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5/01/22閱讀時間約 69 分鐘

【友茜】10月のプールに飛び込んだ

「菅井ちゃん真的是典型的三好學生欸。」正值學生會的交接時期,三年級的學生會長秋元即將畢業,作為下一屆學生會會長,菅井近期都跟在秋元身邊實習。

「真夏前輩不也是嗎?」在她記憶裡秋元除了常常跌倒或是走路撞到東西之外,不管是待人處事還是自己的學業都處理得非常得體。

「才沒有,我之前偷捲裙子就被抓去學務處罵了。說『學生會長就要以身作則啊!捲什麼裙子搞得跟辣妹(ギャル)一樣!』都什麼年代了還這麼刻板印象。」秋元把已經審好的文件放到菅井手裡,偷偷從書包裡掏出了被校規訂定在校內必須關閉電源的手機,在下一任學生會長的眼皮下明目張膽地違反校規。

她應該要制止秋元嗎?這是違反校規的行為,菅井清楚得很。

如果是其他同學這樣做,她想她一定會出聲遏止。

可是對方是自己敬重的秋元,她便產生了遲疑。

「菅井ちゃん,青春有時候就該叛逆一下喔。」秋元收起手機,沒有交代菅井要替她隱瞞,彷彿一切好像沒發生過。

「雖然我只是捲了裙子,喜歡上了世俗認定不該喜歡上的人而已。」

「不過這對我們這種三好學生來說,已經算很叛逆了吧。」秋元收著書包,看著還呆站著的菅井。

「也不是說一定要做什麼『叛逆』的事情才叫青春啦⋯⋯」

我只希望菅井ちゃん可以自由地做出不讓自己後悔的選擇。

*

那天秋元跟菅井說了很多,像是目前的制度不一定就是完全正確的、就算是校規也會有不合理的地方⋯⋯還有就是,學校裡的辣妹跟不良不全然是壞人。

但直到秋元畢業,菅井升上三年級,她都沒有弄懂秋元所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

她們就讀的坂中是中高一貫的私立學校,校園裡自然不乏像菅井這種從國中就開始就讀,一路直升上高中部的富家子女,但也有不少高中才入學的學生。

在高中才入學的學生通常有兩種,一種是為了靠著校名或獎學金憑一己之力考進來的;另一種則是找不到學校讀,捐了幾個錢就被丟進來的富二代。

作為學生會長,菅井對此其實頗為頭痛。畢竟校內那些一天到晚惹事的學生,幾乎就都是後者。

「請各位同學務必遵守校規,維持良好的校園風氣。」這大概是秋元離開後,菅井最常說的話。但她沒什麼印象以前秋元有把這些話掛在嘴邊,也沒有印象以前有這麼多辣妹跟不良在校園裡作亂。

在第四十六次在朝會上給全校學生提醒後,菅井自己都不覺得會有人就因此改邪歸正。

唉。

學生會今日份的工作已經告一個段落,拒絕了渡邉一起回家的邀請——其實也就只是從學生會走到校門口——胸口的鬱悶越來越躁動,現在搭上管家的車,大概也只能面對她不想承受的關心而已。

距離放學已經過了一陣子,社團活動也都差不多正在收拾跟散會。菅井繞著比較少人的路,想在校園裡找到靜謐的一角。

學校有一年四季都注滿著水的泳池,但是現在校內沒有游泳社或是游泳校隊存在,游泳池也就成了校內最浪費的存在。

從真正成為學生會長開始,菅井時不時就會來到泳池邊,一個人蜷坐在岸邊,看著本該充滿波瀾但卻平靜的水面放空。

對泳池來說,平靜就是它一無是處的鐵證,唯有人們在裡頭激盪出劇烈的水花,才是它存在的證明。

可是菅井卻好想要像一樣平靜,即使被認為是廢物。

有人來了。

菅井坐在很不顯眼的位置,來者大概是沒發現菅井的存在,放下了包包就進入了水中。

「喂!」菅井連忙爬了起來,有些踉蹌的跑到泳池邊,一瞬間想到了泳池成為命案泳池的可能性,還有以前高山前輩推薦的《告白》。

「蛤?」綁著低馬尾的女同學從水底浮出個腦袋,在發現喊自己的人是學生會長之內,低聲呢喃著有夠衰小。

「沒事嗎?」

「沒事⋯⋯」

「應該⋯⋯不是抑鬱投江?投池?吧?」菅井見對方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有些不悅,便很快排除了最糟的可能。

「不是。」

「喔⋯⋯那就好。」也許是穿著制服下水對菅井來說太過衝擊,她甚至忘了擅自使用泳池也是違反校規的一部分。

那女孩她見過,但記不清名字。是第一學期代表學校參加網球比賽進了前八強的那個同學,從領結的顏色可以判斷她比自己小了兩個年級。

菅井前幾年沒有在校內看過、聽過這號人物,所以大概是高中之後才進到這所學校的吧。

「一直倡導大家遵守校規的菅井會長不罵我嗎?」大概是菅井盯著她沉默的時間有些過久,濕漉漉的女孩問道。

「啊、欸、對,沒有申請不能用泳池喔,你先上來。」菅井連忙說道。

「沒申請會怎樣嗎?」女孩反問。

「額⋯⋯校規上沒特別寫,可能勞動服務吧?」

「誰來罰?」

「我?」

「喔。」聽完了擅入泳池的罰則之後,女孩沒打算再理會菅井,逕自游了起來。

真好。菅井忍不住想。

*

後來菅井還是問了那個游泳女的名字——為了罰勞動服務——才知道對方是最近從網球社退社鬧得沸沸揚揚的守屋茜。而且不只網球部,菅井在進出教職員辦公室的時候也常常聽到守屋出現在老師們的嘴裡。

那個常常翹課但考試卻歐趴的學生。

「所以,勞動服務要幹什麼。」菅井沒有想到守屋會照著自己的命令,準時出席在學生會辦公室。

守屋站著三七步,紮著棕色的側馬尾,菅井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守屋的頭髮大概還有染過。

「學校不能染頭髮。」菅井摘掉了辦公時才戴的眼鏡,只差沒有翻起效果查看服儀違規的懲處是什麼。

「沒有要罰勞動服務我要走了。」守屋重重嘆了口氣,對菅井一再的找碴顯然很沒耐性。

「喔對,勞動服務⋯⋯幫我一起處理文件吧,這疊先用碎紙機處理掉。」指尖向著牆角,確實有一台很不起眼,用起來還會嘎噠嘎噠作響的碎紙機。

這屆學生會成員幾乎都是冗員,八成的事務都是菅井自己處理的,剩下的兩成一年級的渡邉會幫她,其他幹部就都只是為了在將來的履歷上添上一筆才來掛名的。

只是今天恰巧渡邉有其他事,學生會辦公室就只剩下了學生會長本人,還有被叫來勞動服務的守屋。

「你平常都一個人處理這麼多東西?」守屋的效率很高,碎紙的工作很快就結束了。

她想跟菅井搭話,但很快就發現菅井被像山一樣高的文件堆給圍住了。

「差不多吧,平常理佐會幫我分擔一點。」

「還有什麼可以做的。」

「那請守屋同學可以幫我先看一次社團預算嗎,先把超出範圍的挑出來。」

「喔。」

「謝謝你。」

「我在勞動服務。」

「對吼⋯⋯」

*

染髮、燙髮、捲裙子、釦子沒有扣齊、翹課⋯⋯只要守屋出現,菅井就能找到罰她勞動服務的理由。

於是守屋幾乎每天都出現在學生會,出現的頻率高到渡邉直接問她要不要加入學生會算了。

「我才不要做全校的奴隸,做了一大堆還沒人感謝。」

「但是茜現在也沒有社團不是嗎?」渡邉問道,她是真的很希望可以多一個人來幫忙分擔學生會的工作。

「也沒有規定一定要有社團吧。」

「是這樣沒錯啦⋯⋯」

「那就歸宅部就好。多自由啊。」守屋把審理過的文件放回菅井桌上,等著菅井指派下一個罰則給自己。

每天被罰到學生會勞動服務也算自由的一種嗎?渡邉忍不住在內心吐槽道。

「今天好像差不多了,理佐可以先回去沒關係。剩下的我跟守屋同學一起很快就結束了。」一直埋頭苦幹的菅井對著渡邉說道。

三個人一起不是更快嗎?渡邉雖然納悶,但沒有問出口。

說起來,今天網球社好像有跨校友誼賽還是什麼的來著。

*

「守屋同學為什麼不打網球了?」

「沒有不打。」

「不是退社了嗎?」

「只是不跟那些人打。」守屋蜷坐在椅子上,等著菅井宣布今天的勞動服務結束。

「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這也是勞動服務的範圍嗎?」守屋挑起眉,有些不悅地反問回去。

