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出門的那天

圖源: ai生成

女孩覺得這段階梯格外陡峭。

歪歪斜斜地排列著，這和她印象中的階梯不太一樣。

或許是在黑暗中度過太多時間，任何光線對她而言都太過強烈，導致看到的畫面變得形體扭曲而模糊。女孩抓住的扶手向玄關無盡延伸，讓她看起來像是一個徒有撐桿卻忘記如何跳躍的滑稽選手，木然地坐在原點，看不見越過時的風景。

對家人而言，這一段階梯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要抵達樓梯的另一端，才能吃早餐、穿上鞋子，和大家說：「我出門囉！」

「我出門了。」

女孩想像那個畫面，彷彿聽見自己的聲音，即便乾燥的雙脣沒有張開的意願，她的心裡還是默念著這段句子。

頓時，她發現自己無法想像自己正常走在路上的畫面。

她可以想像自己是一片被雨淋濕的青苔，曝曬在街道的角落，或是一隻從海里逃竄而出的螃蟹，在柏油路上橫行。

但是，像一個正常人走在路上？
女孩腦海中閃過跌倒後瘀青的畫面。

她撫摸著膝蓋，繼續集中精神，讓想像中的自己長出兩條正常的腿，一步一步朝那個想要抵達的地方前進。

那個地方，是一間路程約莫五分鐘，在她的生活還沒有改變之前，常常去的一家咖啡店。

（如果可以，她希望有足夠的自信，把這句台詞改成「只需要五分鐘的路程。」）

她喜歡窩在有黃金葛懸吊的窗邊角落，翻開書本就過了一個下午。

她會點菜單上的第一杯咖啡，雖然她從來都喝不懂，有時甚至會排斥過多的苦澀。

但是女孩喜歡咖啡入口之後的感覺——

是辛香料、核果還是花香？

好多未知從舌尖奔竄到體內。

聽起來好笑，但是女孩覺得喝咖啡的時候好像可以變得更加勇敢。

太陽已經從窗外爬進玄關，又像漲潮一樣漫到階梯上，第一階、第二階......。

回過神，才發現兩個鐘頭過去了。

在網路上反覆確認，今天就是營業的最後一天。

「非去不可。」她心想，就算只有聞到味道也好。

為了再次品嘗讓她勇敢的味道，女孩鼓起勇氣離開了房間。

接著，她只需要鼓起更多勇氣，開啟玄關大門，踏進三年不見的世界。

她想起那一天，在街道上忽然喘不過氣，身體不受控制癱軟的瞬間，

想起一個一個從生命中淡出的，曾被稱為「朋友」的臉龐，

也想起第一次吞下贊安諾，昏昏欲睡的感覺。

女孩閉上眼睛，讓這些畫面流過，

接著，她深吸一口氣，讓氧氣充滿每一寸肺。

手指緩緩鬆開扶手，右腳邁出一步，像在試探不知深淺的水域，搖搖晃晃中找到平衡。

一階...，一階...，一階...。

她全身沒入陽光之中，直到指尖觸摸到大門門把。

「我出門了。」

女孩回頭，露出了久違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