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夜裡,過了幾個小時之後。
是安定下來的綠谷出久,主動敲響了小轟焦凍的房門。
但空間的彼端卻是一片寂靜。「焦凍君,我要進來了。」綠谷出久深知對方就在房內,但也許因為方才所受到的打擊,還仍處在情緒上,所以才不願回話。他想讓小轟焦凍不要因為擅自的認定,而繼續困在死胡同裡。如果不由自己開口,芥蒂只會越來越深。所以綠谷出久主動出擊了。
「……」當打開房門的時候,其內的燈光是暗的,僅能見到少年用棉被將自己過得緊緊的,彷彿拒絕與這個世界的一切連結。
「焦凍君。剛才⋯⋯對不起。」綠谷出久放低了音量,用著堅定的語氣,穿透了布料,到達了小轟焦凍的耳邊。
「……為什麼過來。」少年的確並未能夠安睡,隔了幾秒鐘後,才用悶悶的嗓音緩緩答道。哨兵不就該和他的嚮導好好地待在一起,哪裡有外人可以插足的空間⋯⋯
「因為,我很擔心你。」綠谷出久的雙眼在黑暗中緊盯著布團,仔細觀察著在那之下的起伏。
「我不需要你的擔心。」少年倔強地說,但聽起來明顯是在逞強。
綠谷出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下定決心再透露一些關於未來的情報。單靠安慰是沒有用的,必須給予更加直接的理由,好讓小轟焦凍不要如此沮喪。
「——因為未來的你,是我的嚮導。」
「我不能放任焦凍君處在這個狀態。」
——『我的嚮導』?
小轟焦凍雖然被棉被裹到只露出了額頭,但仍然聽得清晰。
他愣住了,千百個念頭灌入了腦中。心跳彷彿驟然停下,又急速地狂跳了起來,沸騰的血液都要讓呼吸變得不暢。
——誰?我嗎?我怎麼是——?
難不成未來的自己,是綠谷出久的配合嚮導⋯⋯?
更正,「也是」綠谷出久的配合嚮導。如果是這樣,那或許就能夠解釋得通了。自己身為哨兵的那一方,配合嚮導是爆豪勝己;身為嚮導的那一方,配合哨兵是綠谷出久。然後爆豪勝己又同時是綠谷出久的嚮導。
——也是自己的嚮導。
……但最後那層關係,根本完全沒必要存在吧。
心理年齡往二十歲邁進的轟焦凍,早就已經考取了兩方的執照,也明瞭了對於自身精神圖景的照顧方法。什麼其他嚮導,根本就是礙事的存在。
不過,也因此番話,讓小轟焦凍隱隱捉摸到了,為何會和這兩人生活在一起的原因。
如果是這樣,那還不是最糟糕的預想。綠谷出久與爆豪勝己只是單純的業務往來,且並未完全綁定,那自己對於綠谷出久的這種「在意」,就尚且還能繼續生根發芽,不需要完全將其拔除。
「未來的我,⋯⋯也是你的嚮導嗎?」小轟焦凍忍不住微微側身,將臉龐露了出來,藏不住欲往下探詢的期待與好奇心。
「嗯,是的哦。」綠谷出久見防線鬆動,不退縮地爬上了這張大床,跪坐在了人形團塊的旁邊。
一隻脫去了少年稚氣的大手,從棉被底下探了出來,謹慎地用指尖輕觸著綠谷出久的指甲蓋。
「……他也是嗎?」
僅有片隅的皮膚相觸,像是刺探真心的試紙,綠谷出久不敢大意。若是在此時用謊言遮蓋,絕對能被對方看透。
「是。」所以綠谷出久無法說謊。
「那、剛才那是,……因為契約?」轟焦凍更加回過身來,直勾勾地盯著哨兵的眼睛。
「不是,我們沒有簽契約。」綠谷出久誠摯地依照提問來回答。
「但他⋯⋯吻你了。」少年暗自地鬆了口氣,但剛才的畫面還是讓他感到很介意,說出的話帶有濃濃的妒意,像隻被拋棄的可憐小貓。
「⋯⋯直接的嚮導素攝取,對我而言很有效。」哨兵閉上眼,明白自己在失控時的模樣,心虛地選了中性的詞彙。
「……那你現在,好多了嗎?」
「嗯……」
「如果我……也是你的配合嚮導,那為什麼拒絕?」少年忍不住咬了咬下唇。
「焦凍君。我說的,不是現在的你,是未來的你。你現在,還不用負那樣的責任。」
「……我就不行嗎?」
「什麼⋯⋯?」
「我就不行嗎。」這句話中,帶有著介於少年與成人間的不穩定,顯示著脆弱與渴望。轟焦凍也不住地嫉妒起未來的自己。
「焦凍君⋯⋯不是的。」綠谷出久又防慢了語速,害怕再次因為不謹慎的言行,而戳刺到少年柔軟的內心,「不是不行。只是因為,現在還不是時候。」
「那什麼時候,才是時候?」固執又著急地詢問,對於小轟焦凍而言,他看不見那個未來,究竟何時會到來。
「很快的。」
「那你會等我嗎?」少年不甘願地努了努嘴巴,又執拗地討著保證。
「當然。」
「……我想要現在就能幫你。」
少年直率的表達,讓綠谷出久的心底一陣感動。這樣直球對決的好意,真的非常率真又可愛。
「你已經幫我很多了。」綠谷出久於是憐惜地回答道。
「有嗎?」
「嗯,有喔。焦凍君光是存在於這裡,我就已經很開心了喔。」
「真的嗎?」少年聽聞後手指一緊,綠谷出久這樣坦白的態度,讓人有種覺得情感是雙向流動的感覺,登時從胸中升騰起壓抑不住的情緒。
「嗯,真的喔。」
「那⋯⋯你現在,能不能繼續陪我?」小轟焦凍在棉被上緣處,露出了一雙閃爍如星光的雙眸。
「⋯⋯」綠谷出久對小動物一般的撒嬌很沒轍,只得喉頭一哽。
「你說過,會等我的。」少年又再度用手上的籌碼推進了一步。
「好⋯⋯好吧。」哨兵眨了眨眼睛,順了一口氣,分辨不出這是孩子的純真,抑或是伎倆。
「陪我一起睡⋯⋯?」見計謀奏效,對方鬆口答應,小轟焦凍再次見縫插針地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