「不是。如果茜很想經過網球場的話可以先走沒關係。」

守屋在網球社發生什麼事菅井怎麼會不知道,校內只要消息稍微靈通一點的都聽過守屋退社時鬧得有多沸沸揚揚,差別只在坊間流傳的版本除了守屋本人之外沒有人知道哪個是真的而已,

「菅井會長其實也滿惡趣味的嘛。」沒有乘上菅井對自己的激將,守屋再一次走到了菅井的身側,想看看菅井到底是在處理什麼東西可以拖這麼久。

畢竟渡邉離開也已經快一個小時了,再過個十幾分鐘,就到了晚出校門會被記點的時段了。

「又沒扣領口的釦子了,明天再過來吧。」菅井闔上文件本,有些無奈地替守屋把釦子扣上。

「所以茜要回去了嗎?」

「你結束了?」

「嗯,一起出、

「那我先走了。」沒等菅井把話說完,守屋抓起書包就拔腿衝了出去。

*

只要跟菅井約好勞動服務的日子,守屋都會準時出現,但今天菅井已經等了半個小時,還是沒有等到守屋的身影。

她沒有守屋的聯絡方式,更何況校內根本就不能使用手機,一時半刻也不知道該去哪裡找人。

可是守屋本來就不是什麼好學生,翹課的紀錄多到菅井兩隻手也數不完,翹掉一次的勞動服務其實也是不無可能吧?

「今天茜好慢喔。」渡邉趴在桌上,學生會少了守屋反而讓渡邉覺得渾身不對勁。

「嗯。」菅井也是,同一份文件看了整整半小時也完全沒有看進去。

不會是出事了吧⋯⋯

不安的念頭在菅井腦中揮之不去,可是守屋並不是好學生啊?為什麼要擔心她?

「友香去找一下吧?如果出事了就不好了。」大概是看出菅井內心的掙扎,渡邉就幫菅井想了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

「嗯⋯⋯」

「你就去吧,叫人來勞動服務總要知道人跑哪去了。」渡邉沒有說出口的是,她覺得以菅井現在的工作效率,還不如讓她去找守屋比較實際。

「那我去看一下好了。」

菅井跑了很多地方,守屋的班級、守屋這輩子可能不會再去的網球場、她們相遇的游泳池⋯⋯最後跟著圍在學務處門口看熱鬧的同學們的視線看進去,才發現守屋人正在裡面被斥訓著。

「我沒有錯。」

「拿球砸人就是不對。」

「是那些臭婊子先欺負學姊的!」

「注意你的用詞!」

菅井先花了一點時間驅逐了擠在走廊上八卦的群眾,接著才從後門晃進了辦公室。

「請問發生什麼事了嗎?」菅井第一次看到守屋這麼生氣,一直緊握著雙拳,指尖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

但菅井更在意的是,守屋有些發紅又濕溽的雙眸。

「守屋拿球砸其他三年級的同學,嘖,真的是超級問題學生,才一年級就這麼會鬧事。」

「那被砸的同學呢?」辦公室裡除了守屋,只有一直站在守屋身旁低喪著頭,一直搓著手指的渡辺梨加。

「剛剛認錯領完悔過書就回去了,只有這傢伙死不認錯在這裡跟我浪費時間。」

「我了解了。」

「算了,菅井你拿張警告單讓守屋寫,悔過書幫我盯著她交。」眼鏡猴老師——渡邉私下都這麼稱呼他——揮了揮手沒打算繼續逼守屋認錯,單方面對守屋判刑後就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

菅井拉著守屋的手,想先帶她離開這個讓人不適的地方,但被守屋甩開了。

「你不了解。」

守屋惡狠狠地說道,眼裡除了憤怒又多了一種菅井看不懂的情感。

*

渡辺梨加跟菅井同屆,高一的時候有兩個人有同班過,但菅井對渡辺其實沒有什麼印象。

對渡辺受到欺凌的事,也完全沒有耳聞。

辦公桌上放著屬於守屋的警告單跟悔過書,但坐在菅井旁邊的只有渡邉跟渡辺。

「那個眼鏡猴也太過分了。」

「嗯。」

「友香也覺得是茜的錯嗎?」渡邉其實比菅井還要更熟悉守屋一點,聽完菅井闡述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嗯⋯⋯不過攻擊其他人還是不對。」

「茜沒有攻擊其他人。」一直沉默的渡辺開口。

「茜沒有⋯⋯球根本就沒打到人,茜丟的離那些人很遠,只是為了吸引他們注意力而已⋯⋯」渡辺抿著唇,一樣低著頭駝著背,但整個人散發出明顯的不甘。

為什麼跟老師說的不一樣?為什麼剛剛守屋不反駁?為什麼在辦公室的時候渡辺不把這些說出來?

「這些剛剛有跟老師說嗎?」渡邉問道。

「老師只聽那些人的⋯⋯」渡辺口中的那些人,並不是什麼平常就很多問題的學生,而是一路直升上來,菅井也有接觸過的同學。

那些人不翹課,在校內也沒有服儀違規,更不會在放學後穿著制服就迸進游泳池裡。

可是為什麼,這些衣冠楚楚的人,比幾乎每天都在被罰勞動服務的守屋還要像壞人?

「我,出去一下,你們先回去吧。」菅井抓了外套就往外衝,幾乎沒有猶豫就跑了出去。

說起來,第一次遇到守屋的那天,是這學期網球社的第一次友誼賽。

幾乎沒有一絲猶豫,逕直跑到了第一次遇到守屋的泳池。

「果然在這。」菅井喘著粗氣,泳池的水花不斷濺起,打濕了岸邊,也險些把站在池邊的菅井友香給潑濕。

製造水花的那個人沒打算停下,甚至連看都沒看菅井一眼,菅井也就只是靜靜的看著。

很生氣吧,不管是網球社的事,還是渡辺梨加的事。

守屋像是要把所有不快都發洩掉一樣,拚了命地游,越游越大力,水花也越濺越高,直到身體精疲力盡,一下也划不動後才緩緩矗立在泳池中央。

棕色的馬尾因為浸了水收束成細細一撮,瀏海也滴著水順著地心引力下垂,遮住了守屋看向菅井的視線,也遮住了守屋的雙眸。

「你還要看我看多久。」

「可以聊一下嗎?」

「我跟學生會長除了勞動服務還有什麼好聊的?」不爽歸不爽,守屋還是游到了菅井面前,搭著菅井伸出的手爬了上岸。

時間來到了六點十五,距離必須出校門的時間只剩十五分鐘。

守屋坐在泳池邊,抱著自己的膝蓋看著逐漸居於平緩的水面。菅井跟著坐在守屋的旁邊,兩個人離的很近。

「離我那麼近制服會濕掉。」

「嗯。」

「所以要說什麼。」

「等等還游嗎?」

「不游了,再不出校門又要被罵了,學生會長不是最清楚了嗎。」

「那這給你套著。」制服外套抓在手上好久好久終於派上了用場,外套披在守屋的背上,即使這在入冬的十一月可能沒什麼用。

「所以要說什麼。」

「對不起。」

「蛤?」

「剛剛,擅自說了讓守屋同學不舒服的話。也沒有好好聽守屋同學的說法,擅自就相信了老師的片面說詞。」

「所以,對不起。」

守屋沒有回話,倒是背上外套被逐漸沾濕的觸感跟菅井的話一起爬上了背脊。

「我會去證明茜的清白。」

「不需要。」守屋終於看向菅井,濕漉漉的眼神讓菅井有些動搖。

「我不需要學生會長保護,這只會把你自己拖下水。」

「不是學生會長要證明你的清白,是菅井友香想要證明你的清白。」菅井撞上了守屋的視線,這是守屋第一次看她眼裡是清澈的。

一直以來都覺得菅井眼裡蒙著一層灰,但守屋說不上來那層灰究竟是什麼,也不知道如何把它擦掉。

菅井的擁抱來的太過突然,守屋有些不穩,只能反射性地勾住菅井還乾著的制服襯衫背脊。

「你會濕掉!」

「茜,不要再像孤狼一樣什麼都想一個人對抗了。」

一直到被菅井掰過頭,被菅井用唇堵上了嘴,守屋都還沒反應過來菅井說了什麼。

「我很在意你。」

*

「好難得跟真夏前輩約在家庭餐廳。」秋元的邀約對菅井來說算是即時雨,她有太多想不透的事一個人消化不掉,只能慶幸還好接著的是週末,她暫時還不用去學校處理那些破事,暫時還不用面對守屋茜。

「啊確實,跟菅井ちゃん都是約咖啡廳比較多。」

「不過今天菅井ちゃん就將就一下吧!」秋元雙手合十,不太誠懇卻有些俏皮的請菅井體諒。

其實菅井並不覺得約在家庭餐廳有什麼委屈,可以沒什麼限制坐上整個下午並享有自助暢飲到飲料也讓她感到很快樂。

只是如果是跟秋元一起,她們更多是約在高單價的咖啡廳。

秋元不知道從哪裡聽來昨天校內發生的事,接著認真重新聽菅井訴說了一次事發經過。

「那個死老猴,還是一樣機車。」

「欸?」

那個前學生會長,用死老猴來稱呼學校的老師?

