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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前從天上所聽見的那聲音,又吩咐我說,你去把那踏海踏地之天使手中展開的小書卷取過來,我就走到天使那裡,對他說,請你把小書卷給我,他對我說,你拿著喫盡了,便叫你肚子發苦,然而在你口中要甜如蜜。
我從天使手中把小書卷接過來,喫盡了,在我口中果然甜如蜜,喫了以後,肚子覺得發苦了。(《啟示錄》1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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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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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瑪彌亞緩緩地睜開眼,眼睛上好像黏著一層半透明的薄膜那樣,讓伊瑪彌亞看不清周遭的事物。連續眨了好幾次眼之後,伊瑪彌亞的眼睛才逐漸明亮了起來,視野開始變得清晰。
眼前是一片濃密的樹林,伊瑪彌亞向四周張望著,發現不遠處有個物體發出了藍色的微光,旁邊還放著一疊像是衣服的物品。伊瑪彌亞發現自己正蹲伏在地,並且赤身裸體,她起身走向那疊衣物,將它們展開穿上,接著拿起那散發藍色光芒的東西在手上把玩著。
那是個匕首,但刀刃是用打磨得很鈍的寶石製成的,伊瑪彌亞身上的墨綠色長外套有幾個很深的口袋,她便將那匕首收進其中一個口袋中。她從樹林的縫隙看見前方似乎有個小空地,便撥開向下垂落的枝葉往那裡走去。
來到空地之後,伊瑪彌亞才發覺,原來那只是一條小徑的起點。她沿著那像是獸徑般雜草叢生的小路往前行,這才抵達一處視野開闊的高地,在那高地的邊緣有個身穿黑色長外套,腰間繫著長劍的人正在往遠處眺望。
男人轉過身來,伊瑪彌亞一看見他,便開心地張開雙臂向前擁抱他。
「爸爸!」
男人露出淡淡的微笑,抱住伊瑪彌亞的同時,也將自己的臉頰和她的臉頰貼在一起。
伊瑪彌亞興沖沖地與男人拉開一段距離,接著將他的手臂往水平方向拉開,並開始用手掌上下拍打著他的身體。
「怎麼?應該沒什麼不一樣吧?除了這膚色比較特別一點。」
「確實,藍色的皮膚真的很不一樣。」伊瑪彌亞抬手看著自己的手背。「不過…,」伊瑪彌亞用手量了一下男人的胸圍,「好像變瘦了。」伊瑪彌亞整個將他環抱起來,不知道為什麼,這麼抱起來的時候卻又感覺和以前差不多。
「因為是蛇的型態嘛,你也變瘦了啊!而且我好像被取了一個新名字。」男人拉開他的衣領,在外套的衣領內側還用白色的線繡著顯眼的字。
「米歇爾。為什麼?」
「不知道。」米歇爾無所謂似地聳了聳肩。
「就只有我們兩個嗎?」伊瑪彌亞拉開自己的衣領低頭瞧了瞧,但裡面並沒有再另外繡上其它的東西。
「目前是這樣沒錯,不過應該還有四個人會來。」
「四個人?」
米歇爾點了點頭。
他們兩人以特別的方式轉世於此,除了出生的情況與身體的組成和一般人截然不同之外,這個特別的身體也只將他們部份的記憶與靈力封印住,因此他們記得一些來此之前的事,不過那些記憶並不完整。
「我想吃點東西,我去找找看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吃。」伊瑪彌亞撫著自己的腹部,看見米歇爾向她揮了揮手,便踏著輕快的步伐朝高地的外圍探索。
「別迷路了!」米歇爾在伊瑪彌亞的身後大喊著。
「好!」伊瑪彌亞抬起手向米歇爾示意,便鑽進了一處和腰部差不多高的草叢堆裡。
又過了一陣子,其它四人也陸陸續續地現身於高地上,然而這些人全都垮著臉,一來到米歇爾附近,便垂頭喪氣地攤坐在地上,拉貴爾還側身倒了下來,薩基爾甚至是直接仰躺在地。
