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之時夜半之後 換我掌燈說故事了

哈囉。

過去，我是台中，

東海別墅的一名房東。

由於本職需求，

在擔任房東工作的那幾年。

我成日沒事就四處看房子，

甚至把四處看屋當成興趣。

有兩個時段不適合看房子，

一是黃昏之時、

二是夜半之後。

夜半之後純粹是廢話，

因為哪個屋主會讓買客

選擇在夜半三更時看房。

下班後的晚上看房人多，

六點到九點算熱門時段。

十點過後開始，

就算你想看，

屋主或房仲也要休息。

更何況會選在深夜，

要求入內看房的，

即使不是鬼，

也絕非正常之人。

至於黃昏之時，

那是一天當中陽氣由盛轉衰，

白晝步入黑夜的間隙。

在民俗學上，

此時由於光照轉弱，

整個世界的輪廓逐漸變得模糊。

你所見到的，

就有可能是非人之物。

也因此在同為漢唐文

化的日本古典文學中，

會將這既非白天也

非黑夜的黃昏時刻，

書寫作逢魔之時或大禍時。

日本古人相信一天中，

最容易遇見妖魔、

引發災禍的時刻，

並非在午夜，

而是於黃昏。

因為此時鬼門已開，

妖魔鬼怪會趁此時偽裝成人，

混入受害者的家庭中。

因此，你怎麼能知道，

每晚下班後回到家的那個人，

是你真的認識的那個？

當時，

東海有戶房子正在出售。

那是棟帶庭園，

且裝修精美的二樓宅邸。

原屋主是名建築師，

對於這棟自建宅邸用料實在，

內部裝潢也相當新。

該屋主平日並不住在宅邸內，

而是另有住家。

這住處對他最大用處，

是他與情婦偷情所用。

房子的釋出價格遠低於市價，

負責帶看的房仲僅曖昧的說，

這是間凶宅，但已經處理過。

我個人沒有既定的宗教信仰，

單純就是抱持著家住附近，

順道過去看看兼了解一下

的心態預約負責仲介帶看。

由於該仲介不只負責這區，

當天他也有許多帶看行程。

因此當我跟仲介來到

這戶房子門口會合時，

時間也來到五點半，

正是夕陽落山之時。

雖然我覺得這時間不妥，

但房仲都已經在百

忙中抽身趕到現場，

我又只打算簡單入內看看。

速戰速決、

了解屋內格局就可出來。

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我當時是這樣在心裡告訴自己。

仲介是個年紀與我相當的年輕人，

男性，禮貌且客氣。

他拿出鑰匙開門後帶我走進屋內，

讓我一路隨著他的講解邊走邊看。

那房子整體偏瘦長，

主要依靠前後採光。

兩側牆壁僅有開透氣小窗，

就是台灣老宅常會有的格局。

上到二樓後地面鋪著實木地板，

浴室有可供兩人共浴的大浴缸，

但沒開窗只靠抽風來預防潮濕。

細長的暗色木頭走廊直到盡頭，

則是一間總坪數最大的主臥室。

房仲此時也已經全數介紹完畢，

停下了腳步站在走廊上，

目送我獨自走入臥房內。

房中所有傢俱皆以實木為主，

與地板配色相互呼應。

房間開的窗上，

鵝黃色厚重布質紗簾已拉上，

正中央是一張雙人加大的床，

天花板上頭還有一座老吊扇。

進房後的我沒有開燈，

只是抬頭望向那吊扇。

『你沒告訴我，她是吊死的。』

我緩緩吐出這十個字，

然後向後退了幾步。

此時我目光正前方，

鮮紅色的長裙襬下，

一雙無血色赤裸的雙腳，

正在房間中微微搖晃。

我轉身默默走出房間，

跟房外等著我的仲介說，

『看完了，走吧。』

這次帶看行程就這樣結束，

房仲似乎因為我在主臥

房內所發出的那段問句，

而沒有再打電話來問我

是否有意願想購買房子。

房子後續也沒順利賣掉，

屋主因此改為招租模式。

直到今日，

房子裡面都有住人。

至於後續搬進去的租客，

有沒有遇到什麼經歷呢？

我不得而知。

『接下來，

要換寫我的故事了嗎？』

當我停下敲打鍵盤的雙手，

站在我背後的那個她，

俯下身來在我耳邊輕聲詢問。

雅雅此時早已和馬鈴薯上樓，

我想他們兩人都已安詳入睡。

一人獨坐於書房中的我，

略帶昏黃的桌邊檯燈下，

只有我一人的影子，

濃黑且深沉。

我說過沒有朋友，

但我並不孤獨。

因為在長夜中創作，

永遠都不只有影子陪我。

『我想，我也會是個好故事的。』

她說。

而這夜，還很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