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ite Mountain Peak Hike

雖說去爬 White Mountain 已是去年十月的事情，但想想還是很值得紀錄，畢竟一輩子大概也只會去爬這一次。

透過朋友得知 UCSF 正在對急性高山症進行研究，主要測試丹蔘對於急性高山症是否具有療效，就算不具療效，那麼是否對減緩高山症狀有所助益。本試驗將受試者集中在高海拔的小木屋實驗室，吃好住好，觀察你對高山反應的變化，隨隊配有四、五名醫師，每天固定量測紀錄血氧和活動情形。一來因為我知道丹蔘是中藥材，二來我愛爬山，雖然對挑戰攻頂沒什麼興趣，但很好奇自己對高山的反應，隨隊有醫師相伴，應該很安全。

印象中自己沒有明顯的高山反應，但也不能保證這次沒有反應，下次也會安全下莊。我的高山經驗相對較少，有印象的只有合歡山半程馬拉松和奇萊南峰而已。合歡山半馬沒有不舒服的反應，跑起來比較累而已；但奇萊南峰那次很慘，走到天池山莊時已頭痛欲裂，根本吃不下晚餐，還吐了幾次，整夜都沒睡好，當然凌晨也就無法和隊友一起登頂看金色大草原了（扼腕）。所以這次是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White Mountain Peak 是加州的第三高峰，海拔 14,252ft（4,344m）。美國人稱海拔 14,000 英呎以上的山峰為 fourteener，而此次主角 White Mountain Peak 是加州唯二不在內華達山系的 fourteener 之一（另一座是 Mount Shasta）。

服了兩週的測試藥（也可能只是安慰劑），每天紀錄運動、飲食和身體狀況，其中攝取咖啡因是必須特別紀錄的項目，一直記錄到出發當天停止。出發前會測試確認受試者身體狀況，由醫師評估是否可以上山。

前一晚太興奮幾乎沒什麼睡，第一次要到人生物理最高峰的心情，簡直和第一次去郊遊沒兩樣。集合時間是凌晨五點半，在 UCSF 醫院門口。出門時天上還有微微的星光，一路上沒什麼車，我們順利抵達目的地，比預計時間還早了二十分鐘吧？看起來沒什麼人。下車稍微繞了一圈，總是比南灣冷很多的舊金山市區今天也不例外，縮著脖子走進室內，兩個女生和一個男生在聊天。凌晨五點半站在這裡聊天的人，應該有很大機率跟我一樣是來集合的吧？上前打了招呼，果然猜對了。跟老公揮揮手，說找到人了，讓他可以回家繼續補眠。過沒多久人多了起來，研究生、醫師們都到齊後開始點名，大家看起來睡眼惺忪，其中一位受試者抱了超大的家用枕頭，一位抱著巨無霸抱枕，為了即將開啟的長征有備而來。

總共出了三輛九人座休旅車，我的位置在最後一排，整排座位都是我的。我這車的駕駛是本次團隊其中一個醫生，副駕駛是本次研究計劃的負責研究生。大家輪流自我介紹，發現車上的人幾乎都有固定的運動習慣，其中有一位攀岩女孩，他是大學生，他說他沒事就會掛在石頭上。過 San Francisco - Oakland Bay Bridge 時天色正漸漸亮起，過沒多久我便不省人事，沿路只有中途下車休息會被叫醒，其他時間跟國防布一樣完全沒有畫面。不過從世界迷霧的軌跡看起來，我真的睡了非常久，沿 SR120 經優勝美地北側時還興奮地醒過來：「啊！這是沒有來過的地方了！」此時攀岩女孩正如數家珍地一一唸出每座山頭的名字。經過 Mono Lake 時有停下來稍微伸展，拍拍照又上車了。

時間來到下午一點半，也就是出發八小時後，一行人終於抵達最後一個大休息點：Bishop 市區。在超市簡單買了午餐飲料，就著超市門口的座位吃吃喝喝，動一動舒展筋骨，開了這麼久終於要接近加州內華達邊界了。

大家一邊吃，一邊聊著等等還有一大段路，得先向南開到 Big Pine，再向東取 SR168，開一陣子後左轉，順著 White Mountain Rd，向今天的目的地 Barcroft field research station 前進，據說最後一段路是兩小時的石頭路。不意外地，我也是一上車又睡著了。

睡睡醒醒，興奮的心情已經平復許多，開始把注意力集中在世界迷霧、手錶高度計和氣壓計上。

抵達目的地前兩小時的路面，除了跟網球一樣大的小石頭，也不乏跟排球一樣大的石頭，除了開得極慢也別無他法。另一輛車在這途中爆胎，不過他們經驗豐富，立刻拿出備胎換上，又繼續上路了。一邊心想真是奇幻旅程，一邊劇烈搖晃兩小時後，終於在下午五點半抵達研究站。研究站的形狀是一個橫放的半圓柱體，內有兩層，這就是接下來一週的活動據點了。

為了讓受試者先適應高海拔，並沒有強迫參加任何活動，如果你想整週都待在屋內吃吃喝喝也沒關係，還有 Netflix 可以看。高海拔的氣溫很低，不要被很晴朗的照片迷惑，正中午大概攝氏五度。順帶一提，有熱水澡可以洗，但沒有吹風機。