「菅井ちゃん,這個應該調得到監視器,對守屋同學的處分還是你自己查完再執行比較好。」

「那個死老猴只會聽直升學生的說詞,根據我的經驗守屋同學滿有可能是被冤枉的。」菅井一直沒有回話,讓秋元有些擔心。

「怎麼了嗎?」

「嗯⋯⋯只是有點意外。」

「啊,我私下都用一些奇怪的綽號在稱呼那些老師喔,好的不好的都有。」

「欸?」

「不管是我也好,還是這次欺負渡辺同學的那些人,其實都一樣。你知道我們這些人,跟平常就經常被罵的那些辣妹、不良差在哪嗎?」

「直升上來的跟外考進來的?」秋元搖了搖頭,視線偷偷瞥向廚房。

「是有沒有被發現。」

「大概只是你沒有機會發現而已,除了那個守屋我不認識不好評斷,其他幾個人在前幾年就很常偷偷搞事了,只是沒有讓老師抓到而已。所以看到名單我也沒有很意外。」

惡一直在水面下蠢蠢欲動,只是沒有被發現,只是沒有發現。

「不過菅井ちゃん也不用太介意啦,這種事也不是馬上就會發現的。」大概是看菅井的情緒不太對,秋元連忙安慰道。

「本店招待。」兩份鬆餅突然出現在桌上,秋元的那份還附上了兩倍的蜂蜜。

「還要很久嗎⋯⋯」秋元拉住了店員小姐的手腕,仰著頭問道。

「餐點馬上就好,請再稍等一下。」店員淺笑道,接著便再次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明明就知道我問的不是餐點⋯⋯」秋元咕噥著,菅井好像懂了什麼又沒有一個明白的答案,只能看著意外得到的鬆餅發愣。

守屋茜。

不該在這時候想起的名字闖進腦袋裡,伴隨著即使勞動服務已經結束還是乖乖在留在學生會室等自己結束的身影,在教師辦公室緊握著雙拳忍著不哭出來的樣子,還有在泳池邊被自己堵住唇後呆愣著的神情——

「啊,還沒跟菅井ちゃん說過吧?剛剛那個人。」

『雖然我只是捲了裙子,喜歡上了世俗認定不該喜歡上的人而已。』

「那種⋯⋯關係?的對象?」菅井斟酌著用詞,努力觀察著秋元的表情希望沒有不小心冒犯到對方。

菅井沒有忘記秋元說過的話,只是一直想不通所以也沒特別在意,直到點和點終於連成了線,才在一瞬間恍然大悟。

「嗯,是大我一屆的學姊喔。也是我們學校畢業的。」

*

一直到放學菅井才處理完守屋的事,成功撤銷了守屋的悔過書,還成功把警告單轉到了霸凌渡辺的三人組身上。

為了調一隻監視器,菅井幾乎跑遍了校內所有處室才得到了查看一隻監視器的權限,學生會的工作近乎停擺,雖然渡邉會幫自己,但總不能把工作全都丟給渡邉。

「抱歉,來晚了。」

「太慢了!」

「欸?守屋同學?」學生會室沒有渡邉的身影,只有一隻因為等太久炸毛的柴犬。

「拿去!」是上週沒拿走的警告單還有悔過書,雖然從字跡的潦草程度就能看出筆者有多不甘願,但姑且還是好好的寫完了。

「怎麼還是寫了⋯⋯」菅井接了過來,稍微看了一下守屋寫的內容。

「我不寫學姊會很困擾吧?」守屋撇過頭,有些不自然地搔著右頰。

「本來是啦⋯⋯」菅井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接著便把守屋的單子放到了要廢棄的文件堆上。

「這件事不是茜的錯,我已經處理好了,茜不用受任何處罰。」

「所以今天才這麼晚嗎?」

「嗯。」忙碌了一整天菅井的腦袋已經有些轉不起來,至少在慾望控管上已經徹底失去了控制。

想要抱抱。

於是便順著內心渴望把小學妹拉近路自己懷裡。

「借我抱一下。」感受到守屋試圖要推開自己,菅井便有些任性地提出了要求。

喜歡這種事,一旦注意到就止不住了。

「喔⋯⋯」

「就當是我為你奔波了一整天的謝禮?」小學妹今天大概異常安分,菅井便變本加厲地嗅著守屋身上的味道。

「又沒有拜託你⋯⋯而且是你先誤會我的欸⋯⋯」守屋咕噥著,音量漸小,略顯嫌棄的字句還是傳進了菅井耳裡。

明明不是什麼肯定的話語,可是菅井就是不由自主地覺得這樣的守屋也好可愛。

真的真的好可愛喔⋯⋯

「不過我本來就就應該要對誤會茜負責。」

「啊!」像是想起了什麼,守屋連忙推開菅井。

「你該對我負責的才不是那個吧!」一邊摀著嘴一邊向後退,菅井想不知道守屋想到什麼都難。

「負責什麼?」可是這樣的守屋好可愛,想繼續鬧她也是不得已的吧?

「那、那、那個是,是我的⋯⋯」

「你的?」眉毛不自覺地挑起,笑開的嘴角也沒打算藏了。

「初、初吻⋯⋯可惡,我要回去了啦!」守屋整個人炸紅了臉,氣急敗壞地抓起書包就打算落跑。

「茜。」雖然不擅長接球,但精準地抓住了守屋的手腕。

「怎樣啦!」

「我可以對茜的初吻負責,也請茜對我的初吻負責。」再一次被拉進菅井懷裡,也完全聽不懂菅井到底在說什麼歪理。

可是,就這樣好像也挺好的。

*

糊裏糊塗就答應了菅井的交往要求,但這對守屋的生活並沒有帶來太大的改變。

她一樣在下課時間跟志田打屁哈拉,一樣在渡辺的アオコ不見時陪著她繞遍整個校園,一樣在放學後去學生會被罰勞動服務,然後一樣在離開學生會時再被菅井抓一條新的違規事項,接著再抓著書包飛奔回家。

「茜為什麼不跟我一起放學?」菅井不是沒有邀請過守屋跟她一起走學生會到校門口這段路,但守屋就沒有答應過。

「嗯?」守屋跨坐在菅井腿上,菅井從守屋身後抱著她。

學生會室只剩下學生會長跟老師眼中的問題學生。

「我說,茜為什麼放學不跟我一起離校?」不知道守屋是在裝傻還是真的沒聽清楚,菅井只好再複述一次。

「被看到了會很困擾啊。」

「喔⋯⋯如果茜不喜歡是沒關係啦⋯⋯」菅井有些失落的把下巴靠在守屋的肩上,大概是下課時間又跟著同學一起去打球了,守屋身上帶著一點青春的汗水。

「我是說,學姊如果被看到跟我走很近的話,會很困擾。」

而且你的語氣根本就不像沒關係的樣子。

「欸?」

「我是問題學生欸,被看到跟我這麽靠近會被說閒話的。」守屋想掙開菅井的懷抱,但菅井抱得很緊她根本掙扎不開。

菅井看起來是妥妥的室內派,在學校也只有學生會一項外務,所以守屋更想不透菅井手臂上恰到好處的肌肉線條到底是哪裡來的。

「我不在意啊。」

「我在意。」

「那你金盆洗手改當三好學生?」菅井偷偷吻上守屋的耳根,她很清楚守屋不喜歡談這個話題,所以提前做出安撫。

果不其然迎接她的是守屋的沉默。

「茜。」

「怎樣啦⋯⋯」

「轉過來。」

「不要。」

「轉一下啦。」菅井有些強硬地要扳過守屋的肩,讓她面向自己。

「我喜歡茜像現在這樣自由、無拘無束的樣子。」她吻住守屋的唇,阻止守屋說出反抗的話語。

所以,請代替這個懦弱、只敢走在正道上的我勇敢吧。

*

學生會長跟問題學生的地下戀一路談到菅井卸任、畢業離校之後都沒有曝光。菅井期盼的一起離校,守屋一次也沒有妥協。

她們即使同時往校門走去,也一定一個走在最左側一個走在最右側,極力扮演著碰巧同時出校門的學生。

「茜⋯⋯我不是學生會長了。」卸任的隔天菅井跟守屋約在之前秋元帶她來的家庭餐廳。

家庭餐廳相對不傷錢包,而且那家餐廳還有人很好的學姊——秋元的女朋友——更重要的是離學校有一段距離。

「對啊,你不能罰我勞動服務了。」守屋皺著鼻笑開了嘴。

「以後不能在學生會約會了⋯⋯」菅井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讓守屋笑得更燦爛了,她改為坐到菅井的身側,偷偷攬住菅井的腰。