亞列爾抱著自己的雙腿,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
「幹什麼?又不是世界末日。」米歇爾有點受不了地俯視著這群毫無生存意志的人。「怎麼?無性的身體就這麼讓你們大受打擊嗎?」米歇爾蹲了下來,朝著他們眾人噗嗤笑出聲。
「不要說,我不想聽。」
拉納弗格摀著自己的耳朵,亞列爾又嘆了一口氣,拉貴爾出聲哀嚎,薩基爾則是一臉茫然地用手捶著地面。
米歇爾笑著盤腳坐了下來,同一時間,伊瑪彌亞手上抱著幾顆果實回到了高地,看到眼前的景象還忍不住瞪大了雙眼。
「怎麼了?」伊瑪彌亞坐到米歇爾身旁,低聲向他詢問著。
「才剛來而已,還能有什麼事。就是在不滿這副身體嘛!」米歇爾抬起雙手瞧了自己的身體一眼。
「喔!我反而覺得很懷念呢!」伊瑪彌亞嘻嘻笑著,撥開了其中一顆剛摘來的釋迦。「我們來這裡之前,就是用這種無性的身體,對吧!」伊瑪彌亞用手肘頂了頂米歇爾的手臂。
「是啊!從無性別的生命樹上生出來的身體,自然也是無性別的。」
「對啊!就跟撒拉弗天使和基路伯天使一樣,只是不像他們有翅膀而已。」
「咦?不是吧!頭家,你們以前的身體是無性的?」亞列爾好像比較有精神了,睜大了雙眼詢問著。
「性別這種差異,是這個時空宇宙特有的。我和伊瑪彌亞在哈沃納出生的時候,並沒有母親這種存在,也不會將產出我們身體的生命樹視為父親。我們只有造出我們靈魂的天父,而所有的人都是彼此的兄弟。」
「你們不會覺得哪裡怪怪的嗎?」亞列爾有點難以置信地扭曲著臉。
「怎麼會呢?自己沒有的東西,身邊所有其它的人也沒有,而且你也完全想像不到,像這樣的事物,你要從哪裡生出渴望呢?」
「是這樣嗎?」亞列爾有點難以想像。一開始就沒有,到最後也沒有,也沒想過要有,那到底會是什麼?
「那為什麼到了這個宇宙,就要造出以前不曾有過的性別呢?」拉納弗格總算放下了摀著耳朵的雙手,開始加入了話題。
「在這個時空宇宙裡,在輪迴轉世的時候,不是會被暫時封印記憶嗎?而且這裡的動物充滿了所謂的野性,在出生時若是沒有人提供照護,說不定活不到成年呢,這樣還要怎麼提升靈性呢?所以在這裡便需要某種親族的強力羈絆,因此父就創造出了以兩性為基礎的家庭概念,也能藉此將靈性提升的最基本課程,也就是互相合作的觀念,以一代傳一代的方式深植於人心之中。這也算是多了一種修行的方式吧,不過這種做法有好有壞就是了。」
「聽你這麼說,我覺得跟沒有家庭的宇宙比起來,這種方式應該好處會更多吧?」
「理想是很美好的,不過自私的人不管在什麼樣的環境裡,都能找到一直持續自私下去的方法。我想你也看過許多例子了吧!有了親族的觀念,就會有非親族的區分,不同族群之間就會開始產生你們與我們的分別,而且就算是在同一個親族底下的人,一樣還是會你爭我奪。再加上父母對子女的照護幾乎算得上是一種強制性的行為,若是有人做得心不甘情不願的,反而產生了更多的問題,還會因此嫌棄他人付出得不夠,好像自己曾經付出過,就會比別人了不起似的。」米歇爾忍不住搖了搖頭。「你說,對於有這種自私想法的人,就算是以家庭的方式教導他們,幫助別人對於提升自己的靈性是有所助益的,他們又能了解多少呢?」
「看來是怎麼教都教不會了吧?」拉納弗格也認同地點了點頭。
「不過既然性別並不是在靈魂中自有的,那為什麼有人會有性別認同的問題呢?」亞列爾睜大的雙眼顯得有些呆滯。
「你這問題問得很好呢!」米歇爾難得稱讚亞列爾。「那算得上是一種逃避的方式吧!」
「逃避?逃避什麼?」
「逃避一些現實上的困境吧!就像是有憂鬱症狀或是躁鬱症狀的人那樣,這些人都是在現實生活中,遇到了某種自己找不到解決方式的問題,反應在自己身上,就會在心理層面產生一些沒有任何作用的反抗,不管是對誰的反抗,有時甚至是對整個世界的反抗。不過光是要找到他們的問題點在哪,對這些人來說就已經算是相當困難的事了。然而若是想掙脫自己給自己拷上的枷鎖,還是得自己好好去面對,才有辦法提升自己的靈性。」
「可是你不是說他們是遇上困境了嗎?怎麼會是自己給自己的枷鎖呢?」
