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報聲在處理廠的鋼鐵骨架間瘋狂衝撞，如同敲響了林默的喪鐘。身後，雜亂的腳步聲、守衛的怒吼和電擊棍特有的滋滋聲正迅速逼近，織成一張絕望的網。他像一頭被獵犬追趕的孤狼，在迷宮般的管道和設備間左衝右突，肺部灼痛，體力在急劇消耗。
他知道出口已被封鎖，被抓住的下場不言而喻。就在他幾乎要被逼入一個堆滿腐蝕性廢料桶的死角，心中湧起一股玉石俱焚的狠勁時，旁邊一個毫不起眼的、標著「HVAC 維修通道 073」的暗門，猛地向內打開！
一隻手，纖細卻異常穩定有力，抓住了他的胳膊，不容抗拒地將他拽了進去。慣性讓他踉蹌著撞入一片黑暗，濃重的灰塵和機油味嗆得他幾乎咳嗽出聲。
「誰？！」林默本能地反手扣向對方手腕，同時另一隻手摸向了藏匿的金屬管。
「是我。」一個壓抑的、略帶沙啞的女聲在他耳邊響起。
藉著從門縫滲入的、被警報紅光染色的微光，林默看清了眼前的人——那雙在黑暗中依然明亮得驚人的眼睛，正是那個在卡車底部與他同行的神秘女孩！
她反手關上維修門，動作迅捷流暢。隨著門合攏，她似乎觸碰了門框內側某個裝置，一道微弱的藍光掃過門縫，隨即外面的喧囂和警報聲被大幅削弱，彷彿隔著一層厚厚的屏障。這顯然不是普通的維修門，很可能被她改造過，或者她擁有超越普通工人的權限。
這是一個極度狹窄的空間，僅容兩人勉強轉身，四周堆滿了廢棄的通風管道零件和佈滿灰塵的線纜。兩人身體幾乎緊貼，能清晰地感覺到彼此急促的呼吸和對方身上傳來的微弱體溫。
「你…」林默喘息著，震驚、疑惑、戒備，種種情緒在他心中翻騰，「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一直在跟蹤我？」
女孩（凌）沒有立刻回答，她側耳仔細傾聽著門外的動靜，確認追兵的腳步聲暫時遠離了這個方向，才微微側過頭。微光勾勒出她緊繃的下顎線和異常冷靜的眼神。「跟蹤？你想多了。只是我的某些『感測器』捕捉到了這裡的異常能量波動和通訊頻道的加密警報。」她輕描淡寫地說，卻透露出她擁有遠超普通人的信息獲取能力。
「你看到了鉛板下面的東西？」她反問，語氣平淡，卻像是在確認一個已知的事實。
林默點頭，聲音因憤怒而嘶啞：「那些人…他們簡直是魔鬼！」
「流金城的陰影裡，魔鬼從來不缺。」凌的語氣沒有絲毫波瀾，彷彿在陳述一個常識，「你捅了個馬蜂窩，B區的『處理站』牽扯到的人和利益，遠比你看到的要深。現在整個廠區的安保系統都被觸發了，出口已經被封鎖，他們會掘地三尺把你找出來。」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情況危急，但從凌口中說出，更添了幾分絕望。「那怎麼辦？」
「我需要一個足夠大的騷亂來掩護我的行動，你正好提供了這個機會。」凌的目光掃過林默，像是在評估一件工具的價值，「作為『回報』，我可以給你一條生路。」
她從工裝口袋裡拿出那張泛著金屬光澤的身份卡，遞給林默。「低權限物流協調員身份，有效期一個月，足夠你混過出口檢查。但記住，這是個『幽靈身份』，經不起任何主動查詢和深度核查，用完立刻銷毀。」
林默接過卡片，冰冷的觸感讓他稍微冷靜了些。他仔細看著卡片上陌生的照片和信息，心中疑竇叢生。「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幫我？這張卡…你是怎麼弄到的？」
「我是誰不重要。」凌的語氣依舊冰冷，「至於為什麼幫你…或許是因為，我不喜歡看到老鼠在沒有任何反抗的情況下就被貓玩死。至少，也該讓貓多費點力氣。」她頓了頓，補充道，「這張卡，來自一個『睡著』的數據節點，我只是暫時『喚醒』了它。」她輕描淡寫的語氣，卻暗示著高超的駭客技術或情報能力。
林默沉默了。他知道追問下去也未必能得到答案。這個叫凌的女孩，渾身都是謎團，她的幫助也必然帶有目的。但眼下，他沒有選擇。
「路線呢？」他問道。
凌指向狹小空間深處一個更為隱蔽的、僅容一人爬行的通風管道口。「從這裡進去，一直往西，繞過第三個主排風扇組，找到標有『RW-7』的廢棄貨運通道。那裡是監控的相對薄弱區，但依然有紅外線感應和震動探測器，需要你自己小心避開。通道盡頭就是西側三號貨運出口，用這張卡就能通過。」
她交代得極快，顯然對這裡的結構瞭如指掌。
「時間不多了，他們很快會開始分區排查。」凌的目光再次變得銳利，「祝你好運，『意外先生』。希望我們…不會很快再見。」
說完，她不再理會林默，轉身靈巧地撬開了牆壁上另一塊鬆動的金屬板，露出一條更為狹窄的縫隙，毫不猶豫地鑽了進去，瞬間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一句幾乎微不可聞的話語飄散在空氣裡：
「…別死了。」
林默站在原地，握緊了那張冰冷的身份卡。這突如其來的轉機，這充滿謎團的援手，以及那最後一句意味不明的話語，讓他的心緒更加複雜。
他看了一眼凌消失的縫隙，又聽了聽門外隱約傳來的搜索聲。他知道，真正的考驗，現在才剛剛開始。他深吸一口氣，將身份卡貼身藏好，矮身鑽進了那個散發著陳腐氣息的通風管道。
暗巷裡的微光已經給出，但前方的道路，依舊佈滿荊棘與陰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