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保策馬狂奔趕回京城,一抵楊府就把馬隨意扔著直闖大廳。楊府的下人看著這個凜凜軍裝的男子並非楊府的將軍,一時間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個個不是發愣直望就是面露驚恐。
董蓮心熬了些淡香水想擱在大廳裡給眾人袪燥解悶,行著側道還未進廳堂就看到滿園子下人詭異的神情,她起先不解,直到不小心迎頭撞上李保。突然見著楊府裡有人身著軍裝,她一時間還以為是楊四郎回來了,再一看才發現是李保,難怪下人們都這番表情了。
「這不是李保嘛,你沒跟著嬋兒和四郎一塊去臨西城嗎?」李保拱手,不苟言笑,「楊夫人,明峰將軍數箭上背,軍醫雖已即時處理,不過傷口越漸惡化。除了傷口發炎、潰爛蔓延,現下更是高熱不退,且在小將離營之時,已經昏迷了整整三日,若按軍醫所言,明峰將軍的脈象和心跳都有減弱之勢。嬋將軍命小將前來向楊夫人取藥,時間緊迫,還請楊夫人立刻動手。」
董蓮心一怔,手一無力便將原本端在手裡的淡香水撒下,那淡香水落地之後不僅水花四濺,香味更是滿溢。楊三郎聽聞聲響便匆匆趕至,只見滿地雜亂,熬煮淡香水的藥材七橫八豎地躺在水灘上。
楊三郎向李保望了一眼,這都還沒開口詢問,董蓮心就急忙轉身想要離開。他忽地一伸手就抓住了董蓮心的手臂,「蓮心,怎麼慌慌張張地,發生什麼事了?」
董蓮心的雙手微微顫著,心神不寧,連聲音也發抖,「四、四郎出事了,我得趕緊去替他備藥。」
「四郎出什麼事了?」
董蓮心沒有時間蹉跎,只能一邊向楊三郎解釋一邊趕回藥房。
李保不過在前庭等上半個時辰,就見董蓮心偕著楊三郎前來。兩個人各提著一只大箱,箱子裡頭備上各種藥包,不論是楊四郎眼下需要的還是楊四郎日後可能會碰上的,全都備得妥妥的,就連份量少說也都實實安上了十日,絕對不怕不夠使。
董蓮心向著李保頷首,「我們馬上出發吧。」
李保伸手擋住了董蓮心的去路,「對楊夫人失禮了,不過嬋將軍只命小將從楊夫人手上帶回藥包,並沒有要領楊夫人前往的意思,況且臨西城尚未安定,隨時會再遇襲,小將怕是不能保證楊夫人的安全。」
「四郎的情況危及,我總得要親眼見見傷勢,這樣才好治療。」
「楊夫人請放心,嬋將軍信得過楊夫人的醫術。只管讓小將把藥包帶回臨西城,眾軍醫勘過楊夫人給的藥草後,必會極力讓藥性發揮,還請楊夫人留步楊府,別為此事拖延小將的時間。」
董蓮心依舊不安,晃著身子不知所措,楊三郎見狀就擺出將軍的架勢,「若是我下令要你帶楊夫人前去臨西城呢?」
李保不為所動,「小將只聽命於嬋將軍,至於楊將軍的命令,恕小將難從。」
董蓮心和楊三郎終究是在楊府門前送走了李保,掛在馬身側邊的那兩只藥箱是救活楊四郎唯一的希望,也是一眾楊家人的寄託。
「三郎,若是連機伶的嬋兒都得要李保回京來向我求助,那麼四郎的情況該有多不好?」
楊三郎擁著身旁的董蓮心,態度卻淡若自然,「戰場上生死有命,四郎若因此戰死沙場,那麼楊家人該以他為榮。畢竟他是為了保護大宋千萬百姓而犧牲,作為一個將軍,已無遺憾。」
已無遺憾?董蓮心知道楊三郎不是將楊四郎的生死置之度外,只是一生為將,為疆土百姓奉獻身軀皆是必然,這是早在成將的那一刻就該明瞭的事。即便楊四郎是楊三郎的親弟弟,戰場之上各憑本事,若是活不下來,那也不能有所怨言,可是董蓮心怎麼能因為這種說法而釋懷?倘若楊四郎真的魂斷沙場,這楊家門再也踏不進一步,那該多令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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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嬋寧凝著眼,把董蓮心配好的敷料輕輕抹在楊四郎的傷口上,期間一刻都不敢大意。上好敷料後,她便取了塊乾淨的細布再覆上傷口,那敷料得足足用上半天,傷口能不見光就不見光,盡量減少和空氣微塵接觸的時間,藥性得全被身體好好吸收了,那才好得快。
進出醫帳的人變少了,就怕人們來來往往地會把沙塵一併帶進來,又要惹得楊四郎的傷口惡化了。陸嬋寧乾脆樣樣都自己學著做,能不喚軍醫就不喚軍醫,就連用冷帕子擦拭楊四郎的身體,好讓其降溫這種事她也無畏地做,一雙眼就只管小心避開楊四郎的傷口慢慢擦拭,倒也沒多想眼前的男人光著膀子如何了。
李保給陸嬋寧送了午餉進軍帳,一貫地放在一旁擱著,因為陸嬋寧不會馬上吃的。
「嬋將軍的午餉小將在這擱下了。今日有需要小將傳達楊將軍的情況給軍醫嗎?」
「不必。」陸嬋寧手忙腳亂地扯著細布,這會兒才終於收拾好,「李保,把桌上那包藥給煎了,再燒碗滾水,楊四郎除了喝藥補充營養之外,還得喝點開水才行。還有,再備盆冷水進來,帕子都得用燒水煮過,傷口的潰爛要是留在帕子上,越擦就越不好了。」
李保拿起桌上的藥包,「小將明白,嬋將軍若是不便出帳就直喚小將,小將都守在醫帳門口,寸步不離。」
陸嬋寧揮著手意示要李保出帳。
自董蓮心的藥抵達臨西城後,陸嬋寧就數日沒闔眼忙碌至今,直到楊四郎的身子有好轉的跡象,她才稍稍喘了口氣。現下也不管是否舒適,隨地一躺就瞇眼睡去,睡夢中還不斷喃喃楊四郎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