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寫妳,也喜歡看我寫下的妳。 我前一個月只看了四部電影,對我來說,上個月等於是參加了世界展望會的活動,到偏鄉去照顧小孩一樣。我的生活,的確貧濟了 我住的地方,每個小時都會有人來記錄我,我講話是否過於大聲?我的儀態是否太躁亂?我的神情是否太憂鬱?我的行為能否重建我失控的心?那裡有鐵窗,窗外是我被禁止的世界,我懷念的外界,我思念的陽光直接打在皮膚上面、而不是被鐵網成斷羽紛飛在我黝黑;我望著月光、7-11二十四小時不打烊的霓虹,黃橘紅,在這裡只有慘綠色、恐怖白色和嫩粉色跟各式各樣的黃種色。有橘,是午餐被我收藏的柑橘;有紅,是血。有時候晚上睡不著覺,月光、日光燈染在我身上,我會想妳。 對不起,我還是會想妳。 看人煙稀少的街道,看穿著藍色粉紅色條紋衣走來走去的男性女性,看遠方那條長長的高速公路,我唯一的樂趣,是拿出食指、貼上鐵窗,跟隨一部又一部車的燈影,試圖尾隨到他落出我視野,每次都失敗,連車燈也在我搭上去之前被網死了。所以我到不了妳那裡,我無法把我的靈魂切成一片片散在一片又一片閃過的擋風玻璃。 我失去了妳。這是一開始就註定的距離。 所以即使我拿尖銳、鋒利的東西,只想在紙上寫下妳,也被懷疑是不是要把自己切成碎片;心都碎了,這樣有意義嗎? 真的,不是妳害的;如果你某天不小心看到的話。不是,妳害的。 這裡有電影,我靠著臉色才交涉到的,雖然隔了好久第一部看《52赫茲,我愛你》,裡面愛滋生得太氾濫,搞得音樂也矯情,角色像是卡通一樣,永遠只有開心,永遠只是假裝,永遠只是演戲。但是,很可愛,讓我想起《海角七號》,遺忘的地址,遺失的信件,遺落的擁抱。 一直到郵差走過千萬個路口,這些遺忘著、遺失了、遺落的,才想起來流浪的緣由。 我們第一次看電影,是未知的。未知片名、未知情節、幾乎連妳,那個時候對我而言,都是未可知的。 能認識你,真是太好了。 前一天我們喝酒,在一個很藝術的長廊,是妳的地盤,我偷偷借用妳跟妳朋友的名義去撒野,隨便對路人示愛,「我愛妳」、「我愛妳」;隨意詮釋雨水的滋味、傘下的意味;任意地望著夜空,望著操場,望著小貓,望著被籃球框網著的星。妳在看這些,我只要看著妳清澈的眼睛就能倒映。像電影一樣。然後妳,打斷紛擾,說: 能認識你,真是太好了。 我嚇到了吧!我過去只要聽到這句話,就會失去朋友。我過去也聽過這句話,失去了一個朋友。 我失去妳了嗎?我不知道。我又像那天去看電影一樣,忘了怎麼跟妳說話、逗妳笑,我唯一的特長,變得只會記憶妳的眼淚,和在望著自己掌紋,幻想生命、幻想事業、幻想感情都連成河流向妳的大海,所以妳又能倒映出那天的星空。所以我能搶回那句台詞。 能認識妳,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