規模太小,讓我留在教務處,與校內外各個單位接觸的範圍更廣,如此才能有發揮的空間。後來林副校長升任校長,是本校招生委員會主任委員,我則是執行秘書,考試放榜都要跟校長報告,所以我一直還是與校長共事,由於他對教務工作瞭如指掌,所以我們的合作非常愉快。
當我退休時,林校長也已退休,張創辦人指示林校長成立退休同仁聯誼會,林校長跟我說:「你來幫我吧。」於是,在林校長的號召下,我配合執行,退休同仁聯誼會就在發起召集中成立了,當時入會會員要交一千元,參加的人數約三百多人。林校長為了聯絡退休同仁的情誼,平時舉辦郊遊活動,在學校歲末聯歡的同時,舉辦聚餐,贈送禮物,讓大家有一種歸屬感。這些退休人員只因感念林校長在學校對大家的關懷與照顧,所以踴躍而樂意參與。
林校長很關心退休人員的生活,只要聽說哪位生病住院了,他就致函慰問,有時親自到病房看望,說幾句安慰鼓勵的話,或只是默默的坐在那裡,表達他的關心。有時聽說哪位離世了,他就前往弔唁。記得有一次他忽然想起一位九十幾歲的退休同仁,便約我一起去士林養老院看望,他的房間很狹窄,只有一張小小的床和一個桌子,我們去的時候他正在埋頭寫什麼,一見到我們,老人家馬上跪下來一直哭一直哭,他好感謝林校長前來看他。
創辦人張建邦先生去世時,林校長要我發信、打電話請退休的同仁參加告別式,所以,公祭時退休人員去了很多,沒有任何一個單位比我們人去得多。結束後我們從殯儀館出來,退休同仁排好長的隊伍,送禮車,揮手送創辦人最後一程。我想,如果不是林校長的發起,絕對不會有這種感人的場面,因為他讓我們對學校有向心力。他做這麼多善事,我跟他學了很多。林校長當理事長的那段時間,有什麼活動,大家一定會共襄盛舉,因為我們都很感恩。
從林教務長的身上,我學會了到很多:做事的時候要嚴格遵守規定,對人要慈悲寬容;面對新事物要接受挑戰、不要逃避,只要肯努力一定可以學到更多的東西。林校長的守時也是令人敬佩的,他是不習慣戴手錶的,但是,每次開會他都比大家早到,甚至出國學術交流參訪時,縱使前一晚喝酒餐敘,次日一大早他就精神奕奕的在大廳等候大家。他的守時習慣也間接地影響我處事要提前規劃,與人相約從來不遲到。
我在學校工作四十多年,一直得到林校長的提拔與肯定。當年,父親希望我去大學當知識分子,因此我一直很感恩能夠回到淡江服務,更慶幸自己遇到這麼好的長官,真誠率直、務實嚴謹、行事果斷、守時守份,論語裡說道:「君子有三變:望之儼然,即之也溫,聽其言也厲。」林校長就是這樣的一位君子。
林校長之於我就像是自己的家長,他叫我做什麼,我一定會馬上規劃,趕快做好。就像張建邦交代林校長做什麼事,他也是全力以赴的執行。有時候林校長說了一個想法,我如果不同意也會頂嘴,說出自己的看法來,結果誰對了,另一個人頂多就是回「喔」的一聲,或許這就是一種默契吧!他剛來的時候大家都很怕他,其實,在他嚴厲的面孔下有一顆慈悲善良的心。記憶中,他從擔任教務長、副校長到校長時,早晨走校園查課堂,傍晚下班前也到校園走一圈,看到老師或是同仁就停下來和他們聊兩句話,和創辦人一樣喜歡和教職員打成一片。張創辦人將治校的理念交付予林校長並委以重任而落實,他倆的心地都很善良,相得益彰,倆人的遇合就像是龍虎風雲的際會,才能創造淡江教育史上的輝煌。
談到校長和師母之間的感情,我想鶼鰈情深這四個字還不足以形容。他們互相照顧、互相體諒、互相扶持。我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好的師母,溫柔貼心,待人和善,臉上永遠流露著慈祥的微笑。校長在人前人後總是誇讚師母,而且自己吃到什麼好的,一定也會跟師母分享。他曾經在學校的女教職員聯誼會上說:「我太太很會做菜,尤其是她炒的米粉是我吃到的最好吃的米粉。」還記得有一次教務處尾牙聚餐的時候,校長誇雞湯好喝,還叫我等一下幫他打包,他要帶回去給太太嚐。校長能在學校全力以赴的協助創辦人治理校務,原來師母就是他最堅強的後盾呢。
我退休後,仍然與校長和師母來往密切,這個一輩子的緣分,值得深深地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