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鮮血染紅的珍珠—《血色珍珠》影評：殺戮與性好奇的快感驅力雙管齊下
趁著Netflix將《血色珍珠》下架以前一覽這部在Threads上很紅的《血色珍珠》（Pearl），之前在網路上看他人推薦《血色珍珠》的內容皆引人入勝，不論是從海報看見女主角Pearl拿著斧頭看起來超瘋魔的樣子，或是大吼逼問男方為何改變的片段，都讓人覺得這部的確有值得一覽的看點在。作為《恐怖X檔案前傳》的三部曲之一，《血色珍珠》不外乎被分類在恐怖／劇情，我原以為只是殺戮血腥，沒想到內容如此駭人。
《血色珍珠》於2022年上映，算是很新的作品但同時拍攝風格非常復古，故事背景設定在1918年的德州，女主角Pearl（Mia Goth飾演）生於保守的農村家庭，懷有想要跳舞表演的明星夢，卻在媽媽嚴格的控制下綁手綁腳，同時還有癱瘓的爸爸要照顧，以及上戰場不知何時回家的先生Howard，於是Pearl開始將心中的想法付諸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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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珍珠》整部電影的場景簡單，主要圍繞在Pearl生活的農場，偶爾帶到鎮上的電影院、路途的稻田，以及最後試鏡的教會。Pearl是一個很單純的女孩，她從小到大都在農場裡幫忙餵養畜牧，但是心裡懷著不被允許的明星夢，時常偷穿媽媽的洋裝在房間裡練習跳舞；而媽媽為了養活一家以及照顧生病癱瘓的先生，成天在農場裡忙進忙出，同時認為Pearl也應該做一樣的事，不該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但Pearl不甘於現狀，從她觀賞的電影裡她看見自己想成為的樣子，在舞台上用力綻放、受眾人愛戴，與沒有朋友的現況相比可說是天差地遠。
對於殺戮及性好奇的快感
促使Pearl的動力有兩股，殺戮的快感以及性好奇的快感。
先講到殺戮的快感，電影一開頭，Pearl拿著三叉草叉一眼都不眨的將誤入穀倉的鵝殺掉，殺掉以後就這樣丟入湖泊餵養她野放的鱷魚Theda。再者她偷了鱷魚蛋一把捏碎，從中感受到了生命在她手裡消逝的脆弱性原來可以帶來快感，她發現奪走生命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於是她的胃口逐漸被養大。
接著是性好奇的快感，她至鎮上觀賞電影時，遇到擔任電影放映員的Amish帥哥，這樣一來一往的調情讓她在回程路上回味無窮，於是她在誤入稻田後發現一個長相悲戚的稻草人，她不但不擔心自己迷路或是稻草人很髒，反而將自己對於愉悅的快感投射到稻草人身上，她將對放映員的好奇表露在稻草人身上，直接與稻草人開始擁吻，甚至女上位單方完成自我愉悅，但她同時認為自己已婚的身分做這件事很不恰當，於是在興奮快感與宗教道德之間的兩難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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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Pearl的丈夫Howard雖然遠征戰場不知何時歸來，但Howard的媽媽與妹妹Mitsy也會來拜訪Pearl一家。與Pearl家相比，夫家的家境優渥，開著車帶著烤乳豬作為伴手禮，純真漂亮的Mitsy也興奮地與Pearl分享之後鎮上教會會舉辦舞者選拔，贏家可以與教會一同巡迴表演，兩人相約之後要一起去試鏡。
一天晚上，Pearl偷偷溜出家門至電影院與放映員約會，放映員很明顯只是想要約炮，於是他在電影院放了色情片給Pearl看，這是Pearl第一次看色情片，不知道原來性交也能夠被拍攝，甚至作為電影表演的一種，當時色情片尚未走紅、尚未被汙名，對Pearl來說是很新奇的體驗，不過這天他們沒有發生關係，放映員鼓勵Pearl能去歐洲走走看看，搞不好未來也能拍這類型的電影（約炮意味濃厚）。
