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ambertin

Chambertin也可產自隔壁的Chambertin-Clos de Bèze。

神秘的 Bertin 先生

Chambertin 的故事，遠不止於拿破崙最愛的紅酒。早在他之前，這塊土地就已孕育出頂級佳釀。此一地名最早見於1219年的文獻中，以「Campo Bertuyn」的形式出現，意指「Bertin先生的田地」。然而，那位 Bertin 究竟是何許人也？以下故事摘自1939年的一份報紙，署名 Maxime de Bèze：

「很久很久以前，Bèze 修道院的一位教士得到了今天稱作 Clos de Bèze 的一片土地。當時這裡只是農人耕種小麥與其他穀物的田野，然而，教士憑藉敏銳的眼光察覺到此地的朝向極佳，便萌生了種植葡萄的念頭。他命人從修道院後方 Groasses 小山上，移來黑皮諾葡萄藤，種植於這片金丘之地。此後的三百年間，Bèze 修道院的教士們盡享此地所釀的美酒，那果味馥郁而又細膩，這款絕佳的葡萄酒只有他們知曉，因為他們嚴格禁止葡萄藤被傳給他人。

然而，葡萄園的管理者有一位美麗的女兒名叫 Aurélie，深受 Bertin 先生的熱烈追求。Bertin 的土地正好毗鄰 Clos de Bèze，種著玉米。在那片玉米田的陰影下，他們度過了無數美妙的夏夜，將他們的愛戀隱藏於微風中。

Bertin 一直渴望將他的玉米地變為葡萄園，並非種植普通的葡萄，而是 Clos de Bèze 的黑皮諾。然而，他知道女友的父親絕不會允許他獲得葡萄藤，只得轉而懇求 Aurélie 幫他偷取。起初，Aurélie 堅決反對，因為她深知一旦被教士們發現，父親將遭受無情的懲罰。Bertin 也明白這一點，但他對那片葡萄園的渴望日益強烈，日日纏繞著 Aurélie，甚至威脅她，若她不幫忙，就代表她不再愛他。

最終，愛情戰勝了理智。Aurélie 終於妥協，答應了 Bertin 的請求。在一個晴朗的三月夜晚，她悄悄帶來了十多根葡萄藤的枝條，交給他。後來，Bertin 與 Aurélie 結婚，育有兩個英俊的兒子。但葡萄園的種植進展緩慢，正如所有葡萄園一樣，等待結果的時間似乎總是無止境。十二年過去，Bertin 終於釀出了幾桶葡萄酒。

最後，Bertin 終於釀出兩三桶完美的葡萄酒，邀請村裡酒館的老闆 Gagar 試飲。Gagar 買下了四分之一桶，供應給他的客人。這些人一嘗此酒，便再也不肯喝其他的酒了，紛紛詢問它的來歷。Gagar 回答道：「它來自 Bertin 的田地（Champ de Bertin）。」從那天起，Gagar 酒館的旅人們將「Bertin 的田地」的名聲傳遍了四方。

布根地公爵聽聞這款佳釀後，也希望一嚐其滋味，甚至欲將之據為己有。Bertin 隨後買下了毗鄰的土地，繼續種植黑皮諾葡萄，於是 Chambertin 誕生了！隨著歲月流轉，Bertin 的田地周邊的土地也漸漸種上了葡萄，他開始以高價、少量出售葡萄藤。如今，這些地塊都生產著 Chambertin，享譽全球。」

這段故事相當有趣且富有啟發性，透過時間背景的模糊化，讀者可自由想像其發生的時代，將其置於9世紀（布根地公國成立）至1219年（Chambertin出現在文獻）間的任何時段。然而，若對應 Jean François Bazin 的研究，Chambertin 應是在18世紀之後才開始名揚四海，且與一位名為 Claude Jobert 的商人息息相關。

Claude Jobert 於1731年來到 Gevrey-Chambertin，大規模投資葡萄酒產業，並且取得了 Chambertin 和 Clos de Bèze 的大片土地的使用權。正是在他的推廣下，這些葡萄酒進入了王公貴族的視野，聲名大噪。到了1768年，Chambertin 的售價已經暴漲了十倍，成為布根地最昂貴的葡萄酒之一，足以見證其飛速的成名之路。

