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四郎離開大慶殿後不久,李皇后就偕著侍女一塊進殿,宋皇帝一見李皇后就撤去她身旁的侍女,由著宋皇帝自己伸手挽著。二人行進了偏殿的書房,李皇后也不忘遞上熬了一上午的補氣湯,這會兒放到微涼處,正好順口。
「陛下今日不是給兩位將軍加賞嗎?可臣妾剛剛來的路上,遠遠就瞧見嬋將軍匆匆從大慶殿裡奔出,不久後楊將軍也行得匆匆。」李皇后故意蹙眉,又莞爾一笑,「莫非是陛下又出口刁難了?」
宋皇帝品著補氣湯,雙眼望著李皇后滿是笑意,「楊四郎向來不爭封不爭賞,今日一來就要朕將陸嬋寧賜婚於他,真要說起來,可是楊四郎在刁難朕。」李皇后抿唇輕笑,「楊將軍事事正經,嚴以律己,從不透露半分情感,臣妾也沒能瞧出他對嬋將軍有這番心意呢。不過賜婚對陛下而言並非難事,況且臣妾瞧著楊將軍和嬋將軍也很匹配,陛下為何說這賜婚是楊將軍刁難呢?」
「陸嬋寧不肯,朕也不肯。」
李皇后偏頭一思,「賜婚一事來得突然,嬋將軍不肯的情況也是有的,那陛下又是為何不肯呢?」
「楊陸兩府都手擁重兵,兩家若是成了親,兵權加重之下起了謀逆之心,那後果便不堪設想。朕不能冒這種風險,就算要將楊四郎和陸嬋寧各自賜婚也該把這二人分開,可此事難就難在這是楊四郎初次跟朕提賞,而且楊四郎的性子向來非一不二,他非要陸嬋寧不可,朕若不給,怕是會失了他的心。」
宋皇帝的眉頭皺得緊,一臉苦惱的模樣讓李皇后看了不禁發笑。
「在臣妾看來是陛下多心了,楊陸兩府雖然都手擁重兵,不過真的同起謀逆的話,該以誰為首呢?以楊大將軍為首好了,陸家軍能這麼容易聽命嗎?再不以陸大將軍為首好了,光是楊家七子就不知道該折騰多久了,就更別說楊家軍了。」李皇后輕輕握著宋皇帝的手,以一笑卸去他的煩憂,「嬋將軍是楊將軍親自開口向陛下要的,楊將軍若真娶了嬋將軍為妻,定會給陛下領回更多的戰功。無論在戰場上或是在楊府裡都有心愛之人等著,陛下說這楊將軍還能不拼命嗎?」
「可……陸嬋寧不肯啊,朕要是現在下旨,待陸嬋寧嫁進楊府,還不把楊府給拆了嘛。」
「陛下不必擔心,賜婚之日只管再緩些。楊將軍現下自然也知道嬋將軍不肯,不過為了讓陛下同意賜婚,楊將軍一定會讓嬋將軍點頭的。」
宋皇帝挑眉戲笑道:「怎麼,聖人的意思是朕要賜婚還得等陸嬋寧點頭嗎?」
李皇后噘著嘴反問:「陛下剛剛不也說了,就怕嬋將軍不答應,那可是會把楊府給拆了的。」
細細笑聲在書房裡陣陣響起,除去了宋皇帝憂心的部分。替楊四郎賜婚一事也算是解決了大半,接下來就得全看陸嬋寧的意思了。
在陸嬋寧轉頭奔出大慶殿的時候,好像就打算讓自己逃出這場賜婚裡,不過楊四郎在後頭猛追,想來是絕對不會讓陸嬋寧溜走的。
* * * * *
陸嬋寧雙手拉起裙擺原是想讓行動方便些,可腳上穿著小繡鞋跑得不快,只能咚咚地踩著細步快走,宮裡的地磚磕碰著陸嬋寧的小繡鞋,老是發出雜亂的聲響。楊四郎一從大慶殿出來就四處尋找陸嬋寧的身影,只見遠處有個女子身著禮服,但走路的姿勢和身子的晃動卻極不尋常,那大概也只有穿不慣小繡鞋的陸嬋寧才能如此了。
楊四郎先是大步追上,然後攫住了陸嬋寧的手大力一扯,陸嬋寧旋了半圈,踩不穩腳步就跌進了楊四郎的懷裡,她驚得想要站穩腳步又想推開楊四郎,可是兩腳突然一陣七拐八歪,怎麼也站不住。楊四郎看陸嬋寧被小繡鞋折騰著,乾脆把這女人緊緊抱著,由她頂著腳尖,將身子全傾在楊四郎身上,這樣也不用靠小繡鞋撐腳了。
這下子陸嬋寧更驚慌了,在楊四郎懷裡不停地扭著身子掙扎。楊四郎的雙手一使勁,便將陸嬋寧牢牢鉗住,怎麼也動不了,最後陸嬋寧索性放棄,整個人癱在楊四郎身上,連動都不想動了。
陸嬋寧緩聲慢語,滿嘴無奈,「楊四郎,你瘋了是不是?還不快點放開我……」
楊四郎的臉頰輕輕地抵在陸嬋寧的額頭上,語氣裡盡是溫柔,「噓——聽我說。妳覺得我要陛下賜婚這事很荒唐也無妨,可是我楊四郎不喜歡的東西向來不求,我很喜歡妳,喜歡到想娶妳為妻。」
陸嬋寧一怔,羞紅了臉,不過卻咬著牙故作正經,「你喜歡我那是你的事,陛下若真是賜婚就不可違,憑什麼要你決定我的一輩子?」
「妳在臨西城的時候曾說過,妳的命是我救的,妳欠我一次,而我想要的東西只要是妳陸嬋寧能給的,一定都給。」
陸嬋寧被抱得久了,這心口老是發悶,也開始有些不耐煩了,「我陸嬋寧能給的當然給,不過這跟陛下賜婚有什麼關係?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要妳。」楊四郎把陸嬋寧抱得牢緊,「嫁我,肯不肯?」
楊四郎突來的求婚讓陸嬋寧倒抽了一口氣,也越來越承受不住楊四郎擁抱的力量,她勉強掙扎了幾下,那小繡鞋終於肯好好地踩在地上了。可光是這樣還不夠呢,她抬起腳就狠狠地踩在楊四郎的腳背上,這一踩讓楊四郎痛得鬆了手,抓著腳猛彈跳。
「不肯!不肯!我不肯——」
陸嬋寧脫下小繡鞋就往楊四郎的身上扔去,然後撩起裙擺便慌慌張張地轉身逃跑。這一逃可不像剛剛那麼小家子氣了,只管讓裹著腳布的雙腳奮力向前跨出,大步大步的度速像是有遼軍在後頭追趕般,叫她連頭都不敢往回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