在Mitsy的試鏡邀約以及放映員的鼓勵下，Pearl開始覺得自己有機會能夠朝她的夢想前進，於是她在晚餐時向媽媽提出她想要去試鏡的想法，其實Pearl的想法很合理，她說她至少要嘗試看看，如果沒有被錄取那就算了，她就知道自己的能力在哪裡，沒料卻被媽媽大潑冷水。媽媽表示自己工作很辛苦，她也不想過著這種灰頭土臉整天尋找下一餐的生活，還要把自己當成先生的看護在長照，認為女兒還存有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很不知足，不如認份工作，於是這裡就出了一場非常精彩的母女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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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電影開頭到此，我們看見的都是被壓抑的Pearl，被媽媽高度控制、被家庭環境壓抑，但她依然能夠從生活中找到一些減壓的方式，例如拿買藥的零錢去看電影、偷喝爸爸的嗎啡止痛、用稻草人自慰、或是對著動彈不得的爸爸做出一些放到現在來看非常不符合倫理的事，例如讓爸爸看著自己洗澡，或是對爸爸講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詢問、甚至是想把爸爸推到湖裡去餵鱷魚Theda，這些都是Pearl對於生活的無聲反抗，她從小範圍的殺戮發現生命的脆弱性，同時也將自己被侷限牽拖到父母身上，想著如果爸媽不在，是不是就沒有人能扯我後腿了？
從這些行為我們可以清楚看見Pearl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但她的瘋其來有自，不僅來自媽媽的貶低控制、家庭的壓抑保守，以及沒有同儕朋友能夠交流，她把與每一個人的互動都當成真實的承諾，於是當放映員說要去歐洲的時候她當真了、當Mitsy說我寧願是你錄取時她也當真了，於是在承諾被打破的同時，她感到難以理解並以行動表達不滿。在Pearl身上我看到兩個人格，一個是能夠自省自己是不是真的需要尋求協助的脆弱人格，那個人格純真又怕受傷害，但同時她又能一秒立刻切換到屠殺模式，這個模式是不管誰都喚不醒的，因為快感與殺戮同時都是目的。
不過在此背後，我認為媽媽承受的壓力也是真的，媽媽所承受的壓力，無論是物理上的勞動還是心靈上的折磨都讓她身心俱疲，於是她才會在半夜痛哭，但她沒辦法停止這一切，媽媽與Pearl的痛苦都是真的，沒人想要站在對方的立場同理，於是在那天晚餐大打出手。Pearl的瘋除了來自後天加成，看到這段我想也是有點遺傳，媽媽表示Pearl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裡（身為女兒超怕聽到這種話，好像我做什麼狗屁倒灶的事你都知道看到那真的有夠丟臉），她知道Pearl想把爸爸倒去湖裡餵鱷魚，她知道她想除掉他們兩個拖油瓶，於是拿著刀子揮舞刺激她下手，但在過程中媽媽的裙子被壁爐燒到，很快的全身著火，慌亂之下Pearl往媽媽身上潑了一身熱湯（傷害禮尚往來），於是媽媽在高度燒燙傷的情況下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在一旁癱瘓但意識清楚無法表達的爸爸一臉驚恐。稍微整理把媽媽踢到地下室以後，Pearl竟然打理好自己直衝電影院與放映男發生關係，我想殺戮與好奇的快感對Pearl來說或許是正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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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是舞者徵選，早上放映男堅持開車載Pearl回家，首先就看到當初Mitsy一家送的烤乳豬放在門口長蛆腐爛，接著看到癱瘓的爸爸以及打鬥過後的廚房發現事情不太對勁，很有禮貌的找了藉口想離開，但Pearl同時也嗅到不對勁，她在臆測放映男是不是有看到什麼，為何與之前的態度差這麼多，於是這個男的打了史上最不值得的一炮，即便開了車還是跑得不夠快，與衰鵝一樣死在草叉之下。殺完放映男的Pearl也沒有閒下，轉身再悶死自己老爸，毫無牽掛地去試鏡。
抱著必勝的決心，Pearl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收好行李至試鏡會場，Mitsy本排在她前面，但因為太緊張了於是讓Pearl先上，而Pearl的確也跳得很好，但主辦方卻用「我們在找的是那種很美國，金髮藍眼的可愛女生」為由將她刷掉，而主辦方想要的那種「美國女孩」正是Mitsy那類型的女生，在舞台上的Pearl聲嘶力竭地痛哭，事情的發展事與願違而Pearl無能為力。
DEI是現代人焦慮的解方之一
主辦方的回答正是現在這個世代需要DEI的原因，以片中的背景來說，歐洲舞團想要金髮藍眼的美國女孩，而以現代的亞洲來說，日韓的女團也是許多人的審美標準，白瘦美、白長直是許多人認為好看的樣子，但模版審美只會徒增全體女性的容貌、身材、年齡焦慮，加上這些審美標準並不是自身能改變的，種族、膚色、髮色、身形，很多都是先天因子，如果一個社會對於美的標準如此單一貧乏，非模版樣態的人該如何帶著自信活著？幸運長成那樣的人是否就剛好天降特權？如果美只有一種樣態，只有一個標準答案，只要想辦法符合條件就能獲得青睞，那這個社會會不會太無聊？