「你認為父為什麼會讓人遭遇苦難之事呢?」
「哦……。」亞列爾像是脖子被人掐住一樣,從喉嚨裡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為了提升靈性?」拉納弗格試著回答。
「那為什麼遭遇苦難就能提升靈性呢?」
兩個人方別望著不同的方向思索著,這時伊瑪彌亞將剩下的最後半顆釋迦遞給米歇爾。
「爸爸,這個好好吃喔!你要吃吃看嗎?」
米歇爾接了過去之後,伊瑪彌亞就立即站起身來。
「我還要再去多拿一點。你們要嗎?」
看見大家搖搖頭之後,伊瑪彌亞就心情愉悅地轉身離去。
「想不到嗎?」米歇爾慢慢將一顆一顆釋迦的籽剝起來吃,一邊看向坐著的兩人。「那這麼說好了,如果有人將湯打翻在你身上,你們會怎麼做?」
「會說,你怎麼這麼不小心,之類的吧!」亞列爾托著下巴想像著那樣的場景。
「應該要先揍他一拳吧!」拉納弗格笑著回答。不過他這麼說其實也只是在開玩笑,要是真的發生了這種事,他應該也不會動怒。
「如果每天都過得順心如意,要怎麼看出一個人真實的性格呢?若是無法了解自己的弱點在哪裡,要怎麼想辦法去改進,又怎麼去提升自己的靈性呢?若是遇上了困境,正好是直擊了自己的弱點,不是嗎?在這種時候,總是會很痛苦的,然而不去思考自己該如何處理、如何面對,反而逃開問題的來源,甚至還以另一種方式向這個世界抗議,這不就是在給自己的靈魂拷上枷鎖嗎?」米歇爾將最後一顆籽吐了出來。「自己不想提升靈性也無所謂,不要回天界的時候才來向我抱怨,自己的靈魂怎麼會如此地弱小、為什麼不安排更好的課程給我修行,跟我說一大堆有的沒的。」米歇爾越說越生氣,看來向他抱怨過的人應該是多不勝數。
「可是遇上困境與苦難,究竟要怎麼做,才能算是在好好處理與面對呢?難不成就只是像大家說的,要堅強一點之類的,這樣就能算是在面對苦難了嗎?」亞列爾的眼神有些失焦,好像正試著看著某個叫做『苦難』的東西,卻什麼也看不到。
「每個人的情況都不一樣,並沒有一個固定的答案。不過所有的問題都得回到原點,也就是回到自己身上去思考才行,像是自己做了什麼,或是自己該做卻沒做的是什麼,有時還得想想,這麼做或是沒這麼做,自己的感受如何。總而言之,一切問題的答案,總是能在自己身上找到,若是一味地往別人身上去尋,你又無法改變他人,那又怎麼可能讓自己脫離困境呢?」
「可是有時候問題確實是其它人造成的,那又該怎麼做?」拉納弗格的語氣不自覺地變得兇狠,不過他其實並沒有生氣,只是情緒有些亢奮。
「確實有時問題是層層疊疊的,不會是單方面造成的。然而困境總有自己能處理的地方,有時就只是單純的面對方式不同,情況就會有很大的轉變。我說的面對方式,其實就是情緒的管控。如果很簡單地把情緒想像成是靈魂的能量波動的話,或許會比較好理解一點。若是靈魂沒辦法很好地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只要遇到一些壓力或是令人感到痛苦的事情,就會大幅度地產生具衝擊性的波動,那靈魂就會被自己的能量搞得傷痕累累,這樣總是受重傷的靈魂,怎麼能稱得上強大呢?想像一下,一個玻璃球的中心有個火源,玻璃球是靈魂,而情緒就是那火源,如果總是無法好好控制好火源的溫度,一下冷一下熱的,玻璃球不是很容易就變得碎弱,甚至還會出現裂痕嗎?」
這時伊瑪彌亞又抱著更多釋迦回來了,坐到米歇爾身邊的同時,也遞給了他一個。
「所謂的中庸之道,或是任何正派宗教的修行,其實就是在學習如何掌控好自己的能量,也就是情緒的變化。」米歇爾一邊剝開釋迦,一邊接著說道。「不過這並不是叫你不要有任何情感,若是沒有了情感,那就稱不上是有生命的靈魂了。這些平衡自己內心情緒的技巧,就只能透過不斷地練習才能進步,所以要好好地把握住能夠練習的機會啊!」米歇爾又開始慢慢地吃起了釋迦。「我最討厭那種整天將自己以前過得多苦啊,你們現在多幸福啊,這類將自己的苦難掛在嘴邊,還要不停和其它人比較,甚至還要強迫別人和自己過得一樣苦的人了。這種人非但沒把苦難的過程轉化成自己靈魂的歷練,還心裡不平衡,整天想著要看到別人過得比自己還要苦才行。要知道,若是真的理解苦難帶給自己的意義,那種心境上的變化是一種言語難以形容的成長過程,根本就不可能掛在嘴邊整天講給別人聽了。」
