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故事-10-小小寵幸
回到民宿各自回到房間換洗，然後他出現在我的房間門口，拿著兩瓶麥茶跟一大包仙貝，看來他注意到隔壁的小小雜貨店。
「欸妳不覺得現在很像畢業旅行嗎？」他臉上掛著超大的微笑。或許是這島上的氛圍讓他感到放鬆，所以自然而然地，就像每個去畢業旅行的孩子們，晚上要到好朋友的房間繼續聊天一樣。
很難想像這麼一個超級巨星，三經半夜一起坐在榻榻米上，喝著麥茶吃著仙貝，天南地北聊著有的沒的。
『很難想像』這幾個字一直出現在這幾天的日常，好愛這種很難想像的喜悅。
我們分享著彼此喜歡跑圖書館的學生時代，放學跟隔壁班同學爭搶球場的歲月，總是熬夜趕作業的那些相似的回憶，還有帶點淡淡哀傷的甜蜜初戀。甚至還聊了些他放在心裡很久，從未上過媒體的欣賞對象的事蹟。
「有一個人，他很有才華，雖然我出道比較早，他卻比我更早拿到我一直想拿的獎。」他喝下一大口麥茶後，突然開口說故事。「他對人事物的觀察化成文字呈現的時候很犀利，我很喜歡他的作品風格。」用一種極為溫柔的表情述說著，彷彿那個人就在眼前。
「有一次錄完音，製作人請我們喝飲料，我們很有默契的點了一樣的東西，還不只一次。巧合的感覺就跟命中注定一樣，人們貪戀那樣浪漫的字眼，自以為是的成為主角。漸漸地...妳知道的，跟很多愛情的開始一樣，臉紅心跳、思念滿溢。」
給他一個滿意的笑容。「這是你的最近一次愛情故事嗎？」
沒有否認，他的臉上掛著一抹妳自己去想的微笑，跟大部分的藝人一樣，說著只是朋友的曖昧宣言。
「會想要告白嗎？」感覺到腳上有萬隻螞蟻攀爬，趕緊換個姿勢把腿伸直。「誒你需要告白嗎？還是會自然而然在一起？」
他望著天花板的燈，是日劇中才出現的日式方形掛燈，偏明亮的鵝黃色燈光，溫暖著房裡的每一個角落。「會在一起就會在一起。小朋友才需要告白來確認彼此的心意，大人不需要。」
哪裡來的自信啊，忍不住給他一個白眼。
可惡，他那張臉，就是值得這樣的自信。
「朋友也可以牽手也可以親吻也可以睡在一起啊，沒有開口確定彼此的心意就少了點真實感。」
「講的好像這些事情可以很隨意的發生。」他給我一個神秘的眼神，釋放出難道妳是這樣的人嗎的疑問。
無視他的疑問，現在是在討論他的戀情，不想被他轉移話題。「那對方知道你對他有不一樣的情感嗎？」
「我不確定，我們還蠻常聊到三經半夜。」他思考的側臉顯得有點疲憊。「還記得有一次我問他要不要過來吃宵夜，他馬上開車過來。」
「會不會你其實也不確定這是不是喜歡？」
「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有一陣子閉上眼睛就會浮現他的音樂，還有獨特的說話方式，那是他心思細膩的表達方式…應該吧。」
聽到他的形容詞，腦海中不自覺已經開始翻找出幾個有可能的名單。「欸欸欸你這樣講，不怕我猜到是誰喔？」
他警覺的盯著我。「最好這樣知道我在說誰。」
「欸不好說喔！不過你不要說出名字，這個秘密你自己留著就好。」我才不想這麼八卦知道他內心的秘密。光是能聽到他親口說出有這麼一個讓他心動的人，此刻的我有多麼幸運。
不能再奢求更多，彷彿會把一輩子的好運都用完似的。