「公器私用。」

「以後在學校看到茜可以跟茜打招呼嗎?」

「不可以啊,學姊再忍兩個月就畢業了,就再努力一下嘛。」守屋巡視了一週,確定附近沒有學校的人之後,輕輕抱著菅井,把下顎靠在她略寬的肩上。

「那你以後扣子要扣好,不可以再故意穿踝襪,襪子要高於腳踝五公分,長襪不可以高於膝蓋,而且都要全白不可以有圖案,裙子也不可以在膝上⋯⋯啊,還要頭髮染回黑色,可以的話順便燙直⋯⋯」菅井絮絮叨叨地唸了一大堆,但這回守屋沒有生氣,只覺得這樣的學姊很可愛。

「不是你說喜歡我放蕩不羈嗎?現在又反悔了?」

「我是說自由、無拘無束⋯⋯茜不要故意用負面詞彙形容自己。」菅井滿臉認真地看向守屋,藉此表示自己並沒有在開玩笑。

確實,堅持走在自己認為的「正道」上,才是吸引著菅井友香的守屋茜。

但菅井現在的要求無非就是要求守屋走回世俗認為正確的道路上。

「好啦,那學姊到底想要我怎樣,選一個?」

「我、我只是,不想要你再被罰勞動服務。」菅井的耳朵肉眼可見的變紅,守屋沒有看漏,更沒有錯過難得可以噹年上戀人的機會。

「是不想我勞動服務,還是怕長濱會長跟你一樣濫用職權?」

「茜⋯⋯」

「我也不是每個人罰我勞動服務我都去的好嗎。」

菅井一向消息靈通,唯獨對自己的傳聞總是資訊落後。

在坂中裡會有部分師生把菅井視為極為崇高的存在,原因就是只有她管得動一年級雷打也叫不動的守屋茜。

「還有就是,之後學姊放學如果沒事的話,可以來我家。」守屋偷偷把備用鑰匙放進菅井的外套口袋,接著把住處的地址傳給菅井。

*

守屋是遠從仙台上京讀書的孩子,自然也是一個人在校外租屋。

這對菅井來說是未曾想像過的世界,但也是守屋這樣獨立的狀態,給了她們一個現成且安全的約會場所。

「雖然鑰匙是我給你的,但⋯⋯算了。」放學剛跟志田打完籃球滿身汗的守屋,一進門就看到菅井坐在小電視前面握著手把還努力撥空跟自己說歡迎回家的樣子,一時之間有些無言。

大學生都這麼閒嗎⋯⋯?

「我先去洗澡喔。」把書包放在菅井身旁,從手拿袋裡拎出臭烘烘的運動服的運動服就要往浴室走。

「茜。」遊戲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按了暫停,菅井抓住了守屋的手腕。

「嗯?」

「歡迎回家。」快速掠過了年下的唇,露出了有點憨氣的笑容。

「剛剛已經說過了啦!」年下飛速漲紅的臉讓菅井更開心了。

「可是茜沒有說『我回來了』啊。」

「⋯⋯我回來了。」連忙抓著衣服就衝進了浴室。

上了大學,菅井第一次體驗到自由。她的生活不再是每天學校家裡兩點一線,甚至把兩點連成線的還是家裡聘請的私人司機。

課表上的空堂她可以自己安排要待在哪裡,比守屋早下課的時候可以先到小戀人的住處等,把家機搬到戀人的家裡之後,也沒有人會限制她打電動的時間,甚至,偶爾還可以撒著要跟同學討論報告的小謊,留宿在守屋家。

唯一的問題大概是,不知道有沒有侵犯到茜的私人空間⋯⋯

守屋進門時的低語她不是沒有聽到,只是選擇裝作沒有聽到。

她問不出口,大概守屋也說不出口,只能任由疙瘩在胸口孳生。

「友香今天要一起吃晚餐嗎?」菅井還盯著暫停的遊戲畫面發愣,守屋已經結束戰鬥澡擦著頭髮從浴室出來了。

「欸?嗯⋯⋯如果茜不介意的話。」

「友香好奇怪。」瞥到了跟自己洗澡前如出一徹的螢幕畫面,大概也猜到了菅井又被某個煩惱給帶走了思緒。

「嗯?」

「如果是平常早就已經點好外賣了。」她拿走菅井的手把放回電視櫃上,整個人坐進了菅井懷裡。

「在想什麼?」

「沒什麼啊,就放空一下。」菅井慶幸著此刻的守屋是背對自己,她才能撒如此拙劣的謊。

她拿起過守屋頭上的毛巾,細心地幫守屋擦著,因為不想吹頭髮的時候再一次流汗,守屋總是會花比較多時間在擦頭。

說起來,自從我離校沒多久,茜就把頭髮染回黑色了,接著沒多久也直接燙直了。

連稱呼也是,默默從學姊變成了友香。

「當初是友香要我不要再像孤狼一樣什麼都自己面對的對吧?」

「嗯,茜可以多多依靠我呦。像是晚餐的外送乖乖讓我請之類的。」

「但其實友香遇到事情也是偏好自己處理吧。」守屋轉過身,對上了菅井的視線。

不管是當初處理我被誤會的事,還是現在擺明有心事又不說。

「嗯⋯⋯這麼一說確實。」

「我可以讓友香請客啊,但友香也要把心事說給我聽。」守屋輕輕使力,就讓菅井向後倒在地上,她便輕易地棲身撐在菅井身上。

「怎麼聽起來兩個條件都是茜賺到啊。」菅井有些無奈地笑道。

「說不說?不說拉倒。」

「好啦,先起來。那叫壽司還是豬排飯?」

「壽司,但你要先講你在煩惱什麼。」守屋坐起身,伸出手讓菅井比較好坐起。

「只是突然覺得,一直過來是不是給茜帶來困擾了。」菅井苦笑著,拿起手機打算透過點外送來轉移話題。

「不喜歡的話就會說了,而且守屋茜可是班內票選最直第一名。」

唯一一個沒有投給守屋的是渡邉,畢竟她可是親眼看著有人勞動服務服務到會長腿上去。

「嗯。」

「今天住下來嗎?不過快期中了可能不能一直聊天就是了。」

「茜最好了。」

「友香也最好了。」

今天就點最貴的壽司組合吧。在吻跟吻的間隙,菅井暗暗想著。

*

渡辺跟菅井考上了同一所大學,根據渡辺所說,好像是升學考不知道為什麼奇蹟似的猜對了七成,拿到了自己三次模擬考加起來的總分,糊裡糊塗地就上了跟菅井同一間但分數低很多的科系。