回到劇情，Mitsy看到難過的Pearl於是陪她走回家，不知自己即將走入案發現場，首先她看到門口腐爛的乳豬詢問：「這是我們拿來的嗎？」（這時候就該跑了）而後鼓勵Pearl說出自己的心裡話，把想與丈夫說的話先對著自己練習，天真的Mitsy完全不知道接下來Pearl會全盤托出她所想所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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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一鏡到底的Pearl自白超厲害。從對於丈夫拋下自己出外打仗感到不悅，對於丈夫有著一切自己期望的繁榮生活卻只想與她待在農村感到生氣，因為這位有錢的丈夫是自己唯一能夠離開農村的解方，但丈夫不但不想離開，甚至自己無期限離開徒留她一人在此，以及流產過後的鬆一口氣，接著提到她對於殺戮的嘗試，再者是媽媽、放映員，以及爸爸。
聽完一切的Mitsy非常想逃，這時Pearl又嗅到了當初放映員想逃的模式，Pearl說：「你該不會怕我吧？你會跟別人說嗎？」稍微安撫Pearl的Mitsy以為一切都沒事了，這時Pearl問她是否得到了舞團的角色，一開始Mitsy不敢承認，但Pearl表示沒關係你可以承認，於是Mitsy很白目地承認以後還說你可以來看我表演（點燃Pearl怒火），語畢Mitsy默默往外走，命在旦夕還不用跑的，看著走出門的Pearl默默拿了斧頭，同時不知為何Pearl總是追得上所有想逃的獵物，於是Mitsy就這樣慘死於劈柴的斧頭下，還被分屍餵給Theda（本片最大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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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Pearl整理家中一切，將死去的爸媽推回餐桌前，還幫媽媽梳理幾乎燒光的頭髮，將門口長蛆的乳豬放置餐桌中央，營造出溫馨家庭的假象，而這時遠征沙場的丈夫終於回家，看到客廳的一切他嚇得說不出話，轉頭看見Pearl用力擠出痛苦的微笑迎接著他，電影至此結束。
電影最後一幕是Pearl擠出用力的微笑，畫面停留許久，可以看見Pearl在一切都將瀕臨崩潰時依然想要保持鎮定，假裝一切都沒事。而先前討論Pearl所承受的壓力除了上述所說，同時還有在婚姻中需要維持的假象，以及渴望母親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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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Pearl的自白裡，他提到與Howard的婚姻她必須假裝自己成先生想要的樣子，即便這不是她原本的樣子，但她必須這樣做因為先生是她離開原生家庭的唯一跳板，於是當先生回家時，即便人事已非，她依然必須裝作一切都很好，表現上還是溫馨美滿的家庭，不然她會有失去一切的可能（即便已經發生）。
同時，Pearl心裡最大的期許或許是被嚴厲的媽媽所肯定，從小被嚴格控制管理貶低嫌棄的Pearl，其實想要的不過就是媽媽的肯定與讚美，告訴她「妳很棒、妳很漂亮、你很重要、你能達成你心中的想望。」但是媽媽自己所受的教育鐵血知足教育，在自顧不暇的情況下根本沒法給出這等情緒價值，於是Pearl只能在媽媽死後，在地下室抱著她的遺體感受母親的餘溫，這時冰冷的母親因為沒辦法批判她或許對Pearl來說更加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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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來說，這部電影厲害的地方在於，它用簡單的場景與分明的色彩對比出Pearl心裡偌大的空虛與寂靜，即便是血腥的畫面，鏡頭拉遠依然有它的美在。對於Pearl來說，這些行為並不是一時的衝動導致後悔，而正是她想做的事情，於是她才能面不改色地收拾佈置。那Pearl之後想要做什麼？對於殺戮與性好奇的拉力究竟會停在這裡還是藉此開啟開關？這就必須由她去探索，因為她的欲望與行動力才剛剛開啟，至少她將表面的絆腳石都解決掉了，但同時也失去了母親給予肯定的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