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我為什麼不能去?
《花錢如流水》
顧品冠在老婆日日慫恿下,放棄了原先在進出口貿易公司的穩定工作,想要投入二人都外行的咖啡飲品創業。母親顧美琴並不贊同:「你從小怕熱、怕油煙,做餐飲哪會適合你?」她問兒子。
品冠回答母親:「我不是怕熱就不敢做餐飲,我只是……只是真的想試試看,做些自己喜歡的事。不想一輩子領那種死板的薪水!」
母親雙眼遲疑地看了他一會兒:「真的是你自己有興趣?還是只是一時興起?」
「媽,妳放心。我在進出口公司看得很準啦,台灣正在流行喝咖啡,現在剛剛開始是最好的投資時機,我要好好把握住這個跑在前面的機會,努力經營,絕對不會半途而廢!」品冠安撫著母親。
「可是我們家並沒有多餘的錢,萬一你周轉不過來,生意可怎麼辦?而且你完全沒有選咖啡、煮咖啡、賣咖啡的本事。萬事都靠別人是賺不到利潤的。」母親憂心著長遠的事。
「媽,妳先別想那麼遠。開店的錢妳先幫我墊上,後面我會自己處理。」
顧美琴雖不看好品冠的決定,只因為心疼兒子,除了房產證、標會的50萬元,最終還是將自己定存的三十萬拿了出來。她一輩子省吃儉用,一個人帶大品冠,在市場擺攤、洗碗、送便當、幫人家洗衣服,做過很多雜工,才積攢了那麼一點錢;而這筆錢原是打算老了以後,想住進養老院的準備金。
《沒有錢,卻以為錢能辦好所有的事情》
品冠與妻子朱秀麗歷時半年籌備,終於租到店面、裝潢、採買桌椅、音響、器具、生豆…他們一心想著,只要肯花錢把店面做得精緻一點,豆子全部買精品,就不怕客人不上門了!所以光是進行到這個階段,已經花了無數的冤枉錢。
他們沒有算進去的是技術、水電開銷、耗材補充以及人事成本。
更重要的是,這半年夫婦兩人完全沒有進帳!
朱秀麗又把腦子動到婆婆身上!
回家見到婆婆,嘴角勉強一抿,擠出那一丁點兒笑意,說:「媽您真厲害,沒想到您手上還有存款呢。那房東說要預付半年租金,不然就要漲租,所以……」
媳婦話沒說完,她就接過來張羅租金的事。
《婆婆像是免費的鐘點工》
籌備期間,顧美琴來幫忙掃地、擦玻璃,總是默默做完才離開,不願給小倆口添麻煩。
有一次,她帶了自製的蘿蔔糕,給大家當早餐,卻被朱秀麗嫌棄:「媽,這種油膩的早餐,不太符合我們店的風格!妳下次不要再帶這種『菜市場味』的東西來了,好嗎?」
那次之後,顧美琴就不再送食物來。
她沒有埋怨,也不訴苦,還把手上幾千塊年終獎金,再塞給兒子做預備。
「媽,我不想再收妳的錢了,妳也該過妳自己的日子。」品冠說。
美琴聽了,笑笑說:「沒事兒,我過得好。你開心,媽媽就開心了。」
然而,她真的過得好嗎?
《隔閡線‧越畫越深》
自孫子出世以後,朱秀麗三天兩頭回去娘家住,美琴很少能見到孫子。咖啡廳籌備期間,孫子也被帶到新租咖啡廳的樓上住著。
美琴如果表示想看看孩子,朱秀麗總說小孩在感冒、在睡覺,不方便。但轉頭就數落品冠:「你媽到底煩不煩啊!」
後來連品冠也變得煩躁:「媽,秀麗最近壓力大,妳不要老是來,我會把孩子顧好的。」
某日,
她帶著剛買來的紅豆餅,想在開店前給品冠一個驚喜。
剛走到門外,卻聽見裡頭傳來秀麗的聲音:「你媽什麼時候可以不要再來?每天跑來跑去,搞得像我們欠她多少一樣。」
品冠沒有說話,只輕輕嘆了一口氣。
顧美琴站在門外,抱著還熱的紅豆餅,轉身就走。
蹣跚的背影落寞地消失在人潮中,她的背影顯得特別單薄……
她一直想,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從廿五歲失婚開始,她就一肩挑起這個家,把最好的都留給兒子。
她不肯再婚,只怕讓孩子受委屈。
好不容易盼到孩子成家立業,卻彷彿她才是多出來的那一個。
她想不通;
她沒有社交圈!昔日的姊妹淘,也早搬遷四散。
她每日坐在陽台上,發著呆、偶爾打盹,看著樓下車流穿梭,從早晨坐到黃昏。
有天,
她腦袋裡浮現一個想法:如果我不在了,品冠的日子會不會更簡單一點。
就這樣,她竟一筆一畫,寫了一封給品冠的信。
《我為什麼不能去?》
開幕日到了。
秀麗事先叫品冠去告訴婆婆,讓她不要去咖啡館。
因為她覺得婆婆去了,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會很丟臉。
顧品冠真的去跟母親說,要她待在家裡就好!
母親:「你們那麼忙,我可以過去幫忙帶孩子呀!」
「不用了啦,叫妳留在家裡,妳就不要去。」品冠對母親一向沒耐心。
「可是開店是喜事,我為什麼不能去?」母親極力爭取!
「媽,妳很煩耶!妳是想讓我又跟秀麗吵架嗎?」品冠慣以母親最在意、最容易讓步的一句話,想打消母親的念頭!
說完,品冠自顧帶著老婆和孩子,開車出門去現場了。
但這次,美琴沒想讓步!
她孤獨地坐在客廳,越想心越寒、越想越不甘心!
所以她騎著摩托車,拿起昨晚已經整理好的隨身布包,跟在後頭,也到達了咖啡館。
一切不幸,就從這樣不良的互動下,衍生出本不該發生的情緒……一發不可收拾!
【章尾警語】
自殺從來不是結束痛苦的方法,它只是將痛苦留給還活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