「不過…也很難說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歡，或許我只是喜歡，那個感覺？所以才覺得.…也沒差？」
「是不是真心喜歡怎麼認定？都是喜歡的感覺不是嗎？」我反問他。「很喜歡就想奮不顧身，不夠喜歡就這樣放著…這是我的解讀。」
「妳不會覺得奇怪？」
「哪方面？」不懂他想問的是什麼。
他沉思了幾秒，露出一個算了的微笑。
情感這件事情，到底要用什麼價值觀去評斷是非對錯呢？
欣賞著他斯文卻略顯疲憊的側臉，又吃了一片仙貝。
「欸，要一起睡嗎？」
用力咳了幾下，把卡在喉嚨的仙貝碎片硬是咳出來。
差點嗆死。
我想一定是這畫面有點醜，他瞪著我。「妳很誇張耶，有這麼驚嚇嗎？」
「你才誇張！」我抗議的大喊著。「你又不是渣男路線的，怎麼可以睡歌迷呢！」
他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坐到我身邊。「妳想到哪裡去…一起睡一定要做運動嗎？」
「啊不然要玩撲克牌嗎？」話才說出口，就驚覺不對勁，我會不會太快拒絕這大好機會？是眼前這個人耶！被睡也可以吧！我都幾歲了還耍什麼矜持？
「可以通宵聊天啊，我想去散個步。」
失望的鬆口氣，真是矛盾的心情啊。「你要講清楚...通宵聊天跟一起睡是不一樣的。」
「所以妳答應囉？」他自然的把手臂搭在我肩上。「一起睡？」
「是通宵聊天。」我糾正著。
吃完那一片仙貝，我們再次穿上鞋來到大街上。對馬的夜比原本的島上更加暗黑，或許是曾經的歷史背景，讓黑夜多了點毛骨悚然的氛圍。
而他走在黑夜裡的姿態，卻是這麼樂在其中，輕快的腳步，彷彿黑夜是為了他而存在。
椎名阿姨家的民宿往碼頭方向，是一條鋪滿石子路的小巷，兩側是一戶一戶的獨棟平房，沒有建造得太過密集，有些房子與房子之間的空隙，會有休憩一旁的小動物。
我緊跟著他的腳步，在感受到他輕鬆的腳步之後，緊繃的心情才慢慢地趨向安心。
這條長長的石子路上，只有我們踏過石子的摩擦聲及碰撞聲；在一個沒有路燈的路口，他突然停下腳步，跟著他抬頭望著天空，黑幕掛滿的點點繁星，不停閃爍的星光歷經多少光年才抵達眼前，是多麽難能可貴的奇蹟。
「誒妳喜歡我吧？」他打破沉默，開口問道。
聽到他這麼問，不確定他想問的是哪一種喜歡。歌迷的喜歡？朋友的喜歡？還是男女之間的喜歡？「是蠻喜歡的。」
「是一點點喜歡還是很喜歡？」他不死心的追問著。
是說，這麼浪漫的氛圍，他一定要糾結這裡嗎？「偏很喜歡的那邊。」
他回頭看著我，帶點怎麼可能的懷疑。「那我就不懂了，為什麼一開始妳看到我的時候，沒有粉絲看到明星的那種狂熱？眼冒金星的感覺？」
噗，原來如此！！他問的歌迷的喜歡。沒想到他會糾結在這種小細節。「拜託！我又不是小女生！」
換他給我一個什麼意思的疑惑眼神。
我解釋著。「我學生時代你就出道了，等於是認識你二十幾年了，你就像是個認識很久的朋友…啊！隔壁班同學！很像是隔壁班同學在畢業後成為大明星了的感覺。大概是這樣的感覺吧！所以看到你的時候，有驚喜一瞬間，不過那時候急著把你帶離災難現場，沒時間想太多。」
他沉思一下，試著從我的解釋裡體會我想表達的意思。「想說怎麼可能我會判斷錯誤，是妳太會壓抑情緒嗎？」
「的確是如此，算是一種技能？」我自問自答著。「但是我可以給對方滿滿的情緒價值喔，也是一種技能。」
