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酷老闆 — 陳娟心秘書受訪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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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民國71年6月於淡江國貿系畢業,同年9月考上母校行政職,在林副校長辦公室擔任助理,同辦公室有兩位秘書審理公文,一位負責學審會業務,另一位則是負責英文書信與接待事務。78年8月林副校長休假一年準備升等,我被調至管理學院服務。80年8月我再調回副校長室,81年8月林副校長升任校長,指派我負責機要業務,82年1月我轉任理學院秘書,至此我與林校長共事已逾八年。

 

林校長是個很正直的人,從不為己謀私。他很尊重人,願意聽取不同意見,在任何場合都謹守言行不踰矩。他升任校長時,擔心職位高,收到的訊息不完整或多為奉承之語,特別囑咐我要多方蒐集資料供他參考,並要求我無論什麼時候都必須告知實情。

 

我剛去林副校長室任助理時,同事提醒我副校長很嚴厲,罵人時整棟行政大樓都聽得到,很嚇人。但我記憶中從來沒有被罵過,也不覺得他常駡人,可能是聲音宏亮被誤解。其實副校長論事都是對事不對人,他會指正屬下應對處事的方式,會聽取別人的意見,並解釋自己的想法,不會獨斷獨行,如果對方的意見有理,他就會調整作法,若是不認同對方的意見,也不會從此排拒對方或懷恨在心。

 

林校長很體恤教職同仁,在他任內,為爭取改善同仁待遇,經徵求張建邦董事長(時任台北市議會議長,之後升任交通部長)同意,將淡江原本單一薪俸方式,參照公教機關改為本俸和職務加給的敘薪方式,同仁的薪水因此大幅提升。此外,他也盡心提攜後進,透過各種會議或活動來觀察同仁表現,如果適合就推薦給張建邦董事長,進而培養其接任行政主管職務,讓他們有發揮才能的機會,許多學校的主管都是這樣培養出來的。也有不少被他提拔培養的人,為他校延攬擔任校長或主管。

 

林校長很關心行政職員及工友,他幾乎認識每位同仁,並記得姓名與任職單位。例如他曾任教務長,與教務處同仁相處甚久,每個人的家庭狀況他都了解。即使他卸任校長及退休多年,在校園或路上偶然相遇舊同事,都能立刻喊出名字及關心對方,因此大家都很感動,無論何時何處,同仁遇到他都會主動打招呼並親切寒喧,因為大家都對他抱有深厚的感情。

        

林校長十分重情,心地很軟。他擔任校長時,一位同仁因故請辭行政職,之後校長獲知他生病,便邀我同去探望,校長為協助其復原,待他休養一段時日,邀他重返行政職,並調整工作環境,讓他在熟悉的環境下多與同仁接觸,讓病況有所改善。

 

曾經有一位學務處同仁離校從事其他行業,幾年後因工作不順,跑到淡水沙崙海邊揚言輕生。因為他曾任職淡江,於是警察局打電話給學校,當時很多人認為這位同仁已經離職多年,不是學校的責任,但林校長聽了學務處秘書的報告後,覺得既然曾是淡江人,學校就理應伸出援手,於是請該秘書去警察局把他帶回學校並予安排工作,這位同仁非常感激校長,由此可見校長是個重情重義的人。

 

大家都知道林校長酒量很好,應酬時也很愛勸酒。我曾經問他,喝酒傷身,為什麼還要喝酒?他解釋因為自己看起來很嚴肅,喝酒能使餐會的氣氛變輕鬆,除了能拉近自己與同仁之間的距離,也能增進不同部門的主管及同仁的情誼,未來在公務協調時較能理解與體諒不同部門的立場,不會過於本位主義。校長安排應酬餐會都有想法,有時為了調解公務,邀請哪些人都有一定的用意,透由餐會的場合緩和雙方情緒,了解彼此對事件的立場及困難,日後就算他批定的結果不是對方期望的,但也能相互諒解,這就是校長「喝酒文化」背後的深意。

 

我曾經問校長,為何他有兩位秘書,卻找我這個助理接機要工作,他說一位因健康情形不能喝酒,也不適應應酬場合,另一位則是老師身分,不好意思讓他做招呼客人的工作。校長請客的應酬很多,因此拜託我這個年輕晚輩接機要工作比較適合。

 

我接機要工作之後,校長很多應酬場合我都得隨行,有時餐會之後還會去唱卡拉OK,我的任務是必須隨時保持清醒,除了要記住餐會上校長答應了哪些人哪些事,還要在午夜12點前讓他搭上校長專車回家。當時我的兩個孩子還小,我下班後都要先衝回家把飯菜弄好,再趕去餐廳執行機要工作,午夜12點把校長送上專車後,我再騎摩托車回家,我先生對我接機要工作的的唯一要求是必須應酬後能自行騎車回家,也就是叮嚀我不能喝醉,這樣騎車才安全。

 

我們常去的卡拉OK店在台北中山區的八條通,開店的媽媽桑跟校長及多位主管都很熟,那是一種開放式座位的場合,不是包廂密閉式的,每桌輪流點歌,校長最愛唱的幾首歌大家都知道,早早幫他點好,這家店的常客很多都是任職知名大學,彼此也都孰識,實在出乎我們一般人對卡拉OK店或條通地區的有色印象,在我看來完全只是一個歡唱放鬆的地方而已。

 

我在校長室工作,除了白天上班,晚上還得參與校長的應酬,工作時數很長。但背後卻遭受非議或刻意污衊,著實讓人洩氣,幸好在校長室只工作了五個多月。

 

校長很信任下屬,從他任副校長時就把存簿交給我保管,每個月我幫他轉匯薪水給師母,辦公費也都信任我處理,他從不過問。校長的度量很大,如果同仁在餐會場合調侃他,他也不以為意,跟著大家一起哈哈笑。他受日本教育,自認中文程度不是很好,但又喜歡引用四個字的成語,常常話說一半就會描述意思並問我四個字的成語怎麼說,我聽懂意思後告訴他,如果說對了,他就會很開心。例如他會問「七八個水桶上上下下」的成語,其實就是「七上八下」。我曾聽說有一次校長去參加一位老教務長的七十歲壽宴,並大聲祝他「萬疆無壽」,當場大家都替他捏把冷汗,幸好那位壽星後來活到九十幾歲,從此淡江很都多同仁會在慶生場合開他玩笑,說一定要講「萬疆無壽」才能為壽星添壽喔。


1992年我(照片最右)與林校長的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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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七月參加林校長九十壽宴,與同事合照,我於照片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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