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想來談一些比較現實的事情。
我是一個可以『只靠編劇維生』的人。
但是對我來說，我從高中就開始寫字賺錢，
寫到今天算一下也有二十年整——
（而且只是維生，不是存錢）
仍然是花了五年以上的時間。
把這個講在前頭是因為我想再說一遍：
想靠編劇維生不是開玩笑的難。
如果你沒有不當編劇不如跳海的決心，
我建議你一定要做好人生的風險管理，
最好是有點積蓄再來考慮這行。
要不然長期沒收入或是收入低於生活所需，
都有可能導致理智斷線或是自尊崩塌。
講出來也不怕人笑話，
我自己大概每半年就得經歷一次人生低潮，
每個月會想轉行一百多次——
面對後悔與挫折的能力是職業編劇必備的條件。
接觸到機會跟拿到合約之間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失敗率。
拿到合約跟拿到錢之間有百分之九十的失敗率。
拿到第一筆錢跟拿到全部的錢之間，
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失敗率。
聽起來成功率低到不可思議，但我就是這樣撐過來的。
大家都知道談錢傷感情。
我們會走上影視這條路，
常常都是開始於一種熱血與熱情——
和夥伴一起、和前輩一塊才入了行，
這種『情感的連結』其實是很強的。
但是為了過生活，錢真的還是很重要啊！
那到底是感情重要還是錢更重要？
到底要不要開口提錢的事情？
這個問題對於寫作的人來說最後可能會變成這種疑惑——
「我的創意難道都不值錢嗎？」
我從個人經驗出發想說兩句真心話：
你的創意真的一點都不值錢。
可是不談錢真的會連感情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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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華語圈大概除了金融業以外，
『錢』都會是個很難談的話題。
剛開始接觸影視產業的時候，
會聽到一些覺得『很難換算』的價格：
「一個電影大綱一萬塊」
「一集電視劇本一萬五」
「一個月兩萬五寫個沒完」
大學都畢業了，以前寫小說的稿費都比這個高，
面對那樣的狀況，當然會覺得埋頭寫作，
努力得獎之類的更有尊嚴一些。
但是即使在業內混了幾年，
現實還是沒有比剛開始的時候好上多少——
「你那個大綱寫得不錯，可是這案子我們決定終止，所以沒辦法付錢。」
「我們這是30集的網劇，你的東西看起來頂多10集，真的沒辦法跟你結帳。」
「投資人覺得你的想法很好，可是你都沒有署名作品，實在沒辦法跟你簽約。」
「你先把劇本寫出來，我跟某台關係非常好，有劇本馬上就能搞到幾百萬。」
有時候為了錢的事吵到自絕後路，
我可以清楚從對方臉上讀出這樣的訊息——
「你憑甚麼覺得自己寫出來的東西值半毛錢？我的貓爬過鍵盤都比你的稿子好！」
真的，新手編劇往往覺得自己的創意很值錢，
實際上對業內的很多人來說，
光是要他『花時間』讀你的稿子就應該收錢了——
因為你的創意在變成一個好劇本之前一點都不值錢。
還是想要反覆述說一個觀念：
劇本只是影視產業的ㄧ個環節，
創意也只是組成劇本的一些條件。
我會很想建議新入行的編劇，
把『頭腦風暴』或『創意生產』當成一種練習，
因為做到最後，一個劇本被打槍五次十次，
需要重新產出一百個故事情節都是很常見的事。
年輕的時候，
我也會因為和朋友聊過的想法被拿去用就心有不甘。
現在對我來說，寫出一個兩千字大綱寄出沒有下文，
只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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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字的門檻很低而且影視業本來錢就很少。
2019年能賺到錢的華語電影只有十部左右；
單看台灣的話，基本上就是一兩部這樣。
無論是從供需法則還是從產業經濟結構來看，
在影視業要靠寫作賺錢可能比創業成功還難。
從網路上能搜集到的統計來說，
在華語圈要能寫到署名作品播出的比率大概不到5%。
我們經常看到報導說：能活過一年的新公司不到10%；
所以要寫到『知名編劇』的比率比創業賺錢還低。
至於要在業內靠寫作維生，
因為入門門檻過低，競爭人數太多，
加上不賺錢的電影層出不窮，
就會回頭擠壓到勞動者的薪資收入，
基本上...機率不會比成為知名編劇高多少。
當然寫字賺錢所需的能力和經營公司不同，
只是任何新手編劇如果想靠寫字賺錢，
就還是希望你們可以把這個超低概率放在心中，
以免在開頭受到過多磨難還覺得心有不公。
畢竟編劇的職業路線是一個充滿挫折與後悔的無盡深淵。
有些人會提出：「劇本不是一劇之本嗎？」
「沒有劇本根本就不會有影視產業！」
而因此覺得編劇地位不足；這些話當然沒錯。
但正因為它是『一劇之本』，
如果這個本是歪的蓋出來的東西就會變成危樓。
我相信沒什麼人想為危樓付出三千萬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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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許多喪氣話，
雖然不是我的本意但也是有意的。
我的目的還是為了告訴你：
千萬不要覺得自己寫了幾個創意就該領到錢。
影視產業不是慈善事業，
雖然產業內的經濟結構還有改進空間，
但是編劇的角色和你去上班賺錢的道理是一樣的——
別人付錢給你是因為你能幫他們賺到錢，
或是能幫他們解決問題，
或是能幫他們節省時間；
而不是因為你的工作很辛苦花了很多你的時間，
或是你的創意在你的眼中看起來超級值錢。
再換一個角度思考，
如果教授作為一個專業需要那麼長久的養成，
那你到底是多有才華又多有專業，
寫出來的字才能價值一個小時六百塊以上？
雖然聽起來有點過分，
明明自己是苦過來的還打擊別人，
但我還是懇請所有想當編劇的後進，
在還沒有任何名聲也沒有任何作品之前要這樣想：
練筆階段就能領錢簡直跟中彩券一樣爽。
不過有一句重要的話我還是得說——
你的創意現在可能還不值錢，
但你的時間跟其他人一樣多少都值點錢。
如果遇到了要花很多時間卻沒辦法得到一毛錢的狀況，
我真的建議你要好好想清楚，
到底這些時間拿來做這個『賭博』值不值得。
無論你做了什麼決定，走過必留下痕跡，
你不至於寫了兩年還完全隱形。
在這個階段如果還有一點餘裕，
那投稿比賽拿補助金還是可以同時進行。
也許你就可以考慮把你覺得『最好的創意』留給自己。
直到你寫了十年或是累積兩百萬字，那相信我——
事情一定會變得跟剛開始的時候很不一樣。
無論如何還是老話一句：寫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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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推薦《你的劇本遜斃了》這本書給大家；
關於才華不值錢這件事，他講得比我還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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