「對了。」一直側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拉貴爾,這時總算是出聲了,手指還一直不停拔著地上的草。「花是有雄蕊和雌蕊的吧,所以花蕊其實是有性別的,不是嗎?」
「你寧願作個花蕊,也不想成為果實嗎?你也太不爭氣了吧!」米歇爾沒好氣地搖了搖頭。
「喔,對耶!當個雄蕊挺不錯的,這是個好主意。」薩基爾躺在一旁,毫無生氣地回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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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對我說,你必指著多民多國多方多王再說預言。(《啟示錄》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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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0月17日
這是個相當平常的日子,早秋的暑氣還未完全消散,幸好在只開電扇的工廠會客室中,還不至於會熱到汗流浹背。兩位客人在裡頭等待著,這兩位來客並不是情侶,兩人的互動並不親密,但單就他們湊在一起談話的樣子,看見的人就算誤以為他們是一對的,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仁聖昨天與佳語一起用餐時,向她提到一位高中同學認識的阿姨。他那位同學源珶和論及婚嫁的女友去了一趟日本之旅,沒想到回國之後,那女友聽信了某個算命師的話而與他分手了。這任誰聽來都是個十分荒謬的經歷,那段期間源珶時常來找仁聖與他們另一位高中同學,三人在工作之後聚在星巴克或是附近的體育場空地,聆聽源珶訴說。
源珶認識的那位阿姨告訴他,曾經源珶是個月老,他介紹了一位伴侶給這名女子,然而那位伴侶卻對她非常不好,不只有許多壞習性,脾氣也很暴躁。這一世,這名女子要來向他討債了。佳語不知道源珶的心情,可是平時對算命這類事情就頗有興趣的佳語,聽到了這個故事,著實覺得特別。
「若是有機會的話,真想見見這位阿姨。」佳語雖然心裡抱著期待,不過並不認為能夠成真。
仁聖直接以手機傳訊詢問了源珶,沒想到就這麼約定好隔天見面,仁聖和佳語都很驚訝,也有些興奮與緊張。
然而從約定好的時間算起,等待了將近一個小時,那個阿姨才總算到來。一見到阿姨,佳語開心地與阿姨打招呼,沒想到第一次見面的阿姨卻這麼問著。
「你在笑什麼,為什麼這麼高興?」
佳語被這麼問,卻連自己都不曉得原因,她認為她只是很平常地笑著罷了。阿姨意有所指地伸手指了指她的臉。
她先問仁聖,他過來找她是為了什麼事。仁聖將他家中有個令人頭疼的弟弟的事大致向阿姨說明,接著阿姨開始解說她為何會遲到的經過。她這麼說並不是在為自己辯解,她說這代表著一種意象,由此她便可推演出,仁聖的弟弟某一世與人相約卻讓人等了許久,而那人偏偏還是他的婚約者。今天跟著仁聖來的人又是誰呢?明明還沒有輪到佳語,可是她卻莫名奇妙地被捲了進去,因為仁聖的弟弟曾經失約的對象就是佳語。
接著阿姨很明白地表示,仁聖身為哥哥卻來問弟弟的事,為什麼父母沒來呢?仁聖在那一世只是他們家的長工,他這一世的弟弟會有問題,與他的父母有直接的關係,阿姨說得要父母來問才有得解。
仁聖又問了,他們家的事業一直找不到人幫忙,佳語是唯一的員工。阿姨以很誇張的語氣說著,若是佳語當你家的員工,那我也能去了。仁聖說他家可請不了阿姨,佳語也在心裡想著,為什麼不能做這份工作?