所以偶爾菅井午餐時間會跟渡辺一起,不過即使到了大二她們還是沒有什麼共通的話題,只能聊哪堂通識課比較涼,彼此的系有沒有適合給外系當選修。

但更多的時候,她們都在聊守屋茜。

「說起來茜跟梨加本來就認識嗎?還是那次才認識的?」畢竟茜本來就是見義勇為的類型,如果是為素未謀面的學姊挺身而出好像也不意外。

「在那之前就認識了喔。應該茜入學沒多久就認識了。」

那還,挺早的嘛⋯⋯

「アオコ一直被那些人藏起來,在找的時候剛好遇到茜,然後茜就一起幫我找了。」大概是怕菅井不知道アオコ是什麼,渡辺還特地把鯨鯊娃娃從包包裡拿出來。

菅井自然不會不知道渡辺口中的「那些人」是誰,只是忍不住再一次覺得,自己這個學生會會長當的真的很爛。

「不是友香的錯喔。」

「欸?」

「茜說友香太容易自責了,叫我如果跟友香聊到這個的話一定要提醒友香。」渡辺笑著,拍了拍アオコ的頭,小心翼翼地把它收回包包裡。

「被發現了啊⋯⋯」

「茜比友香想像中還要在意友香喔。大概就像我跟友香吃飯的時候都在聊茜這樣,跟茜一起的時候,也都在問我友香在大學的狀況。」

總覺得,梨加比我還要了解茜啊⋯⋯

「那梨加知道,茜為什麼不打網球了嗎?」

「嗯。」

「欸?」

明明,一次也沒有跟我說的⋯⋯

「友香沒有問過茜嗎?」

「⋯⋯交往前問過一次。」

「那友香再問一次吧。我覺得友香跟茜的相遇,可以說是命中注定喔。」

*

不管是守屋還是菅井,沒有人可以一直維持在良好的心理狀態。

就像她們相遇的那天,被茫然籠罩的菅井友香,遇到了自由在泳池中翱翔的守屋茜;被常規監禁的守屋茜遇到了願意放縱自己的菅井友香。

「茜,明天我去學校接你?」轉眼又到了她們相識的那個季節,當初還是小高一的守屋也成了校園裡的老高三。

「⋯⋯嗯。」其實守屋自己也清楚,菅井一直都會特地留意學校網球社的活動時間,特別是比賽時間——打從還沒交往時就已經是了。

以前只要遇到網球賽,菅井就會憋腳地裝忙,讓她可以在學生會室被「罰」到不得不出校門的時間。就算菅井畢業,也還是會請渡邉幫忙打聽,然後在那天準時出現在守屋家裡,準備好守屋喜歡的食物,有時甚至還會有莫名其妙的小禮物。

不過這好像是友香第一次說要親自來學校。

「茜⋯⋯可以問一下嗎?不想回答我也沒關係。」雖然怎麼看都不像是沒關係的臉就是了。

守屋點頭應允,接著就被菅井拉進她的懷裡。明明臉上掛著不安的是菅井,但菅井卻像是要把所有的安全感都透過擁抱傳達給守屋。

「茜為什麼不打網球了?」

「⋯⋯」

「不想說也沒關係啦,但我明天還是會去接你,一放學就去,或是直接請假也沒關係,明天是高三的引退賽對吧?」

「友香不是早就聽說了嗎?守屋茜退社秘辛之類的。」坊間流傳著好幾個版本,守屋其實也不知道菅井聽的是哪個版本。

「我要聽茜親口說。」

很難得聽到菅井如此直接的表達出自己的要求。

「如果,有一條規定它不合理,但是一直存在,友香會怎樣?」

「遵守吧⋯⋯茜也知道我就是,最墨守陳規的那種人。」

「嗯。」

「友香⋯⋯我是壞學生哦。」守屋的語氣很無力,用了很多的力氣,但卻沒什麼聲量。

之前不管是菅井還是守屋,都一直有意識地在避免這個話題,甚至連網球都不太提。

「是會因為某個老師明明教得很爛但卻自視甚高覺得是學生太笨聽不懂,所以只要那個老師的課就會翹掉的壞學生。」

「茜不是壞學生。」

菅井看過守屋的成績單,翹課次數最多的科目,總是守屋成績最高的科目。

「是因為不能理解明明已經透過內部預賽決定上場名單,卻還是無視預賽結果讓學姊們先上場,跟教練理論失敗,最後嚥不下這口氣就意氣用事退部的壞學生。」

「茜不是壞學生。」

菅井審過那年第二學期的參賽名單,前一學期打進前八強的守屋仍然在參賽名單上。

「是會故意違反校規,染燙頭髮、少扣扣子、摺裙子、穿踝襪,還會未經許可就穿著制服跳進游泳池的壞學生。」

「茜!」守屋越是掙扎要離開菅井,菅井就越是用力的把守屋抱在懷裡。

第一次遇到菅井的那天,守屋幾乎已經被網球社的同學氣瘋了。

她需要冷靜、需要發洩,於是便拽著書包往校園最少人的地方衝,然後噗通一聲就跳進水裡。

「那天為什麼沒有罵我?」敵不過菅井的力氣,守屋索性放棄了掙扎,轉為輕拉著菅井的衣角。

這是菅井第一次看到守屋這麼無力的樣子。

「什麼?」

「第一次遇到友香的那天,為什麼沒有罵我?」

這個問題菅井想過很多次,打從遇到守屋茜開始,她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在遇到茜以前,我沒有質疑過任何一條規定。」

「是茜讓我知道,有些規定存在但不一定合理,雖然我沒有勇氣去改變它,但是茜讓我知道,可以選擇不要遵守。」

「如果沒有遇到茜,我只是校規的奴隸。」

硬要分的話,其實菅井會把自己歸類在不善言詞的那類。她不知道要怎麼表達對於跟守屋相遇的感謝,也不知道要怎麼說才能讓守屋知道自己那天的感受。

所以她只能拚了命的講,想到什麼講什麼,即使她自己都抓不到自己說話的重點。

「是茜把我從迷霧裡拉出來的。」懷裡的守屋已經泣不成聲,菅井只能拍著她的背脊,希望可以給她一點安全感。

「我不覺得茜做了什麼壞事,雖然茜選擇的路上有比較多荊棘,但是只要茜問心無愧,我就會一直支持你。」

*

隔天菅井提早十分鐘就站在校門口等了,警衛還是一直以來的那位大叔,通往校門的那條康莊大道一樣被掃得很乾淨,一切都讓菅井感到懷念,唯一突兀的大概只有本來在校內等放學的自己,混在了校門外等著接小孩下課的家長之中格格不入。

鐘聲才剛響畢,有些比較急著放學的同學陸續從教室奪門而出,於是菅井看向最左側屬於高中生的大樓,果不其然最熟悉的身影抓著書包往校門口衝。

青春真好啊。雖然自己也沒老到哪裡去就是了。

「友香!」

「你也跑太快了吧。」順手接過了守屋的手提袋,接著守屋便勾住了菅井空著的那隻手臂。

「又、又沒關係。」守屋不會說,光是想到菅井要來接自己放學她就沒來由的興奮,整天的課有一半都沒有聽進去,甚至在路過學生會室時還會忍不住偷笑,即使裡面已經都幾乎是不太熟的同屆。

「直接回家嗎?還是去晃晃?」

「先回家再去吃飯。」書包好重。

「好。」

「友香現在根本跟住在我家沒兩樣嘛。」印象中菅井已經連續一個星期都跟自己睡在一起了,衣櫃裡除了自己制服跟幾套便服,也多了好幾件印有馬頭的帽踢,跟其他屬於菅井友香的衣物。

「給你添麻煩了?」

「不是啦⋯⋯友香不是住家裡嗎?」

「喔,我跟父母說之後想跟同學合租,先住同學家一陣子看看再決定要不要。」

守屋的住處離坂高沒有很遠,邊走邊聊很快就到家了。

「友香⋯⋯」

「嗯?」

「我應該不會考跟友香同一間大學。」

「我知道啊。」

「欸?」

「我們學校又沒有茜想讀的科系。」家門才剛關上,菅井就把守屋摟進了懷裡。

有時候菅井會想,也許十八歲就是一個讓人迷惘的年紀。

高三的菅井跟高三的守屋都顯得特別迷茫。

「所以友香剛剛說的是認真的嗎?」

「認真的啊。」

最近的菅井總是真摯到讓守屋想哭。

而守屋也真的忍不住眼淚,難得主動地吻上了菅井的唇。

「我會,努力考跟友香近一點的學校。」

*

守屋最近都很晚離校,說是想把在家的時間多分一點給菅井,所以決定在學校寫完作業才走,甚至可能離校之後還在外面待了一陣子之後才回家,偶爾還會直接傳訊息跟菅井說自己吃完晚餐才會回去。

菅井很慌,慌得不行。

可是作為年上,而且是即將二十歲的年上,對著一個高中生緊迫盯人像話嗎。至少菅井本人不能接受,也不願意因為自己的心情給守屋帶來負擔。

不過,寂寞還是壓抑不住,只是關心一下應該還在範圍內吧⋯⋯?

當守屋超過八點半才推開家門時,菅井連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友香吃過了嗎?我有帶點心回來友香要吃嗎?」把帶回來的小蛋糕放在小桌子上,守屋第一時間就抱上了菅井。

「茜?」

「好想友香。」

明明我才比較像是在等晚歸丈夫回家的妻子吧?

