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仙界逍遙,接雲登天路迢迢,帶羽衣乘風飛去,不見故園多寂寥;且看人間喜笑,笑中作悲。
莫道仙界縹緲,長夜入夢家可歸,抱羽衣當享無憂,盡嗤笑貧病驕貴;且看人間傷悲,悲裡尋歡。
茫茫仙界何處,星河浩渺去無路,望羽衣否隔風塵,生死今昔莫相顧;看盡千秋朝暮,忘卻人間。
皇城下郡百花開遍,是國內一年之中慶典最多的時節;今年正逢下郡王的獨生女芫蘭郡主成年,因此下郡王宣布本年花祭要比往年更盛大舉辦,屆時芫蘭郡主必出遊民間,與郡民共享花祭之樂。
消息一傳開,這一季下郡花祭的熱鬧盛大,連皇城都驚動了。
「皇宮裡賞下來的酒,果真極品!」小酒抱著兩罎濃酒,開懷大笑。
「沒想到真的進來了,夔辛之威果真不容小覷!」言無笑也抱著一罈小酒剛喝過的酒,一口接一口灌進肚子裡。
夢雲潭這回也聽言無笑的勸,小酌一番,果然皇宮出來的酒與民間不同,難怪小酒千方百計非得要到皇城來喝酒不可。
只有浣紗不喝,但下酒菜吃得挺樂,直呼皇城繁華,什麼美食巧點都是民間做不來的美味!
這一群就在下郡王的酒窖中安居了下來、吃喝了起來,安安穩穩地把下郡王的家當成了自己的巢穴。
「小酒,妳這樣整罈子灌下去,對嗎?」言無笑善飲,這回難得看他微醺,行為上也就稍微出格了一點,他伸手便往小酒頭上拍下去:「妳這叫牛喝水,浪費好酒啊!」
「牛喝水……牛喝水……小酒喝牛又喝水……」小酒醉到不行了,搖頭晃腦的又開始亂唱歌。
要說醉,夢雲潭統共也就在沈家酒窖裡,陪著想念崇燁太子的小酒醉過一回,酒水的滋味她還陌生,對著醉為樂的一人一妖,想不出辦法來。
「從外邊聽說今年花祭空前盛大,妳和言無笑是特地來看的吧?」夢雲潭只好跟唯一清醒的妖講講話。
「是啊!阿笑喜歡在祭典裡瞎攪和,他很行的!東西南北他跑遍了,什麼都懂,什麼都能做,就只上次鎮上的事……」浣紗抿了一下唇,又趕緊笑出:「下回叫阿笑講人頭塚的那件給妳聽,那次阿笑真讓人佩服!」
夢雲潭也笑道:「他果然什麼都懂,而且鬼主意一堆,連把別人家酒窖當窩的事都幹得出來。這回偷偷摸摸進來,萬一被發現,別是要跟小酒兩人合演術士破妖咒的把戲吧?」
「夢夢、夢夢,下郡王家裡沒妖咒,現在有個酒仙娘唷!」小酒一身酒氣逼人,朝著夢雲潭直撲而去……
皇城下郡顧名思義,就是座落在皇城之下,咽喉之地的一個郡城,是直達皇宮的京都要道;下郡王是當朝皇帝的同母胞弟,身份極貴,同時也是皇帝最親信的機要大臣之一,權勢甚大,美中不足是下郡王妻妾成群卻猶然膝下無子,到老年才得一明珠,因此嬌寵倍至。今年郡主年滿十六,依著當朝往例要送進宮裡,成為太子妃候選。
下郡王極其不捨,因此才在領地裡大張旗鼓、奢豪揮霍,為自己女兒操辦一場空前絕後的祭典,並邀請舉國各界貴賓與席,從皇室成員、同朝顯貴,到皇室重用的術家,都在下郡王的名單中,場面可謂空前浩大。
小酒蹲在酒窖喝了幾天酒,突然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下郡王好大膽子!一點也沒考慮後果呢!」
隨著花祭接近,滿城的百姓沉醉在百花爭妍、馨香馥郁的歡欣之中,皇城本就繁華,祭典再來錦上添花,一時皇城下郡被薰染得紙醉金迷、奢華不盡,白日花海襯著人聲,揚袖幾可遮天;夜裡花燈伴隨煙火,星月也嫌失色,似非人間。
言無笑帶著浣紗上街去玩,小酒則拉著夢雲潭在偌大的郡王府中穿梭,兩組人也跟著下郡城一塊兒熱鬧。
身在王府之中的夢雲潭,從沒見過人造之物能造得如此金碧輝煌,只覺得眩目不已,跟著小酒在重重迴廊之中轉悠,她一度以為自己會迷失在人手所造的迷宮裡。
這種地方,住著太危險!
最後小酒帶夢雲潭進入王府深院內,郡主的閨房中。第一眼的印象並不好,夢雲潭看見香珠錦衣的郡主正把一杯茶水潑在侍女臉上。
「這是常有的事,這些人當著廳堂眾人前,是禮儀備至,但在自家府院中,又是另一個模樣了。」小酒聳肩,臉上盡是無所謂的笑:「夢夢,這畢竟是人間。」
夢雲潭不能明白。
言無笑帶浣紗在大街上隨處亂逛,話說人工養出來的花朵就是跟野生的不一樣,那色澤那香味那形體,見識過才知道什麼叫富貴圓滿;街上熱鬧非凡,商賈旅人知道花祭喜事,紛紛湧入下郡,買賣也跟著興旺了起來,飯館酒肆彩旗飄揚、巷弄小販成群吆喝,人如潮水,銀錢也如潮水,買家賣家笑得合不攏嘴。
浣紗就像以往,孩子般的跟在言無笑身邊玩耍,言無笑則四處觀察,老毛病改不過來,身上的傷還沒全好,就又想往別人家私事裡攪和。
「浣紗,這些花朵的背後,都是讓人想哭想笑,又不知該哭或者該笑的故事,這城裡的人含著淚,又笑著把它演出來的喔!」言無笑嘴裡嚼著杏棗糖,買糖的錢是從下郡王府帳房中挖出來的。
「所以是假的?」浣紗嘴裡也嚼著杏棗糖。
「不,真真實實的。」
夜裡兩組人各自回到酒窖,言無笑和小酒打開酒罈就喝,講著什麼,神情不像前幾天那般歡暢,反添幾許肅穆。夢雲潭沒見過這般認真的小酒,她看不懂,當時的氛圍彷彿回到了深湖之中,從水下望上看見風雨來前的靛色青空一樣。
浣紗不敢打擾言無笑,小小聲的跟夢雲潭說話:「恐怕是大事,阿笑以前也沒這麼認真過,他今早在街上曾問過一些我沒聽過的問題,跟祭典沒有關係。」
「小酒出身皇家,學的懂的盡是皇家事,如果現在她們兩個是在對質,那便不是花祭這類萬民歡欣的事情了。」
「那會是什麼?」浣紗邊說,還不忘把早上買的杏棗糖分給夢雲潭吃。
夢雲潭吃了一口:「我不懂啊!」
「也沒有那麼難懂啦!」言無笑聽見了她們倆的動靜,轉頭對著夢雲潭舉杯:「如果這次媧皇娘娘也肯賞臉幫忙,那就真的沒有什麼困難了!」
夢雲潭將身子往後拉,單眉一挑。
小酒也回過頭去,對著夢雲潭笑:「這事情剛好不大也不小,就是……就是這國之中,將有政變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