有些受試者因為非常不舒服吃不下也睡不著，一直頭痛和嘔吐，就先下山了。倒是攀岩女孩天賦異稟，全部人在第一天血氧濃度都下降覺得非常疲憊時，只有她血氧濃度是羨煞人的 90%，難怪活蹦亂跳；而我沒有特別的症狀，第一天晚上有稍微頭痛，第二天睡醒就好了，印象中我的血氧濃度第一天是 73%，連走路都覺得累，也就早早睡了。廚房有專門的工作人員為大家烹調食物，對美國食物來說真的很好吃，無限量吃到飽，唯一的限制是喝咖啡，只提供無咖啡因的咖啡或其他飲料。由於氣候非常乾冷，我的身體可能以為自己處在極限環境，五天下來，餐餐吃超高熱量食物還是讓體脂肪降了 6%。

在爬上 White Mountain Peak 之前，我們先爬了 Mt Barcroft 和 Patriarch Grove 作為高度適應和練習。

第三天，早上約莫十點。想去爬山的人跟著領隊一起出發，當然，隨隊也配置了兩位醫生。來回一共 10.9miles（17.5km），坡度沒有想像中陡，一開始是稍陡的短坡，上了平原段後非常平緩，接著是長長的緩上坡，直到最後攻頂時才會出現比較陡的坡。沿路幾乎都是碎石，建議穿著登山鞋。我沒有帶登山鞋，只好穿跑鞋硬走了。

穿跑鞋走碎石路的命運是，每過一陣子要停下來清出鞋子裡的石頭。不過景色太美，美到讓人忘了倒石頭的不方便——天空湛藍，沒有任何一片雲，除了自己這團隊伍，下山之前沒有看到其他登山客。世界很安靜，只剩自己的腳步聲，一步一步地踩在呼嘯的風聲裡。

一萬三千英呎的海拔，把平常覺得可以輕鬆完成的緩坡，瞬間變成氣喘吁吁的陡坡。輕裝上陣果然是對的，慢慢踩穩每一步，也就不用停下來很久讓身體冷掉。還好這坡並不長，當你看到一座蘑菇型建築，恭喜你即將迎來廣袤的平原段。

平原段播放著一幕幕大景令人屏息。乾枯草原向四面八方綿延，在遠處被連綿的山巒環抱。遠遠的，遠遠的那座山頭，像不小心倒了白色顏料的山頭，是今天的目的地，風也愈加強勁了。

這一大段路非常平緩，走起來令人愉悅。山頭從你的正面出現，隨著步道蜿蜒，時而在左，時而在右。一路看著卻看不膩，本身豐富的色彩，加上陽光從不同角度灑落，讓人很難轉移注意力。

太陽高掛天上，像裝飾品，看起來風光明媚的照片，真實溫度大約攝氏零度。拉起領口，罕見地在行進間加上保暖層，只戴一般保暖手套的雙手在強風呼嘯之下已略為麻木。掏出手機拍照後，都得迅速放回口袋，以免失溫的手機自行決定關機。

想爬到山頂，當然不是走個平原而已。雙腳把自己從遠處帶到山腳下，近在眼前的山卻更顯高聳。坡度開始緩緩上升，這時步道還是溫柔地繞著山轉。想著晚餐會是什麼呢？不知道最上面長什麼樣子呢？走著走著也到了半山腰。

隨著高度上升，Bishop 市區也偷偷地從腳下探出頭來。原來已經這麼高了啊。感到愈接近山頂愈陡的趨勢，空氣稀薄只好放慢腳步。有些隊友先回去休息了，而攀岩女孩已經快得消失在視野之中。

來到登頂前 1 mile，坡度突然陡升。下圖是一開始還有閒情逸致拿手機拍照，接下來除了喘到快升天以外，只想趕快到達訊號站。登頂前五十公尺，因為還有殘雪堆覆蓋步道，我只穿跑鞋，只能繞道而行，取更陡的坡稍微手腳並用接回步道上。

終於登頂！標高 14,252ft（4,344m）原來風這麼大，站立時也會被吹得重心不穩。幾乎三百六十度的環景（只有被訊號站擋住一點點）馬上讓我忘記剛剛還在喘氣，Bishop 市區在腳下顯得很迷你可愛。坐在訊號站前的石階上，把背包裡的午餐和熱奶茶拿出來，一口一口搭配美景享用，如果風沒這麼大我應該會想賴著不走哈哈。

已經先到的同伴有三人，和我一起登頂的是另一位受試者，我爬到半路被他撿到，邊爬邊喘也就一起爬上山頂了。這位同伴是澳洲人，他在美國生活很久了，在澳洲時職業是護理師，平常喜歡滑雪。

第一次拿著板子拍照，也很可能是最後一次吧哈哈，紀念一下。下山沿原路回去，居然遇到野生的山羊，山羊在碎石坡上活動自如，遠遠地看著我們警戒地在陡坡上奔跑，讓我好生羨慕，最後來放幾張山羊照讓大家欣賞一下。

有山羊的回程真好，一點都不無聊。可能也不會再來了，希望這些山羊每天都快快樂樂地生活在山頂上。

本次共走 10.9 mi，4 小時 45 分。建議穿著高筒登山鞋避免進石頭，要帶保暖層和防風層。氣溫低且風大，如果跟我一樣怕冷的人，要記得在毛帽裡面加一層羊毛頭巾，手套選擇厚手套。