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掌紋一樣,每個人的寫作起點也不盡相同。
我是家中孻女,是家中最沒發言權的弱勢社群。兄姊都比我年長十幾年,年齡上的差距,讓我自小學會好好跟自己相處。就是這樣,我的心事,通通化作字句。文字成為了我的知心好友,情感的出口。
然而,自從進入職場,身處喧鬧煩擾,事事講求人際溝通的環境中,我與筆桿愈走愈遠。直至最近,懷著截然不同的心情,我重新探訪了這位久違了的老朋友。
對於寫作,每個人也有其獨特的期盼。
像棄醫從文的魯迅。原本在日本一所鄉間的醫學專門學校學醫的魯迅,有一回在課堂中看見了一段關於戰爭的畫片。畫片上,他看見了許多的中國人,一個綁在中間,正要被日軍砍下頭顱來示眾,圍觀的是來賞鑒這示眾盛舉的中國人。這個畫面震撼了魯迅。他發覺醫治中國人的心和靈魂,遠比醫治他們身體上的疾病重要。於是,他毅然放棄了學業。在《吶喊》內的自序,魯迅這樣說過:「這一學年沒有畢業,我已經到了東京了,因為從那一回以後,我便覺得醫學並非一件緊要事,凡是愚弱的國民,即使體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壯,也只能做毫無意義的示眾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為不幸的。我們的第一要着,是在改變他們的精神,而善於改變精神的是,我那時以為當然要推文藝。」
魯迅的寫作起點是,他有話要說。他要透過寫作抒發他對國家的熱情和關愛,醫治同胞麻木了的心和靈魂。這份深情,跟司馬遷編寫《史記》,屈原創作《離騷》相近。他們同是身處黑暗動盪,小人當道的世代,他們看見不公平不公義的現象,心中鬱結難抒,惟有將萬鈞情感寄托在文字裡,借論述政治現實為自己立言之餘,影響讀者,感染世人。
至於微小的我,也有我微少的寫作起點,微小的期盼。
從沒想到,我真正的寫作起點是我的人生低谷。當我感到最迷失最無助的時候,我開始寫第一篇文章「主管的喜怒哀樂」。這不就是人生的縮影吧!人生是什麼?人生就是喜怒哀樂,甜酸苦辣,悲歡離合。沒有昨天的因,結不了今天的果;沒有今天的努力,怎能去到夢想裡的明天。
我就在這個時候,這個起點,重新出發。我希望透過寫作整合我的人生,將我的經歷,我的感受,用最老實的文字詮譯出來。曾經發生過的事,踫到過的人,看見過的風景,呼吸過的空氣,也許當時不以為然,然而當我將這些零碎片段整理過來,我不但發現每件事出現的理由和意義,最重要是我發現了自己,潛藏了很久的自己。成長過程中,父母的囑咐,老師的期望,老闆的壓力,別人的眼光,令我習慣將內心的感受,對事情的看法,統統經過調教潤飾才呈現於人前。現在,透過寫作,我可以勇於面對自己,呈現自我,不再囿於個人形象和世俗期望的框框。在自由的細小空間,沒有羈絆的鍵盤上,寫出我的未來,我的夢想。
不管夢想裡的明天何時出現,或者永遠不會出現,我是無悔的。因為我在這個世界上,至少留下了一篇又一篇活過的證據。如果,當中有一篇能夠觸動心靈得到共鳴,我已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