「最近茜都滿晚的。」

「被學妹纏住了。」

「嗯?」

「本來只覺得是可愛的小學妹,結果,嘖。」

「嗯?」

「不可以笑我。」

「嗯。」所以到底是什麼事?

「上次友香來學校接我的時候被那個學妹看到,結果那個學妹超崇拜友香,每天都在跟我盧洨說讓她見友香一面。」

「欸⋯⋯那就,見一下?」總要看看都是什麼貨纏著我的寶貝女友吧?

「不可以!」

「茜?」

「我不要。」

「那個學妹也滿可愛的⋯⋯所以不要。」

「可是茜都很晚回家我很寂寞吶。」菅井捧起守屋的臉,小哭包果不其然又濕了眼眶。

到底多擔心我會被拐走啦⋯⋯

淺笑著吻過了守屋的唇,本來想用拇指幫她擦去淚水,但最終還是忍不住連眼下的淚痣也輕輕吻過一遍。

「學妹再怎麼可愛也沒有茜對我有吸引力喔。」菅井語落,守屋又再一次把自己埋在菅井的肩窩。

「友香會不會覺得我很煩⋯⋯」

「嗯?」

「最近好像一直在哭⋯⋯哭到我自己都覺得很煩。」

「很好啊,哭出來。」

在遇到茜以前,我連哭出來都不敢。

「至少茜還有哭出來的勇氣。」

*

「茜是不是談戀愛了啊,每天都急著回家。」志田轉著筆,看守屋這陣子一放學就急著出校門的樣子,有些咋嘴。

「蛤?」

「跟那個國二小學妹啊,幾乎每天都來找你欸,老牛吃嫩草。」

「誰要跟小屁孩一起啊!」要也是跟年上,再不然至少也要同年,守屋在心裡暗自吐槽道。

「那你跟我去打球啊。」

「不要。」

「茜自從被那個眼鏡猴栽贓完整個人就乖起來放。」

「有嗎?」

「有啊,超孬。」志田轉著籃球,少了守屋一起的球場實在是有些無趣。

「屁啦。」

「那打球啊。」

志田穿著制服搭著運動褲,雖然這樣的裝扮不得體,但在前任學生會長長濱的爭取下,這樣方便學生運動的套裝成了校方少數承認的混搭。

「⋯⋯不要。」

「切,有約了?」

「回家讀書啊⋯⋯你打算直接就業是沒差啦,但我要上大學啊。」

「不要就算了,我是看你最近悶到很誇張才找你的,不要把自己悶壞就好。」志田說歸說,還是把球扔到了守屋手上。

「真的不打?」

「輸的請吃冰。」守屋嘆了口氣,把球丟回給志田,迅速換下了裙子,跟著志田一起奔了出去。

「誰怕誰。」

大概是因為接近段考,體育館並沒有什麼人,志田挑了個順眼的籃筐,兩個人便久違地玩起了一對一鬥牛。

「所以你到底有沒有在談戀愛啦。」志田試圖抄球,守屋一時之間分不出來她是真的想問,還是只是在出陰招要影響自己。

「不告訴你。」轉身過人後出手,球穿過網心的瞬間她忍不住握緊了拳頭叫了出聲。

「所以不是小學妹喔?」志田認命地撿球,再一次站到了三分線,把球彈回了守屋手上。

「怎麼可能,綺良ちゃん只是喜歡纏著我而已。」洗球,再一次把球彈到了志田手上。

「那就是之前那個罰你勞動服務的學生會長了。」第二輪,志田再次把問題丟回給守屋。

「干卿底事。」

「是不關我的事啦。」志田沒打算再洗第三次球,也暫時沒打算拋出第三個問題。

從某個時期開始,守屋就變得很不守屋。雖然這可能是志田自己單方面的想法,但不管是作為損友還是兄弟,她都覺得她有義務也有權利知道守屋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跟守屋都不是墨守陳規的類型,也因為這樣她們從高一就一拍即合,一路好到了高三。

倒也不是一定要違反規定才是守屋,現在的守屋在志田看來,就只是被各種規定束縛的奴隸。

「這麽綁手綁腳的我要怎麼輸。」在守屋反應過來之前,志田已經上籃得分。

「欸,你放水我揍你喔。」

「不會放啦,你認真打我就不用放啊。」輸家球,志田把球扔回了守屋手裡。

綁手綁腳嗎⋯⋯

「最後一球定勝負?」球傳給了志田。

「來啊。」志田按著洗球的規範把球回彈給站在三分線的守屋。

「那就感謝招待啦。」接到球的守屋跳起,用著指尖的巧勁把球送了出去。

「靠腰啊又來陰的!」志田連忙高舉著手跟著躍起,但還是沒有擦到那顆在空中旋轉著的籃球,等到她轉過身,球已經通過了籃框中心。

「兵不厭詐。」

「不過這比較像我認識的茜。」

沒有被名為菅井友香的枷鎖困住的守屋茜。

志田拍了下好兄弟的背,思考著等等到底要買什麼口味的冰棒才好。

*

增本已經連續拗了一個月,要守屋帶她見菅井,但守屋不肯,所以增本就一路跟著守屋回家。雖然守屋總是繞著路把增本甩開,但在經過了一個月的努力增本還是順利找到了守屋的住所,並且逮到了那位傳說中的學生會長。

欸⋯⋯原來真的是滿可愛的小學妹啊⋯⋯

菅井挑著眉,聽著素未謀面的學妹究竟有什麼訴求。而且她的訴求究竟是對著自己,還是對著守屋,她很懷疑。

「我想跟學姊一起出去玩!一次就好!拜託!」增本雙手合十,不知道小學妹是否別有居心。

「我?」我根本不認識你啊⋯⋯菅井指著自己說道。

「都!」

菅井最後跟增本約了週六,當然也叫上了守屋。三人行總是尷尬,於是便成了小情侶輪流被小學妹拉著走,另一個人跟在後面注視著女朋友被別人牽著的詭異畫面。

就連吃飯也是,如果坐吧臺,那小學妹就會自動自發地坐在兩個人中間,如果坐四人桌,小學妹也一定貼在守屋旁邊。

「學姊⋯⋯」三人行好不容易進到了尾聲,增本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菅井跟著蹲下身子,才注意到增本穿了一雙很新的鞋。

「我⋯⋯好像⋯⋯」腳磨到有點出血,本來想硬撐著回家,但真的一步也走不動了。

「已經痛一陣子了吧。」守屋沒什麼情緒的蹲下身子,增本看不出來她有沒有在生氣,菅井也看不出來。

「嗯⋯⋯」

「上來啊,愣著幹什麼。」守屋擺了擺手,增本這才意識到學姊是要揹自己的意思。

「茜,我們可以叫計程車。」菅井接過守屋手上的包包,語氣跟著守屋一起冷了下來。

「綺良家再五分鐘就到了啊。」

「五分鐘也有幾百公尺啊,坐車就好了。」

守屋自顧自地背著增本走,沒有打算聽從菅井的意見。

不管是守屋還是菅井,情緒明顯都不在正常的狀態,增本有想過叫守屋放她下來,可是不管是菅井還是守屋,她都得罪不起。

還好增本住的是有電梯的小公寓套房,直到站在家門口守屋還是沒有要放下增本的意思,菅井接過增本手裡的鑰匙,沒有多說話就開了門,於是守屋變甩下鞋子走了進去,把增本放在床上,接著才替她卸下折磨了她一整天的罪魁禍首。

