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王爺摔馬後,雲兒處理妥當。
王爺大悅,還特地對她說:
「以後對本王說話,可以直接些。」
雲兒一開始嚇了一跳,
心想——這主子果然奇怪。
但他又說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她也只好連連點頭:「是……」
之後的幾天,王爺偶爾還會主動和她說話。
有時問帳冊:
「寫得如何?」
雲兒立刻挺直身:「回王爺,寫得很好……」
知棠抬眼:「下次改成『寫得很好』就好。」
「???是……」她滿臉問號。
有時又問些無關緊要的話:
「你有沒有吃飯?」
「……有。」
起初她回答時還會結巴,
到第三天、第七天——
慢慢地,好像也沒那麼可怕了。
甚至有一天,
她自己主動開了口。
「王爺,您的傷口……有沒有好一點?」
知棠正低頭批閱公文,聽到那句話,手一頓。
他愣了半秒,才淡淡回:「有。」
雲兒沒多想,只下意識鬆了口氣,露出一點笑意。
那一瞬間,窗外的光正好落在她肩上。
知棠抬眼,忽然覺得——
今日的晨光,比往常更亮了一些。
***
靖淵十九年,十二月二十四。
早晨,王府外的樹上掛著薄霜,
院裡的風帶著一點青草香。
雲兒在門口恭候。
「王爺,早安。」
「早。」
知棠邊整理袖口邊回了一句,語氣不輕不重,
說完便坐上轎子隨著隨從隊伍往宮殿的方向走去。
如果是在過去,這樣的早晨
頂多她靜候,他出現,一句「走吧」就結束對話。
只是如今,不知從什麼時候起,
他們也會簡單的道聲早安。
***
「你們是發生什麼事啊?怎麼關係變這麼好啊?」
煉丹室外,阿楠湊到雲兒身旁,眼神裡滿是八卦的光。
雲兒心裡的白眼都快翻出外太空了。
「……大概是摔下來,之後交換靈魂,性情大變了吧?」
阿楠:「蛤?」
雲兒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啊……超不習慣。」
阿楠眯眼:「該不會煞到你吧?」
雲兒:「……滾啦!」
想到那天王爺摔得滿身泥,
還能笑得像什麼都沒事一樣,
她忍不住扶額。
要說是煞到,不如說——
可能是「撞壞腦子」了?!
這時,煉丹房裡飄出一股濃烈的藥香。
雲兒皺眉。
(該不會……)
她越想越不對勁,乾脆雙手合十,閉眼小聲祈禱
「老天保佑,神明保佑」
阿楠在旁邊看得一臉震驚:「喂喂喂…這是幹嘛?」
「拜一下總沒錯吧。」她還真誠地比了個三拜的姿勢。
阿楠滿臉不可置信:「妳該不會真的覺得……」
他壓低聲音,「中邪?」
雲兒瞪他一眼,小聲反駁:「噓!胡說!我只是……預防萬一。」
這時風一吹,袖口晃開,
左袖內裡那塊少掉的布料一眼就看見。
阿楠忍不住問:「妳左袖是怎麼回事啊?」
「喔……那個啊。」
雲兒低頭看了看,語氣很自然。
那是上次撕下來替王爺止血的那件裡衣。
因為其他衣服都拿去洗還沒乾,
年末又一堆事,實在沒人顧得上一個小下人的衣服。
她聳聳肩,語氣毫不在意:
「還能穿,就穿唄。」
「反正不仔細看也看不到~」
說完自己還低頭檢查了一下,
結果一抬頭,發現阿楠的視線還停在她袖口上。
雲兒連忙把袖子往回一收,「……那你幹嘛看這麼仔細啊?」
阿楠:「……」
阿楠無語地眨了眨眼,心想真是莫名奇妙。
正當兩人僵持時——
煉丹房的門被推開。
知棠正站在門邊,那句「反正不仔細看也看不到~」完整地傳進耳裡。
他停了半秒,眉梢輕輕一動。
下一刻,他邁步走出門。
下人們立刻立正行禮,動作整齊得像在操練。
雲兒也連忙低頭行禮,袖子藏得比誰都快。
知棠經過時,斜眼掃了一眼她的袖口。
沒有說話,只是走在隊伍最前列。
抬手時,他指尖掠過自己手臂上的舊傷,
那是她用那塊布替他止過血的地方。
他指尖停了停,眼神微動,
心裡閃過一絲說不出的無奈——
(唉……真是個好奴才。)
他默默嘆了一口氣。
那氣聲很輕,輕到沒人聽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