「牛牽到北京還是牛!」阿姨這麼說了。可是仁聖和佳語兩個人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個環節沒弄懂了。
在這期間,源珶家工廠的會客室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大家都認識這位神奇的阿姨,也一邊和阿姨聊著天。其中還有一對夫妻,阿姨說他們是五世,不,是七世的夫妻。這讓仁聖與佳語都覺得驚奇。
阿姨說佳語想問的事,是否需要私底下聊呢?佳語不覺得自己要問的事有多隱密,源珶的父親仍很熱情地請阿姨和佳語到他們工廠前的自宅客廳談話,源珶便領著二人前往,並留下來充當阿姨的『翻譯』。
佳語其實也不太確定自己想問什麼,便問了姻緣和工作。阿姨叫她不要太挑,佳語卻不覺得自己很挑,只知道自己並不積極去結識一些新朋友。阿姨問說,為什麼佳語會來這裡工作呢?佳語是從其它城市過來的,她只知道自己會選擇來這裡,是因為老家有個被閒置的破舊三合院,做新工作的同時還能省下房租,她覺得很划算,可是阿姨似乎不是這個意思。
「你可以去任何地方,為什麼偏偏來這裡呢?」
「因為仁聖的弟弟,你來這裡就是和仁聖的弟弟有段因緣。」源珶替阿姨『翻譯』出她隱含於問題中的答案。
佳語真的覺得很詭異。她在仁聖家工作,自然是有接觸到那個脾氣暴躁,彷彿全世界的人都欠他的那個弟弟,儘管那個弟弟也在幫家裡工作,但她根本沒和他有任何交流的機會。
佳語又說了自己以前的工作,可是她竟然邊說邊哭了起來,連她自己都不曉得確切的原因。阿姨說,因為那裡的人會鬥她,還伸直食指放在頭上,裝成長角的牛那樣。佳語雖然喜歡以前的工作,但她一直不曉得為什麼她會不快樂,最終還是離開了。就算阿姨這麼說,佳語其實也沒什麼真實感,只有眼淚不停地流下來。
在佳語哭泣的時候,阿姨和源珶聊起別的事情,還討論到某個難唸的字究竟該唸什麼音。佳語一邊聽,一邊感覺到阿姨似乎是想勾出她內心最深處的秘密,可是佳語還沒準備好要說出口。
時間差不多了,三人準備要回會客室時,佳語才低聲告訴阿姨。
「阿姨,其實我想寫小說。」
阿姨用力拍了下手,興奮地對她說。
「我的小說給你寫!源珶的小說也給你寫,源珶的小說可精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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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看見寶座與四活物並長老之中,有羔羊【彌賽亞】站立,像是被殺過的,有七角七眼,就是神的七靈,奉差遣往普天下去的。(《啟示錄》5:6)
有一根葦子【筆】賜給我,當作量度的更杖,且有話說:起來,將神的殿、和祭壇、並在殿中禮拜的人,都量一量。
只是殿外的院子,要留下不用量,因為這是給了那外邦人的,他們要踐踏聖城四十二個月。(《啟示錄》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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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0月19日
阿姨好像跟佳語說了很多事,可是佳語只覺得越來越摸不著頭緒。回去之後,佳語整整思考了兩天。
她與仁聖的弟弟?佳語實在是覺得莫名其妙,真要說的話,她與仁聖熟識多了。她隱隱約約知道自己還蠻喜歡和仁聖待在一起的,可是若是她來到這個地方是為了她與仁聖的弟弟之間的因緣,那就表示仁聖從一開始就與她沒有更深入的關係囉?不曉得為什麼,一想到這裡,佳語竟然難過得哭了出來。直到這個時候,佳語才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原來已經這麼喜歡仁聖了。