「茜學姊⋯⋯對不起。」

「嗯。」守屋翻找起增本的櫃子,不一會兒就找到了根本沒用過的醫藥箱,一點都不像第一次來的樣子。

「嘛嘛嘛,人沒事最重要啦,茜也不要太苛責她了?」菅井試圖打著圓場,但守屋只是默默地幫增本破皮的地方上藥包紮。

菅井憋了八百個問題想問,但守屋明顯就是脾氣上來了,而且又在外人面前,菅井也不好發作。

「不舒服就講啊,不要忍。」在貼完透氣膠帶之後,守屋又在上面彈了一下。

「那想問的問題也可以問嗎?」增本已經憋了一整天。

「問啊。」守屋站起身子,又揉了揉增本的腦袋。

「學姊跟會長是在交往嗎?」

增本本來是這麼認為的,可是一整天下來又覺得兩個人的互動不大像情侶,甚至現在還因為自己在吵架的樣子⋯⋯

「對喔。」「沒有啊。」菅井跟守屋同時開口,彼此都被彼此的答案給嚇到,增本也被兩個不同的答案給嚇得不敢出聲。

「我跟茜在交往沒錯喔,但是你也知道你們學校比較封閉一點,所以在茜畢業之前,可以請綺良ちゃん幫我們保密嗎?」

先反應過來的是菅井,圓好女友的謊之後,她刻意握住了守屋的手。

她現在只想回去她跟守屋的那個小窩,哪怕只早一秒也好。

*

「我去洗澡。」才剛到家她就掙開了菅井的手,隨便抓了一套衣服就躲進了浴室。

她一直以為自己很勇敢,敢翹課、敢忤逆師長、敢跟學生會長談禁斷的同性愛。

可是當她發現,菅井的目光沒有落在自己身上,世界上有千千萬萬個比自己嫩比自己小的可愛妹妹,她就沒有自信了。

水從蓮蓬頭灑下,老舊的管線總是需要個三、五分鐘才會正常流出熱水。平常守屋會脫好衣服,用手指沾著水等待,但她今天卻沒那個耐心,只想早一步躲進水廉中。

身上的衣服因為吸了水而下垂,身體也跟著沉重了起來,連心裡也變得跟著喘不過氣。

守屋茜沒有自己想像中勇敢,她甚至連承認自己的戀情都沒有勇氣。而且她還很氣自己,為什麼光是看到菅井的目光不在自己的身上,光是看到菅井的手被其他人拉著,自己就開始敢當嫉妒。

而且,她覺得自己根本就不了解菅井友香。

「好遜啊⋯⋯」水溫終於不再冰冷,於是她緩緩卸下衣物,也卸下一直忍著的淚腺。

菅井也不好受,守屋對增本家的熟門熟路讓她膽顫,守屋對戀情的否定更讓她心慌,還有守屋揹著學妹的樣子⋯⋯

菅井不知道自己放空了多久,只知道守屋今天洗澡真的洗了好久好久。

「頭髮要擦啦,感冒了就不好了。」衣服穿好是穿好了,但頭髮溼答答的還在滴水,肩上的布料馬上就深了一個色階。

「⋯⋯忘記了。」守屋還呆站著,菅井已經從櫃子裡拿出一條新的浴巾。

菅井像平常一樣替她擦著頭,明明回家路上菅井一臉就是有話要說的樣子⋯⋯

友香大概很失望吧⋯⋯

「友香⋯⋯」

「嗯。」

「⋯⋯對不起。」最近真的很常在菅井面前哭,光是對上菅井的視線好不容易很回去的眼淚又在瞬間潰堤。

「怎麼哭啦。」菅井捏著袖口替守屋擦著淚,臉上揚起無奈的笑容。

「友香先說。」守屋搖頭,像是在對自己否定。

「嗯?」

「友香今天應該有很多想說的,但我說完了友香就不會說了,所以友香先說。」眼淚還在持續生產中,但是她咬著唇,就算咬到流血也要逼自己聽完菅井的想法。

「好吧⋯⋯我想一下要從哪裡開始談好了,我也有點混亂。」對上了守屋過於堅定的眼神,菅井妥協,牽起守屋的手一同坐到了床沿。

「茜不喜歡綺良ちゃん?」守屋搖頭,否認了菅井的說法。

「但茜今天不管對綺良ちゃん還是對我都很冷淡。」

「綺良ちゃん喜歡你!我、⋯⋯」注意到守屋默默握緊了雙拳,菅井覆上了她的手,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我、我不想要你跟她很近。」

老實說,守屋一直都想不懂為什麼菅井會喜歡上自己。糊裡糊塗就這樣交往了兩三年,但她根本就不了解菅井。

所以一旦出現了類似情敵的人物,患得患失好像也就變得理所當然。

「這樣啊⋯⋯但我看茜對綺良ちゃん滿好的?」

「她跟我一樣,都一個人上京讀書。我,我其實很幸運高一就認識友香,之後就一直有友香一起。可是綺良ちゃん其實很怕寂寞,所以,而且,有時候她會讓我想到我的妹妹⋯⋯」守屋閉上眼,有些艱難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所以才常常去綺良ちゃん家?」誠實地點頭應允。

「我啊。」一個不注意就被菅井推倒在床,再次睜開眼看到的是一小部分的天花板,還有因為背光所以看不清表情的菅井。

「今天一整天,都在嫉妒綺良ちゃん喔。」

「可是她喜歡你。」

所以該嫉妒的是我吧?

「但我覺得她喜歡妳。」

「那種眼神我很熟悉,因為我就是這樣看著茜的。」

「所以茜說要揹綺良ちゃん回家的時候,我真的快氣死了。」

「我不太知道生氣是什麼感覺,茜大概是我的第一次。」

碰到守屋之後,菅井覺得自己只有黑跟白的無聊世界被添上了色彩,很多她第一次有的情緒、想法,都是守屋教會她的。

「對不、」守屋正要道歉,菅井卻用吻阻止了她。

「會跟綺良ちゃん說我們在交往,是想宣告守屋茜是我的女朋友。」

「其實茜才是對的,本來在你畢業之前我也沒打算讓任何人知道我們在交往。畢竟坂中就是那麼封閉,連擦指甲油都不行。」

「但是,我今天真的嫉妒到,我覺得我必須要昭告天下,守屋茜是菅井友香的女人。」

菅井撐著身子,俯視著守屋動搖的雙眸。她讀出了感動、讀出了愛意,但同時也從守屋眼裡讀出了必須由她清除的不安。

「茜要知道,我比你想像中的還要愛你很多。」

*

不知道為什麼今年的文化祭舉行在十月底,高三的學生不參與擺攤,但還是必須到校。

「茜不去晃晃嗎?」志田勾著渡邉的肩,圍在守屋的座位旁。

「就今天而已,稍微放鬆一點也可以吧?」渡邉看著守屋桌上的題本,忍不住皺眉。

「嗯⋯⋯晚點吧。現在人好多。」守屋轉著筆

「啊,不過菅井前輩說她會回來逛逛喔。」

「喔。」沒聽她說。

不過大概,友香說了也會叫她不要來吧⋯⋯

「妳們吵架喔?」渡邉有些擔心地問道。

「沒有啊。」

「蛤,所以真的是跟菅井會長喔?」志田小聲地驚嘆道。

「嗯。」

「理佐居然比我早知道喔⋯⋯」渡邉很想說,我看著她們在一起的,但看守屋魂不守舍的樣子也沒打算出口調侃了。

雖然禁用手機是一直以來的校規——說起來違規常客守屋茜倒是完全沒有在校內打開手機過——不過在文化祭、體育祭的時候會罕見地開放使用,也因為這樣部分學生對於文化祭、體育祭更加期待喜愛。

【現在正在去坂中的路上喔。】菅井傳的訊息亮起了手機,志田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抓著守屋的手機端詳,才發現守屋談起戀愛也是會把鎖屏換成跟女朋友的局部合照——看不出是誰的那種——甚至連菅井的通訊軟體也被刻意改成了ゆうかりん。

相較於志田的激動,渡邉的八卦,守屋本人倒是沒有太大的反應。

「啊!又傳訊息來了!」志田躁動了起來,守屋只好把手機奪回。

【跟梨加還有秋元前輩跟新內前輩一起。】

「什麼秋元什麼新內,也太多不認識的人了吧!啊梨加是那個很正很可愛的梨加學姊嗎!」

「秋元好像是菅井會長再前一任學生會長?不過我也只是在歷屆學生會名冊上看過而已。」渡邉若有所思地說道。

「嗯,反正就都是我們學校畢業的學姊啦。」守屋也懶得解釋秋元跟新內的戀人關係,梨加的事當初因為自己鬧得沸沸揚揚她也不想再多提。

【嗯。】

【等等一起逛?】

【好。】

「所以茜不跟我們去晃齁。」志田幾乎已經是肯定了,但還是不死心地再問了一次守屋。

「嗯。」守屋的答案沒有變,但從一個人在教室讀書,變成了等待菅井的到來。

*

「茜。」菅井從門縫探著頭,樣子有些滑稽但又不失可愛。

守屋簡單收拾了桌子,抓著錢包連忙跑了出去。

走廊上只有菅井一個人,跟菅井一起來的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但比起那個,守屋顯然有更在意的點。