一臉這有什麼好得意的眼神掃射過來。討論自己的情緒其實蠻不自在的，好像赤裸裸的呈現在他面前一樣，會害羞。
「誒我可以抱怨一下嗎，你們的演唱會門票真的有夠難買的。」
硬生生地轉移話題。「來自老歌迷的請求，你們可不可以辦個資深歌迷見面會之類的？門票就是你們當年出道的專輯ＣＤ。是真的在當年買的ＣＤ喔！！」
他對我這種無厘頭式的提議露出一臉疑惑，靜靜的聽著我編織的美夢。
「每次演唱會都是被網速快的年輕人搶走，要不就是演唱會的票太貴，是真的貴，畢竟你們的演唱會燈光音響舞台都很驚人，貴是必須的，單就以上兩點，對於我這種沒什麼錢又搶不到票的人很不友善。
但是，明明我們這些四十加的阿姨也很喜歡你們啊，證據就是第一張專輯啊！我們也很想告訴你們，你們的存在對我而言有多麽重要，當然大家都是一樣，因為喜歡你才去看你的演唱會才支持你的一切。
誒我要說的是，你想想喔，如果是類似一個聚會，可能在某一個會議廳，跟你們一起聊天近距離的接觸，每個人一兩分鐘的時間述說自己的故事，參加過的人要等所有的人都輪過一次才能再重新參加，這樣是不是大家都有機會可以跟你們見面？
雖然...可能也有點危險就是了，如果遇到特別興奮的或是想要危害你們的人...還是算了，這樣不行。」
我開始自言自語了，仔細想想這個提議只是圖自己方便而已，仗著自己擁有他們的第一張專輯，那又如何呢，很清楚自己並不是從一而終的愛著他們，而是處在生命裡的低潮，才把他們當成支柱一樣依附著。
「妳買不到票喔？」他從這一大串抱怨中挑出重點。
我喪氣的點點頭。「不過，也沒有很認真搶。」
「實名制這件事如果能儘快落實就好了，或許就能減少四十加姊姊們的怨念。」他給我一個像是承諾的眼神。「有些技術上的困難需要一一解決，但我想有一天會實現的。」
眼前認真回答我哀怨困境的他閃閃發光。
記得曾經看過某位藝人被問到黃牛票的問題，他卻以玩笑話的口氣回應說著。『黃牛也是用網路買票啊！網速快一點，設備升級一下，我就不信還會搶不到票。』
或許實名制這件事是窒礙難行的，但至少眼前的他認真回答我的煩惱，而不是揶揄著搶不到票是因為沒有足夠的設備。
「誒在那之前認真搶一下票啦！」他補了一槍。「但妳會想看嗎？不是不喜歡人多？」
「為了你...你們，總該去一次吧！」我繼續跨步往前走，思考著下一次或許應該認真搶票才對。
「喔...看來有人不是偏喜歡的那一邊，是非常喜歡才對。」聽出他帶點得意的語氣。
「對啦對啦，非常喜歡！」大方承認沒什麼不對，他的確值得讓人崇拜。沒錯，我是這麼認為的。
他沒有接話，但能夠感受到身旁的他走路時雀躍的腳步聲。
「欸對了，還沒謝謝妳那一次出手相救。」他突然提起，還故意擺出古時候俠客道謝的手勢。「多謝。」
「不謝。小事一樁。」我也以古禮回應著。
抬頭看到他堆起滿臉笑容，似乎是很滿意剛才的回答。
他順勢把右手搭在我的右肩，重量與溫暖同時落在肩上。「妳真的很有趣！」
大概是因為已經經過幾次身體接觸，對於他突然地靠近稍微有了免疫力，不再像之前那麼激動的反彈。但，心跳還是瞬間加速了起來。
「這是誇獎嗎？」現在的我大概就是被他的欣喜情緒寵幸著。
「妳說呢？」感覺得到他現在心情還不錯，他搭著我的肩繼續往路的盡頭前進；夜裡悄聲無息，伴隨著石子被踩過的聲響，我的心也響起了幸福的旋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