若是以此為起點重新梳理過阿姨所說的話,所有的事情就能完整地串連在一起,一切都變得合理了,整體的圖像也變得清晰了起來。這時她才總算理解,阿姨試圖要告訴她的事究竟是什麼,而這與源珶所『翻譯』出來的結果根本就天差地遠。她鼓起了勇氣,和小她六歲的仁聖告白了。
然而仁聖家裡的狀況將使他們面對許多的困難。儘管父母有自己的事業,而仁聖待在家裡工作,在外人的想像中,那應該會是一帆風順的景象吧?佳語自己就是仁聖父母的員工,她最能理解仁聖的情形如何,也正是因為如此,在遇到那位神奇的阿姨之前,佳語內心一直排斥將仁聖視為可能的對象,他家中的情況就是最主要的原因。
佳語覺得仁聖的父親是個只在意自己多厲害的人,別人在他眼中大概就跟狗屎差不多的程度而已,不僅僅是對待佳語,就連對待自己的兒子也是一樣。家中幫忙工作的人手不足,他父親總覺得無所謂。一開始佳語以為他也有其它事要忙,然而看到他這個老闆於佳語與仁聖兩個人忙碌地趕工的時候,卻在外頭洗著自己的車子,還跟前來推銷的行銷人員一聊就是一、兩個小時,佳語看了真的覺得很生氣。身為一個小小員工的佳語,自然什麼話也不能說。
仁聖告訴佳語,他母親曾和仁聖說過,為什麼佳語要加班呢?她似乎對要給佳語加班費的事不是很高興,甚至還說她以前在工廠工作時,一天也才八百元而已,現在給到一千已經很多了。佳語真的不曉得仁聖的母親為什麼要提起不曉得幾十年前的薪資,而且竟然還在抱怨佳語加班讓她多付出一些薪水?
不提仁聖的弟弟問題就已經夠多了。仁聖的弟弟雖然也在家裡工作,可是他根本沒辦法和任何人合作,所以他弟弟只被派發了一些基本的、不需要和別人待在一起的工作。仁聖說他曾被父親趕出去過,是母親哭著威脅父親讓他回來的。仁聖的母親也總是抱怨仁聖對他自己的弟弟不夠好。
有一些事情是佳語和仁聖交往之後才發現的。仁聖父母還買了第二棟房子,買車買房都是不用貸款的,可是仁聖拿到的只能算是零用錢,甚至比佳語拿到的薪水還要少。仁聖說他因為那第二棟房子的緣故,多買了幾台電腦放在那裡,他母親看到他的存款怎麼變得這麼少,就到處跟親戚說他是個敗家子,對自己的弟弟還很不好。為了強制讓仁聖存錢,他母親幫他保了美金儲蓄險,所以他實際上拿到手中的『薪水』,其實也就差不多一萬元而已,比起政府所訂定的基本勞工薪資還要少了一半以上,而且一個月還只有兩天的休假。
仁聖向父母開始提起結婚的事情之後,他與父母之間就經常爭吵。若是說這是佳語無法涉入的狀況倒也不見得,佳語確實有慫恿仁聖向他父母提出一些為了組成一個新家庭所需要安排好的事情。仁聖向他父母要求三分之一的管理權,這麼一來,他便能自己開出更高的薪資吸引員工來幫忙,而且也能在設備壞掉或是需要更新的時候自己出錢維護,不必再為了將設備弄到勉強能使用而花費過多的時間與精力,因為他的父親總是說自己修一修就好。過不了多久,佳語就被解雇了。佳語想結婚是因為想生小孩,以她的年紀來說已經是個高齡產婦了,因此他們將婚期提得相當近,也只打算簡單地公證就好。可是佳語離職之後,仁聖與父母之間的情況並沒有緩和下來,甚至在結婚之前整個鬧翻了。這段期間佳語自然也曾因為結婚的事和她的家人吵架,但至少公證時女方的家人還有到場給予祝福。最後,仁聖離開了家,搬到佳語所住的那個閒置已久的破舊三合院裡。他們以佳語的存款去了趟日本當成蜜月旅行,這還是仁聖第一次出國。之後仁聖在他高中同學開的一間小公司裡工作,兩個人也算是暫時安定了下來。
那一天,源珶帶著那位神奇的林阿姨來訪了。阿姨說這一路上都沒有路燈,感覺黑矇矇的,就像是佳語與仁聖兩個人的道路。源珶在一旁拍打著從門窗縫隙飛進來的蚊子,阿姨說她都沒嫌了,叫他不要抱怨。接著,阿姨唸著掛在客廳牆上的一幅字畫,那大概是佳語的父親掛上的,連佳語自己都沒去注意。
「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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