「你穿制服幹嘛?而且你制服怎麼還留著啊?」守屋扯著菅井的衣角看,接著又繞著菅井轉了一圈。

真的是兩年前的制服欸⋯⋯

「我應該還沒有老到穿制服會很奇怪吧⋯⋯」大概是守屋的反應很大,讓菅井也跟著神經兮兮了起來。

「沒有啦⋯⋯你真的穿這樣走來學校喔?梨加學姊她們也這樣?」

「剛剛才換的啦,不然進校門先被登記遲到。」菅井有些無奈地牽起守屋。

「就給他記啊,在上面寫菅井友香,然後到時候key資料才發現在校生根本沒這個人。」守屋笑得燦爛,久違地皮一下還是很開心。

如果用志田的話來說,在菅井畢業之後守屋真的變得很安分。

不違規、不惹事,就連看不順眼的事情也大多是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沒看到。

明明自己才是在校生,但守屋卻乖乖任由興致高昂的菅井拉著到處逛。

撇除掉鬼屋跟相對耗時的執事、女僕咖啡廳,能吃能喝的菅井都已經拉著守屋嚐過一輪。

「茜。」

菅井等人到校的時間不是很早,已經可以說是文化祭的尾聲。

等她們逛完一輪,也到了各班開始收攤、高三可以提早放學的時間。

「嗯?」菅井沒有跟著大部分的訪客一起離校——反正她穿著制服乍看之下也不奇怪——守屋也沒有跟著其他高三一起放學,而是兩個人一起在偌大的校園裡晃著。

「有種完成好幾個遺願的感覺。」菅井搓著守屋的手,有些感慨地說道。

她們沒有特地要走去哪,就只是隨意地規避著人群散步,自然也就走到了在十月不會有人的泳池邊。

「什麼遺願啦,你又還沒死。」

「對吼,但就那種感覺嘛。以前高中沒做完的三件事,感覺今天都可以圓夢了。」

「你說穿制服逛文化祭嗎?」守屋思考著,但文化祭被歸類在重大集會,缺席會被記小過,菅井應該不可能沒有參加過吧?

「是穿制服跟妳一起逛文化祭。」菅井坐在泳池邊,像她第一次遇見守屋時那樣,看著毫無波瀾的水面。

「喜歡上茜的時候文化祭早就過了,也不是非得一起逛才行,但就覺得好像青春少了一塊?我也不知道怎麼說。」

「我、我也很開心高中最後的文化祭是跟友香一起。」守屋別過頭,好像不去看菅井自己的害臊就不會因為水面反射被菅井看見。

「那茜要猜我完成的第二個願望嗎?」菅井輕挑著眉,她期待得到某種答案的時候總是會忍不住。

「在學校裡牽手?」

「嗯。」

其實菅井一直不能理解,當初守屋不願意在校內跟自己太過親近的原因。

即使守屋說因為她問題學生的身分會給學生會長添麻煩,菅井也不覺得只是表現出相識、交好,會給自己帶來什麼麻煩。

「茜很害怕嗎?跟我在一起。」她看向守屋。

「不怕啊。」

「那為什麼總是這麼抗拒曝光我們的關係?」

「我不怕跟友香在一起,但是我很怕友香因為我受到傷害。」

「梨加學姊那次,友香不是為了幫我調監視器跑了很多地方嗎?」守屋蜷起膝,整個人縮了起來,菅井連忙把她摟進懷裡。

「從那之後我就覺得,即使我做的是我覺得對的事,也會把無辜的人一起拖下水啊⋯⋯如果忍一時可以風平浪靜,那我願意忍。」

在遇到菅井之前,她真的沒有想過自己一時衝動的行為會給周遭的人帶來麻煩。

「現在才說真的晚了,但我也想跟友香在學校裡手牽手啊⋯⋯可是我更不想友香因為我受到任何責備。」

雖然游泳池在校園裡是相對無人的一角,但還是可以聽到各班一邊打鬧嘻笑一邊收拾的聲音。

大概從走廊的窗戶看下來,也能看到游泳池發生了什麼事。

「所以友香第三個願望是什麼?」

「還沒完成,要完成了。」菅井站起身,脫掉了鞋子脫掉了襪子。

「你要幹嘛!」

「游泳啊。」說完菅井便跳進了泳池裡,噗咚的落水聲果然引起了一些注目。

守屋愣了好一會兒,但菅井一直沉在水底沒有動靜。

「友香!」她喚著戀人的名,三次都沒有得到回應,便跟著跳進了池裡。

久違被水包圍的感覺讓人懷念,她還沒有餘裕去感受到舒服,只是強睜著眼游到了菅井身旁。

「不會游泳就不要擅自跳下水啊!」好不容易把菅井拉起,守屋暴怒地吼道。

菅井沒有回答,只是一直低著頭。水滴一直沿著瀏海滴落,守屋也分不出來菅井到底有沒有在哭。

「不、不要哭啦?我只是擔心那才有點大、」睽違兩年在泳池被菅井吻住,守屋再次斷了思緒,弄不清菅井在想什麼,只能任她擺佈。

兩年前在泳池邊的那個吻,她也沒能及時反應過來,只能任由菅井擺佈。

「茜。」菅井捧著她的臉,對視了好一陣子,接著便把守屋緊緊抱在懷裡。

「第一次遇到你的時候,看你徜徉在水裡的時候,你知道我想的是什麼嗎?」

「我違反校規?」

「那還是你提醒了我才想起來。」

明明十月的泳池並不是一個宜人的溫度,但菅井的懷裡卻異常溫暖。

「我那時候,很羨慕茜喔。」

「那時候的茜看起來好自由好瀟灑,就是一個在做自己覺得對的事的高中生。」

「The青春?的那種感覺?我也不知道怎麼說。」

「謝謝茜就這樣跳進我的世界裡。」

菅井沒有說,她是故意沉在水底等守屋跟著跳下來的。穿著制服跳進泳池在遇到守屋茜的那天就成了她這輩子的憧憬。

「什麼跟什麼啦⋯⋯完全聽不懂你想說什麼⋯⋯」友香講話真的好繞,完全不能思考這麼複雜的東西⋯⋯

「反正就是,想跟茜一起在泳池啦。」菅井笑道,注意到不遠處那個眼睛猴老師正在往這裡奔來,教學樓裡也多了許多從窗戶探頭出來的學生,增本也是其中一個。

晚點再跟綺良ちゃん要照片。菅井暗暗想著。

「誰准你們進泳池的!」眼鏡猴大吼著,守屋連忙拉著菅井往岸邊游。

「你行你跳啊!」菅井故意地喊道,甚至還豎起了中指。

「誰教妳比中指的啦⋯⋯」

「這點壞東西我還是知道的啦。」菅井語氣甚至有些驕傲。

「茜,現在我也是壞學生啦!而且比妳還壞。」

菅井還是沒有講明,但守屋這次聽懂她指得是什麼了。

「有種你就跳下來啊!眼鏡猴!」在校生跟著吆喝,像是在跟畢業校友爭什麼一樣,一次豎起了兩隻中指。

*

守屋跑得飛快,連鞋也來不及穿就拉著菅井一路狂奔,最後躲在體育館放器材的小隔間。

「衣服濕成這樣又要用溜得出校門了啦⋯⋯」守屋一邊喘著粗氣一邊說道。

「我有幫你帶,等等秋元前輩會幫我們送過來。然後綺良ちゃん說她也幫我們撿好鞋子了。」菅井落跑前還記得撿手機,正敲著鍵盤向秋元求助。

「你預謀犯案啊?!」

「對啊。」菅井有些不解地看向守屋。

「所以你本來就打算拐我下水?!」

「不覺得在泳池裡接吻很浪漫嗎?」

守屋認真覺得,自己有朝一日一定會被菅井氣死。

「不過茜這次也不用擔心會受到什麼罰則,因為你是為了救我才跳下去的所以不會受罰,至於那隻眼鏡猴自從梨加那件事之後就顏面盡失,沒什麼權利了。」隨著身體緩過來,濕漉的制服貼著肌膚帶來的涼意才後知後覺地竄了上來。

注意到菅井的顫抖,儘管不知道有沒有用,她還是把菅井拉進自己的懷裡。

「我兩年前一定想不到學生會長這麼壞。」

「不過謝謝友香。」

「我只是一直想跳一次游泳池而已喔。」

「反正就是謝謝妳。」她把臉埋在菅井的肩窩,好似只要這樣就可以隱藏自己的害臊。

「大好き。」

然後說出那句早就該多講幾次的喜歡。

「私も大好きだよ。」

然後接收到那句早就該多聽幾次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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