據說也是在那時，開始了將 Clos de Bèze 當作 Chambertin 銷售的傳統。Claude Jobert 甚至給自己冠上「de Chambertin」貴族頭銜，改名為 Cluade Jobert de Chambertin，開頭那篇文章的作者 Maxime 將自己冠上「de Bèze」的姓氏，很可能便是為了呼應此段歷史。

拿破崙之夢

我們固然可以說拿破崙的青睞造就了 Chambertin 的地位，但也正是 Chambertin 的聲望才讓拿破崙對它夢寐以求，因為18世紀時，Chambertin 就已在法國一眾年輕軍官間流行起來。不過，拿破崙對 Chambertin 的偏愛很可能源於年輕時的好友 Jean-Baptiste Jame 的影響。在他出征埃及前，Jame 曾資助他大量的布根地酒，Chambertin 自然也在其中。更有傳言拿破崙從俄羅斯撤退時，曾被哥薩克奇兵掠奪了不少箱 Chambertin，幾年後法國市場突然冒出許多來自「俄羅斯的Chambertin」，數量遠超皇帝出征的瓶數，可見其中有不少假酒。據載，這些拿破崙飲用的酒通常在瓶中熟陳五至六年，且每瓶玻璃瓶身上都刻有象徵他身份的皇冠與字母「N」——取自拿破崙名字 Napoléon 的首字母。

戴安娜·阿克曼（Diana Ackermann） 在«感官之旅»中提到拿破崙對紫羅蘭和櫻桃有著特別的偏好，而這兩種香氣恰好是 Chambertin 常見的風味元素。其中，拿破崙有「紫羅蘭之父」（Père la Violette）的暱稱，並以此花作為暗號，在被流放至厄爾巴島時承諾：「我將帶著紫羅蘭回歸」（Je reviendrai avec les violettes)。下圖為一幅當時的紫羅蘭畫作，裡面隱藏著巧妙的政治密碼，右上方為拿破崙的面孔（綠色葉子為他的帽子），左上方為第二任妻子 Marie Louise，正下方則藏有皇子的臉孔。至於底下的日期「20 mars 1815」（1815年3月20日）則是拿破崙從厄爾巴島回歸王座的日期。

拿破崙對櫻桃的喜愛較為隱晦，晚年他曾在«聖海倫娜回憶錄»中提到：「我仍然記得那是一個微涼的早晨，正值盛夏，黎明時分，這話也許讓人難以相信，我們的全部幸福竟只是一起吃櫻桃。」此時的拿破崙正在回憶1785年的夏天，17歲的他剛從軍校畢業，被分派至 Valence 的軍營，並常與25歲的卡洛琳（Caroline du Colombier）在櫻桃樹下約會，展開一段柏拉圖式的戀情。飛黃騰達後，拿破崙為了紀念他在此處的回憶，特別訂製了一枚戒指贈送給卡洛琳，另有一說是這枚戒指其實是給卡洛琳妹妹的禮物，因為當時卡洛琳已成為布列梭（Bresseaux）夫人，離開了原先的家庭。無論如何，這枚戒指一直為卡洛琳後代的珍寶，直到2017年時才委託拍賣，以 36,250 歐元成交。

相信葡萄酒神秘力量的人或許也會對一段佛洛伊德《夢的解析》中的一段文字感興趣：「或許，我們會在夢中乘船前往聖赫勒拿島，向幽禁在那裡的拿破崙送上一些上品的 Moselle 葡萄酒，這位昔日皇帝會熱情地歡迎我們。」拿破崙與 Moselle 的酒並無太大關聯，但若我們仔細研究 Chambertin 的酒莊圖，會發現 Bertagna 酒莊莊主 Eva Reh 正是來自 Moselle 的家族，會不會這正是拿破崙最喜歡的 Chambertin？

即使沒有拿破崙，Chambertin仍魅力不減。大仲馬在他的著名小說《三劍客》中寫道：「沒有任何事物能像杯中的 Chambertin 一樣，讓未來看起來如此美妙。」作曲家Boïeldieu還創作了著名的《Chambertin二重唱》，風趣的旋律引得無數觀眾捧腹。英國作家 Hilaire Belloc 更是留下了經典名句：「我忘了那地方的名字，也忘了那女孩的，但仍記得那瓶酒叫 Chambertin。」就連法國科幻小說家凡爾納（Jules Verne）也在《環繞月球》一書中安排主人翁在外太空品飲 Chambertin：「米歇勒端出例菜，外加從私人密窖取出的佳釀，若還逼不出一點想法來，這1863年的 Chambertin 也太令人失望。」

