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寫字的人
沈今曜手邊還有未審的文字，一頁頁翻得極慢。
門被敲了三聲，是熟悉的節奏。沈今曜抬頭，冷靜開口：「進來。」
庶務組那位大姐探頭進來，一臉抱歉地看了眼沙發上的梨安，又看向沈今曜：「副總，不好意思，今天公司印表機壞了，財務那邊還卡著週報……盛小姐能不能……」
沈今曜沒說話，只是放下筆，目光落在桌上那張她剛寫完的便條紙上，聲音平靜得像沒聽見請求：「這一段，重寫一次。」他沒說給誰聽。
梨安聽見兩人的聲音對話，抬頭看著副總，又看向庶務組同事。
「這下是要我怎樣？一人分飾兩角，我得先練一下影分身之術。薪水捏，沒有加薪啊？」她這麼想。
妥妥的社畜，薪水至上。她也不自己決定，最小的不做決定，兩位大人請鬥吧。她只把眼光看向副總，西瓜當然靠大的，不然咧。
沈今曜沒抬眼，繼續翻著她早上留下的筆記頁，直到頁角的陰影微動，他才緩緩開口：「要人，就寫公文來。」
語氣平靜，卻像在會議室甩下一張否決書。他總是這樣，明面說的是制度，骨子裡卻像圈地為王，誰都不能隨便把他的人帶走。說完，才淡淡看了她一眼，像是補一句沒聲音的話—— 「你不是庶務部的了。」
就靜靜地、像一種既定事實地把視線移開。他沒補什麼，她卻像被默默劃了一刀。
庶務組大姐不敢回話，只低身點頭，悄悄得告辭了。
「這是什麼步驟？我沒有工作了嗎？還是.......。管他的，要叫我走人，就寫公文來。對，寫公文來。」梨安聽完兩人的對話這樣想著。又安靜回到自己的「位置」重新開始看稿。
辦公室實在太冷了，她坐在沙發上作業，「茶几太低，實在不舒服，沒有茶、沒有小點心，還是回庶務組好一點，至少我有一個座位，還可以偷藏一點點心。社畜不好當啊，還要練影分身之術。」：她想。
她安靜地坐著，沒再回話。 沈今曜將桌上的文件闔起，餘光掠過她所在的方向。那裡既不算座位，也不是她該待的地方。他本以為她會主動提，卻一直沒聽見聲音。 他指尖輕敲桌面，像是思索。 幾秒後，他撥了內線：「備品室那邊，調張桌子過來，再送一張人體工學椅。」 語氣平穩，像是下了一道再普通不過的行政指示。
她就是那種不主動前進也不輕易後退的人，就像白字之國，字如果沒顯現，如何被看見，兩心有否相連。她繼續在沙發上作業，一會兒，她見副總沒有注意這邊，她輕手輕腳的跑出去化妝室還有茶水間。窗戶邊，窗玻璃上，白霧一片，她想起某一天，在哪裡哪個牆面看到自己的名字，但是第二天又不見了。就像她庶務的位置，助理的位置，乍隱又乍現。「白字之國，寫字的人在哪邊？」她喝著熱開水，這樣想著，忘了回辦公室的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