1863是好年份嗎？根據文獻記載，似乎是不錯但還不到驚艷的地步。這年天氣炎熱，本有望成為偉大年份，可惜採收前博恩丘下了場大雨，夜丘情況較佳，但仍比不上1862和1864，銷售速度遠慢於這兩個年份。然而，1863年卻是法國葡萄園的轉捩點，因為即將席捲全法的根留芽蟲病正是在此年被發現於法國南部。完成於1869年的《環繞月球》選擇1863年的 Chambertin 或許藏有深意，雖然布根地得等到1878年才受影響。

涼爽的風土條件

Chambertin 葡萄園坐落於273至301公尺的海拔高度，坡度約為11.6%，面向正東，母岩結構極為複雜，由下至上分別是海百合石灰岩、牡蠣泥灰岩、黏土石灰岩、璞黑墨石灰岩。這些特徵在 Gevrey-Chambertin 村內唯有 Chambertin-Clos de Bèze 與之相似，這也解釋了為何這兩個特級園被公認為該村的最優之地。Chambertin南部接近 Grisard 山谷，受谷風影響，使得南邊葡萄保有更優雅的酸度，與北邊形成鮮明對比。

Rossignol-Trapet 莊主提到：「這裡表土約一公尺，就連上坡最陡峭的地方土壤有時也會太厚實，無法使用拖拉機，非常難上去。香氣表現上，Chambertin 常常散發紫羅蘭和甘草。」Rebourseau 莊主說：「Chambertin 有大量的黏土以及石子，非常通風，冰雹不常發生。此處能縱覽金丘美景，早晨工作時，有著太陽為你而升的感受。它不是一個早熟的地塊，但採收時葡萄也不需太過成熟，一個酒精和圓潤感過重的 Chambertin 非常不討喜，均衡是必要的，必須仔細釀製。此酒起碼要瓶陳10至20年，入口會以教堂般的結構打開味蕾。」Bouchard Père et fils 的釀酒師 Géraud Aussendou 表示：「這是我們在夜丘最晚採收的地塊，如同 Corton，潛在酒精濃度必須到12.5-13度才能達到完美成熟。這裡的黏土非常厚實，但排水也不差，葡萄藤不易在炎熱乾燥的年份遇到缺水問題。」Domaine Jean Trapet 的老莊主 Jean 受訪時則回憶：「小時候爺爺常教我寫字和讀書，而我學會的第一個字居然是『Chambertin』，早於爸爸或媽媽！這就是我爺爺，我非常愛他。」

參考資料：

1. Jean-François, B. (2015). Le Vin de Bourgogne. Dunod.
2. Gilles, M., José, L.  (2020, June). Géologie / Physiographie de Gevrey-Chambertin. Monocépage. http://monocepage.com/geologie-de-gevrey-chambertin/#:~:text=Occupant%20cons%C3%A9cutivement%20la%20partie%20haute,argileux%20et%20Calcaire%20de%20Pr%C3%A9meaux

3. Sigmund, F. (2019). 夢的解析. (方厚升 trans.). 新雨出版社.

4. Ville de Saint-Lieu de Forêt. (2021). Weekend Napoléon à Saint-Leu-la-Forêt. Fondation Napoléon. https://fondationnapoleon.org/wp-content/uploads/2021/09/brochure-napoleon-saint-leu-la-foret.pdf
5. Myriam, F. (2017). Valence : la bague de Napoléon à son premier amour acquise par l’association Bonaparte. France 3 auvergne-rhône-alpes. https://france3-regions.francetvinfo.fr/auvergne-rhone-alpes/drome/valence-bague-napoleon-son-premier-amour-acquise-association-bonaparte-1222201.html
6. Diane, A. (2021), 感官之旅 （妝安琪 trans.）.  時報出版.
7. Marie-Hélène, L-L., Sylvain P. (2014). Climats et Lieux-dits des Grands Vignobles de Bourgogne, Éditions de Monza & Éditions du Meurger.
8. Maxime de Bèze. (1939, December, 26). La Naissance du Chambertin. Le progrès de la Côte d’or.
9. Jules Vernes. (2018). 環繞月球. （吳欣怡 trans.）. 好讀出版.
10. Lairent Gotti. (2024). Les Grands Vins de Bourgogne. Collection Pierre Poup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